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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若只如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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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光景匆匆而逝,弹指一挥间,又是一年春季,各地举子纷纷入京参加春闱。
盛京内,学子们热烈谈论的不是科举,而是一桩巨大的谋反案。任谁也不会想到三年前还风光无限的公主府一夕之间卷入谋反案中,全府倾覆,无人幸免。
“泉儿啊,以你的才华,此次必能摘得桂冠。”李大人正为自己扳倒了公主府得意不已,对待门生亦是满脸喜色。
“承座师吉言。”王泉低头道。
牢狱里,经历了巨变的谢宝峰神情呆滞,不吃不喝也不说话,身上丝毫不见往日的神气。
牢门被人打开,踏入一双绣金丝锦靴。宝峰仰头望向来人,他身着赤罗青缘的圆领朝服,腰间系着如意玉佩,头上的乌纱帽显得甚是醒目,左右各簪了一朵大红花,俨然是新进状元郎的打扮。
来人怀里还抱着个约莫两三岁的小儿,口中喃喃叫着爹爹。
“你我好歹相识一场,此刻何必来痛打落水狗。”宝峰看着他怀中的孩儿,气血翻涌,差点呕出血来。
王泉望着谢宝峰,猛的闭上双眼,压下脑海中的血腥场面,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谢宝峰!我是来报仇的。”
“呵!堂堂状元郎,跟我这落水狗计较往事未免跌份。如今穷书生了不得,金榜题名又得子,真是后生可畏啊。王泉,算我看错了人!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
“小肚鸡肠?你口口声声我对不住你!那你母亲灭我满门,这血海深仇又该怎么算?”王泉目眦尽裂,恨不能扑上去生啃其肉!
三年前,谢宝峰刚走几日,长公主就派人上门灭口。他抱着娘亲的尸首躺倒在血泊里,歹徒冲他一人一口浓痰,还夹杂着一声声“公狐狸”类的辱骂。那一刻,他最珍重的,被毁的一干二净,至亲,挚爱,通通灰飞烟灭。
谢宝峰惊得心魂具散,“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双手抱头,反复呢喃,极力否认,却又不得不信。怪不得,怪不得府中无故换了一批仆从,他的贴身仕童也不知所踪!娘亲,您将孩儿置于何地啊!
王泉冷笑,放下怀中小儿,猛地撕开衣服前襟,胸口一道狰狞的刀疤触目惊心。
“三年前,你曾问我,我这儿装的是什么,现在我回答你,是恨!满满的恨!谢宝峰,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你爹娘我已亲手了结,念在相识一场,我就赏你个痛快吧。”王泉说完便抛下一个玉瓶,欲转身离去。
半晌,谢宝峰才凄凉开口道:“我本以为生不能相守已是人间最大痛楚,没想到我们之间竟会落得这般境遇。”他倏地笑了,笑得几近癫狂,肆意泪流。整个牢笼里回荡着他放肆的笑声,张狂又脆弱。
“你我本就是段孽缘,你只要明白,没有你的人生,我才能快活。”王泉紧攥双拳,转身离去。
“天地不仁,以万物当刍狗,这句话还是你教我的,哈哈哈,好一个以万物当刍狗——”谢宝峰举起玉瓶,一饮而尽。
“咦?爹爹,你怎么哭了……”
病床上,一人不住地咯血。
“云儿,咳咳……苦了你了……”王泉挣扎道。
“若不是公子相助,给了我与孩子一个名分,我早已被浸了猪笼。我就是当牛做马也报答不了您的恩情,何谈苦楚……”
当年胸口中的一剑几乎刺穿他的命脉,多活三年都是奇迹。
“我们要一直这样相守,度过春夏,度过秋冬,度过一辈子。”耳边仿佛又响起少年深情的宣誓,王泉万分疲倦,终于阖上双眸,陷入长眠。
……
远方疾驰的马车上,昏睡中的谢宝峰眼角滑落两行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