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阑珊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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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衡惶惶不安，卢道舒搁下这句话，便转身去了值房，没过多久，他换了一身常服，天青色交领长衫，一首《洛神赋》用银线勾勒其上，兼顾他身量修长，衬着面若冠玉的容颜，少了穿官袍的肃清之气，多了分儒雅俊逸。
上一世，阿衡从未认真端详过他，在这惊叹之余，凭生出自惭形秽的忧郁，她骤然响起阿耶捶手顿足的哀叹：卢道舒身世，人品皆是人中龙凤，旁人踏破门槛都求不来的婚事，你却要退婚？
之后一语成谶，阿衡低垂着头，自重生后，这股子负疚再见卢道舒后，混杂成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揪扯着她，使她畏缩又渴望他的目光投向她。
她竟也如此卑劣，阿衡无耻的这般想着。
“跟上。”卢道舒迈过门槛时，见阿衡怔忪，皱眉轻斥一声。
阿衡回神，忙跟了上去，有了昨晚同乘马车的经历，这次阿衡并未扭捏便坐在他对面位置，一颗心也随着车轱辘的晃动，微微起了涟漪。
车中铺着白色狐皮，坐在上面柔软舒适，案上燃着好闻的熏香，有股“静看庭前花开花落”的怡然错觉，阿衡昨夜紧绷的脑袋得到缓解，全身松懈下来。
对面卢道舒执着一卷书翻看着，沙沙声敲醒了昏昏欲睡的阿衡，她直起身子错目：“大人，这要去哪？”从出京兆衙门伊始，阿衡便想问了，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卢道舒微微抬眼：“方湖。”
方湖？阿衡还欲再问，卢道舒已低头下去，继续看书。
阿衡忆起昨夜卢道舒提起的祥盛商行时的笃定，她便隐约明白要去哪里？
可昨晚两人商议的事情，今晨为何没当着赤云和少君的面提起？阿衡心中存疑，可也不好多问。
眼瞧着才刚出京兆衙门，距城外方湖还有一段距离，她原本受了风寒头晕脑胀，此时更是如滩春水般徜徉开来，睡了过去。
等对面传来细小的呼吸声时，卢道舒放下书，倒置的小楷映入眼帘，眼前之人熟睡时，少了份“伪作”，她面容苍白，连唇色都跟着似是涂了一层霜，等离得近了，能窥得见皮下微弱的血管，她眼底泛着青色，昭示着昨夜睡得并不安稳。
卢道舒盯看了会，目光如同被什么蛰了下，收了回去，须臾，他又伸出手将车中备用的锦袍盖在阿衡身上，动作轻缓，透出些小心翼翼，面上是罕见的柔色，与平时寡淡的脾性相悖甚远。
眼前睡颜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岁元中元节，湛蓝夜幕下，星河闪烁，长街尽头人头攒动，无论男女皆戴兽面，诡状异形，充盈街道。
远处接连不断响起轰隆声，千万娉红凝紫的焰火错落不断的升至夜空，如同一夜春风拂来，散尽无数星辰，耳畔响起彼此起伏的欢呼尖叫声，如浪潮般接踵而来，震耳欲聋。
他被推搡到岔道口，不知身处何地，忽得，离他咫尺，一道火红的身影就这般猝不及防的闯入眼中，她与千万奇服异状的人群中，蓦然回首，少女身着大红锦缎裙，她未带兽面，面容昳丽绝冠，清眸流盼间，捉起他的手，朝带着獠牙面具的他，嫣然一笑，说着不甚流利的汉话：“我是阿衡。”
两人身旁簇拥无数民众，星光下，远处千万大红灯笼高挂，天边焰火的炸响声乍然而至，只余下她眸中如同融入碎月映着夜色，光华流转，霎时芳华，此情此景如一团火般闯进了他的心里，自此经年难忘。
阿衡醒来时，身上盖着卢道舒的锦袍，而他人已不在，阿衡心里懊恼，怎么就睡着了呢，边叠好锦袍放在箱子里，等她跳下马车，见卢道舒立在一所宅邸前，开门的小厮虾着腰，正恭敬的将他迎进去，阿衡连忙跟上。
卢道舒轻瞥她一眼，并未说话，那小厮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温眉顺目的在旁说：“我家姑娘说了，就算不卖给旁人薄面，也不能折了您的面儿。”
姑娘？阿衡脑中思索着，难道是“巫雅？”
再观院中陈设，阁楼高台，曲渠游廊，到处透着雅致，不远处，更有一众假山林立被一曲碧水环抱，其间错落处点缀花草，各色鱼儿畅游，随着温泉的热气升腾，拢在上方，犹如人间仙境。
她更加断定是巫雅府邸。
卢道舒眉目沉寂，淡声道：“若雅可在府中？”
“在。”小厮赔着笑脸，将两人引到一处亭子里，稍微直起腰，“我家姑娘听说您来了，欢喜的紧，怎么也得梳妆打扮一番，才能见您呐。”
阿衡听这一番话，直觉不喜，再见卢道舒神色坦然的落座也未反驳，她心中憋闷，别过头去，刚巧瞥见远处抄手游廊下，远远的走近一群人。
为首的那位，身着紫烟色白蝶对襟儒裙，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裙裾处缀满白纱，随着走动飘出数丈，摇曳生姿，犹如画中仙。
等离的进了，阿衡才看清，来人似是花信年华，却正是祥盛商行的掌舵人“巫雅。”
接着巫雅挥退了丫鬟，独自一人迈进亭子里，她人未到，音先至，嗓音如同黄莺般空灵脆亮，“八爷，今个怎么得空来我这坐坐了？”
阿衡望过去，巫雅眉目如画，眼含秋水，如同一把小钩子般将人的魂都勾的神魂颠倒，她倚着卢道舒坐下，似是一身骨头都酥了，姿势暧昧放.荡。
见卢道舒并未推开她，阿衡心中一股子无名火起，袖中五指紧攥着，扣着掌心，似是能抠出一层皮下来。
卢道舒紧蹙眉心，淡声道：“若雅。”
这一声不咸不淡，而若雅却是直起腰身，笑灼颜开的调笑：“这便怒了？”她话虽说着，但总算是坐正了。
难怪方才小厮那般，这一瞬间，阿衡有种错觉，这并非是官家闺阁女子，更想是青楼卖笑娇女。
接着，她就听到卢道舒开门见山的问道：“若雅，贵府伺养的“鹤顶红”都供应在哪些府上？”他语气中有着不容置疑。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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