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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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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的动作很小心,罗婵被她一路从东屋抱到西屋,直到坐到罗妱那头里侧的炕上,整个人都还是懒洋洋的,横竖罗妱就在旁边,她便身子一歪,软趴趴的靠在了罗妱身上。
罗妱怕罗婵靠得不舒服,伸手把她搂过来,又忍不住对罗夫人说:“往日没抱着小妹不觉得,没曾想她也挺重的。”
闻言,罗夫人嗔怪的瞪了罗妱一眼,道:“哪有这样说自己妹妹的,你看看!”
罗夫人扬扬下巴示意罗妱看她怀里的罗婵,却原来罗婵听见她姐姐说她重,正仰着头,冲着罗妱瞪圆了眼睛。
罗婵之前还在担心自己将来的形体问题——哪个女孩儿晓事之后不爱美呢,尤其罗婵已经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比较”能吃——结果今儿她就听了这么一番话,可不就紧张了嘛!
罗妱见状忙低下头去哄罗婵,说她不重啊!说小孩子都这样啊!说哪家哪家的小姑娘才叫胖啦!最后总结一句:“婵儿是最可爱的,真的一点儿都不重!”
罗婵听了,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然而不等她细究,这时张嬷嬷捧着一个攒盒过来了。
用来盛各色干果儿、点心、果脯等零嘴儿的攒盒是黑底描金的一个桃子式样,待张嬷嬷放炕桌上打开后,里头正中就是一个圆形隔层,剩下的部分则如花瓣儿似的均分作八格。
共九格的攒盒里,三格子的干果儿——大红枣、松子、核桃,三格子的点心——小桃酥、玫瑰饼、豌豆黄,再三格子的果脯——糖青梅、蜜渍金柑、杏脯。
罗夫人手边配了碗清茶,罗妱、罗婵则分别得了盅温温的羊奶,然后大家各自吃用起来。
难得有这般宁静祥和的时候,便更叫人珍惜,只是终归不能长久,因为时辰不早了,姐妹俩该是要告辞离开各自回屋收拾去了,再隔半个时辰,前厅里晚间的饭食都当是准备好了,虽说是一家人吃饭,但随着年岁渐长,女儿家衣衫钗发不整到底有碍。
罗妱原本是要和罗婵一道离开的——她今儿个写字时不小心在袖口上沾了零星墨迹,可罗夫人叫住了她,只让罗婵先回了。
“母亲……是有什么事吗?”罗妱的声音莫名含了几分不甚明显的紧张,倒让罗夫人感到奇怪了,她们母女俩素日里说体己话的时候并不少,罗妱何至于此?
想到本欲出口的话,罗夫人心思几转,神态却是不变,她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罗妱的表情,一边改了话头,故作轻松道:“府上成衣铺子新进了一批锦缎,你看什么时候领着妹妹去挑拣几匹好的来做衣裳,寻常用得费些的香囊、手帕也该添新的了。”
闻言,罗妱整个人的情绪似乎都缓和了,罗夫人看在眼里,又道:“其实也可以叫铺子里的人送进府来,但近来都是风和日丽的天儿,你们姐妹俩出去走走也好。”
能出府去四处走动走动自然是好的,只是罗妱有个担心:“小妹才和先生开始读书,这就与我出府,父亲那里……”
“无碍,你只管和婵儿去。”罗夫人笑答,且道,“届时把你三哥叫着一块儿也可以,免得你们在外头受了冲撞。”这后半句话是白说的,因为罗妱、罗婵二人在外必定仆婢成群,出入之地皆非寻常,罗夫人这般嘱咐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
罗妱听了却只管点头应下,另还十分欢喜的说:“正好这段时日我都要在母亲这里绣花呢,等绣完今儿这张手帕,我再和小妹去挑料子,到那时,让大哥画几个好看的手帕式样,我依着绣好了便可以送给小妹了。”
罗夫人听了一时心生触动——妱儿是惯来喜欢她妹妹的!这样一来,她原本打算说的事情反倒更加难以开口,且她又已经疑心有人在罗妱面前透了话儿,所以到最后罗夫人还是什么都没多说,仿佛她多留罗妱的这会儿想提的仅仅只是让她们姐妹俩添置衣衫配饰一事。
其实,罗夫人真正要给罗妱讲的正是之前冯氏在罗妱耳边多的几句嘴,她的父亲罗士启在任临元府知府一职时的确另有两个女儿,而眼下则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缘故,罗士启同罗夫人商量后准备把人都接回罗府来。
张嬷嬷也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不仅如此,她还知道罗夫人今儿是打算将此事透给大姑娘知晓的,但眼见大姑娘人都走了,罗夫人仍旧只字不提,张嬷嬷这便清楚怕是出了什么变故,才想到这儿,就听罗夫人对她说:“你私下里去查问一下妱儿院子里的人,看看最近是否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闻言,张嬷嬷立即应下,与此同时,她心中亦是油然而生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甚至在默默捋了一遍大姑娘身边几个主要伺候的人之后,张嬷嬷都已经有了些许猜测,何况这事儿没什么难的,夫人要查的东西,她一问品笙便有数了。
所以,等到第二日品笙告诉张嬷嬷她曾见到冯氏在大姑娘屋里待了半刻又被撵出来的事后,张嬷嬷竟一点不觉得奇怪,不过,张嬷嬷也不见得有多相信品笙,不是不相信品笙对她说的是实话,而是不相信品笙在这件事上没有推波助澜,毕竟,比起同为官牙出身的石棱,品笙的手段明显是要凌厉许多的。
“这人,终究是宫里主子遣下来的。”张嬷嬷盯着品笙一字一句慢慢说道,喝着这丫头捧上来的茶,她便教她个乖,“凡事都要有个度,知道吗?”
罗夫人肯定不喜欢两位姑娘下头的人心眼太多,瞧那冯氏就是个例子,她的孩子还太小,纵使你有万般能耐,她首先就不会觉得你能干,反倒第一个担心你会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将心眼用到她的孩子身上,在这一点上,石棱又显得比品笙高明。
张嬷嬷伺候罗夫人十几年,自己主子是个什么性情,就是个木头也该开窍了,品笙自然听得进去她的话,一再点头后才送走了张嬷嬷。
罗妱并不知道张嬷嬷找过品笙,但她仔细回想昨日她母亲的样子,总觉得有什么违和之处,这心里挂了一茬事儿,下午去罗夫人院子绣花就把手指头戳了好几个洞。
“阿姐,你这是怎么了?”罗婵今儿没困觉,大约因为昨儿是在夜里泡的药浴,晚上就睡得格外好,所以现在的她精神极了。
罗妱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见一旁罗夫人都看了过来,忙说:“我在想早上先生问我的问题呢!”
闻言,罗婵“哦”了声,不再追问。
罗夫人则道:“既然分了心,绣不好,便先放着,这做针线看似简单,其实和练字是一样的,讲究个心到、意到、手到,你且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说着,罗夫人还把罗婵抱了过来,罗妱见状把做针线用的零碎都收进了簸箩,然后也挨着罗夫人旁边坐了下来。
“这事儿我本想早些告诉你的。”罗夫人对罗妱道,她不欲告诉罗妱她曾私下查过她院子里的人,毕竟罗妱满打满算也快九岁了,再隔一两年,都是可以议亲的年纪了,所以罗夫人护犊子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也开始注意培养罗妱在下人中间的威信,她想留着冯氏,等以后再由罗妱自行处置。
罗妱尚且不知其母用心,但仍凝神细听——
“你父亲他……”似觉此言不妥,罗夫人顿了顿,犹豫一番,转而又道,“算起来,你还有两个妹妹……”
罗夫人话音未落,罗妱心里便是一沉,但因此事早有预兆,眼下她的脸色倒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眉眼含霜,悠悠然的来了句:“母亲说错了,该是庶妹吧!”——她又怎么会认别的人作妹妹呢?不提是时隔数年才接回来的,就是一直待在罗府上,她都不认!
罗夫人显然也清楚罗妱的脾性,寻常罗妱连罗显都不放在心上,唤罗熙一声二哥还是为着其母桃姨娘曾是她们院子里的人的缘故。
这丫头小半年来在明面上的功夫做得是越来越足,弄得罗夫人都快要忘了,罗妱本就是一个界限分明、好胜要强且轻易不为人所动的性子,她这一个“庶”字分明饱含轻鄙之意。
话虽如此,罗夫人却没觉得罗妱说的有什么不对,尤其此番接人回府,不论那两个得以冠上罗姓的女孩儿的忠奸,仅论她们的生母便着实不是什么好的来历,特别是年纪小的那个的生母,正是这个人状况频出,最终才致使罗夫人松口将两个庶女接来朔阳,当然,能来朔阳的也只有这两个庶女了。
想到这儿,罗夫人不免要点罗妱两句:“你这两个庶妹我自是从未调理过,不知其性情如何,后来她们总长住在平陵,不过倒也未曾在老宅呆过。”
至于为什么人在平陵却不入罗家老宅,有几分是看在身份上,最重要的则是因为彼时罗四夫人正逢生产之际。
老宅里的主子可不仅只有罗老太爷和罗老夫人,还有侍奉二老膝下的罗四爷和罗五爷,罗五爷未成婚,所以老宅的一应事务都交由罗四爷的夫人在打理。
“你四叔母那时都快临盆了,怎么好让她再费心安排,所以当时你父亲就托人在老宅不远的地方买了座二进的院子让她们住,谁知这一住就是好几年的光景过去了。”
说这话时,罗夫人脸上浮现的笑意就有些奇怪,她心想这也是那两对母女的运道不好。当初罗妱虽然得罗士启喜欢,但之后他收用的美人接连怀孕产女到最后差一点儿就进了老宅,可就是差一点儿,可怜她还隐约担心过那两个女孩儿会不会有幸得老夫人的意呢!结果,什么都没有!不光生孩子的没有名分,连生下来的孩子也是没有名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