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诀》江晓晓

20、诀别

　　翌日，花辞来到南厅，向苏家老爷问好，然后若无其事坐到了苏宵身边。
　　苏宵仍是那淡薄的表情。
　　不一会儿，就听有喧闹传来，是苏心和洛青秋一起来了。
　　两人似乎在争执着什么，或者说，是洛青秋在不停讲道理，而苏心在不停科插打诨。
　　两人进了南厅，倒是都规矩了，也问了个好。
　　“今天一大早叫大家来这里，是因为长华出征在即，我也想多嘱咐两句。”苏佩来说道。
　　这时，花辞才突然想起，苏宵马上要去函岭了。
　　“这次出征，并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是去振振威风。”苏佩来继续道，“但规矩还是要有的，过两天就办个宴席，就拜托苏心和花公子帮着张罗了。”
　　花辞犹豫片刻，开口道：“抱歉，苏将军，我可能无法胜任。”
　　所有人都有些惊讶，尤其是苏心，竟然格外焦急地说道：“别啊！怎么就无法胜任了？”
　　花辞内心想还不是因为你，但依旧淡淡开口：“这几日，我思考过了，我想回封花桥。”
　　“时尽弟弟，若是苏府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你开口便好，这突然要回去是怎么回事？”苏心连忙阻拦。
　　花辞起初还奇怪，这人知道自己是花妖附身怎么还要留住自己，仔细一想才明白，苏心怕是觉得花辞懂什么妖术，能帮帮苏宵，让苏宵那死去的心上人复活。
　　“长华君能容我入苏府，是我骗了长华君。”花辞走下座位，跪到了苏佩来面前，请罪道，“我骗他说我与他心爱的玉珏为同一人，但其实我不是。我没有资格留在苏府。”
　　苏佩来没有弄清楚情况，苏心却起身扶起了花辞，脸上是格外亲切的笑容：“时尽弟弟这就不对了，兄长留你，自然与那什么玉珏无关，他自然是看中了花辞这个人的。”
　　花辞心里冷笑，可是我连花辞都不是。
　　我是江决，一个小毛贼，一个一直仰慕着苏宵的小毛贼，一个容易得寸进尺，但也深知自己身份的小毛贼。
　　没想到的是，苏宵竟然也开口了。
　　“你来时我就说过，我从未将你视作玉珏。”苏宵说道。
　　“长华君，苏心少爷，若我说我不知道什么复活秘术，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还会留我？”花辞笑了。
　　洛青秋和苏佩来已经彻底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倒是苏宵直接起身，对父亲行礼，然后直接拉着花辞走了。
　　花辞一路被拉着来到了清芳居，苏宵让他坐到了石椅上。
　　花辞其实并不想坐在这里，总会让他想起不好的回忆。
　　“你为什么突然要走？”苏宵问道。
　　“突然想开了，骗你不对。”花辞答道。
　　苏宵看看花辞，然后又问道：“你一直戴着的海棠花呢？”
　　果然重点是这里？花辞轻笑，然后答道：“我都暴露了，自然是被玉珏公主嫌弃了。”
　　苏宵皱眉，又问道：“那你还能活着？”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了。
　　花辞歪歪头：“还有三天。”
　　苏宵的眼神黯淡下来。
　　“你可不要心疼我！”花辞见苏宵这样，连忙笑道，“我多活了不少日子了，已经知足了。”
　　“你本在封花桥后山，已经死了？”苏宵突然问道。
　　“……嗯……差不多吧。”花辞点头。
　　他并不打算说出来，自己便是江决。那就有些恬不知耻了。江决这个人，在苏宵心里，没留下什么印象是最好的。若是今日提起花辞便是江决，那怕又要给江决冠上一个费尽心机接近苏宵的罪名。
　　“……我以为，人死不能复生的。”苏宵说道。
　　“这么想是最对的。”花辞笑盈盈的，“像我，多活的这几日，一点也不快活，倒不如直接死了不再复生的好。若是逆天命，必要付出代价。”
　　“若是我愿意付出代价呢。”苏宵问道。
　　“被你复活的人，可不一定受得起。”
　　花辞的回答，让苏宵愣住了。
　　也许，的确如此。
　　“你若想用自己的方式，过这最后几日，那便去吧。”苏宵终于松了口。
　　花辞道别，轻快地跑走了。
　　苏宵看着那背影，一瞬间，和记忆里的身影重叠。
　　苏宵转身回到房间，轻轻摘下了发带，长发散下。
　　有点旧了的，白色发带。
　　并不是脏了，只是旧了而已。
　　那日，若是再早一点到，该多好。
　　等他到了那海棠树下，却只见到了江决的尸体。
　　月光姣姣，风雪已尽，江决静静躺在那里，皮肤在白雪映照下近乎透明，嘴角却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一身红衣掩盖了身上的血迹，鲜红的海棠花瓣散落在他周围。
　　时间，宛如静止了一般。唯有海棠花瓣飘落，提醒苏宵，时间没有因为江决的死亡而停止。
　　苏宵伸出手，却不敢触碰雪地上躺着的人。
　　最终，他轻轻抽下了江决头上的发带。
　　那是苏宵送给江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