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云雀相送》温鹤

2、第二章

　　薛凯阳数学不好。这也不能怪他，国外上学的孩子跟同龄小孩比起来数学是差了那么点。楚钺打算给他报个一对一的课程，趁着放假好好突击一下，顺便去他呆的学校看看情况。
　　“您是凯阳舅舅啊，这么年轻，我还以为是他哥哥。这是咱们这老师的资料，您可以先看看，有想法的话可以去教室里听一会儿老师上课。”
　　他本来听薛凯阳说自己姓赵的这个顾问老师可能是更年期生活不顺，一天到晚谁的好脸色都不给，家长只要是交了钱后就爱答不理，但现在这个顾问一个个介绍老师的时候倒是觉得还挺耐心。
　　他才不知道自己是占了皮相的便宜。
　　楚钺天生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挑，本就是温和多情的样子，唇峰柔和，下唇饱满，偏生人还长得白净，不说话就给人好印象，今天刚从工作室出来忘了摘眼镜，更显得一副斯文模样。
　　“凯阳脑子比较活，也愿意学习，现在的问题是基础不行。他说数学题经过训练是能拿不错的分数的，我跟他爸妈就是希望能够集中把基础提上去。所以我们的要求也不多，最重要的是这个老师能把知识点讲清楚，不能是做错了题只把题讲了就行。”
　　赵顾问正说到“徐老师是莫城国际学校的数学老师，教SAT的数学也好多年了……”，楚钺听了几个觉得说辞都是换汤不换药，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便出声打断了她。
　　“我们这里每个老师都教了不少年的书，基础的东西每个老师都能教。但您也知道，罗马都不是一天建成的，基础能不能短时间打扎实了不是老师的能力够强就行的。”赵顾问觉得自己出色的介绍被打断，讪讪的说。
　　楚钺也不恼，扶了下眼镜，“这样吧，现在有数学老师在上课吗？我去听听，看看怎么样。”
　　跟很多机构喜欢把上课状态藏着掖着不一样，薛凯阳所在的远航，教室都是玻璃墙，谁都可以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当然，如果学生不喜欢，百叶窗拉起来就行。不过这也是他们的特色。考虑到如今家长对孩子的事什么都想插一手的情况，你家长来学校转一圈看看我们上课时是个什么状态，老师是怎么上课的，免的日后为了对某个老师的教学风格有意见再中途换课甚至产生什么纠纷。
　　今天楚钺来得不太凑巧，没有在上一对一课的老师。他在几个上班课的教室外占了会儿，要么觉得老师跟学生之间太没分寸，各种玩笑都开，教室里时不时就笑作一团实在是不像学习的样子要么就是觉得有的老师把自己看得太高，太不尊重学生——楚钺高中的时候跟这种人发生过争执，怎么着都不会让自己外甥再去遭这种罪。
　　这么一圈走来也楚钺勉强只有一两个还看得过去的，也只是差强人意而已。
　　其实也不是远航这个学校自己的问题，一方面这种针对申请国外大学的高中生的学校老师都比较年轻有个性，业内都是这个样子；另一方面是他自己的问题。
　　熟悉楚钺的人都知道，他这人想的特别多。外在条件那么优越分明应该趁着大好时光“来呀快活呀”，却偏偏整天操一颗老妈子的心。更何况薛凯阳是他姐心尖上的宝贝疙瘩，说什么他都不敢随便找个老师糊弄过去。
　　楚钺有点烦躁。
　　自家大外甥从小在国外上学，好多习惯和想法说到底还是跟国内的大环境不相符。虽说看起来人不是什么惹是生非的孩子，可他哪天跟老师争执起来也不是开玩笑的。
　　楚钺正掂着一只眼镜腿准备揉揉鼻梁，就听见顾问说，“到凯阳班上了，正好今天上午都是数学课”。
　　赵顾问心里也在打鼓，薛凯阳这年轻舅舅看着就像是个好说话的人，怎么这五个老师都过去了，连个好赖评价都没有，她琢磨这今天这个一对一到底能不能谈成，要是能的话自己又能抽一笔提成，儿子班上的同学都出国旅游了，他羡慕的紧，整天眼巴巴的跟在自己后边也要出国。多拿几笔提成的话，远的去不了，日本或者泰国还是能去一趟的。
　　她心里还在打着算盘，伸出手准备敲门进去。
　　楚钺开口拦住了她，“凯阳在上课，先不进去了，我在外面看看就好，您先忙吧，有事我去找您。”
　　“那好，我就在办公室。”赵顾问往教室里看了一眼薛凯阳，没有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楚钺正在找机会了解这个让自己外甥感兴趣的老师，没想到今天就撞上了。
　　白板旁就是把椅子，老师们好像都是坐着讲课的，她倒是一直站在正前方，好像在给学生分析思路。
　　“不要文字多久懒得看，细节全部都在叙述里，实在懒得看就用笔指着默念，看到重点的话就圈起来，看看这里，fail to，是没有注意到这个才都选了30x 16y≥1500的吗？”
　　玻璃门阻挡了一部分声音，传到楚钺耳朵里去的就是一把干净的声音，不像女孩子的尖细，倒是有一点低沉，不知道是嗓子不舒服的缘故还是别的原因。
　　他有一次休假，一时兴起去电影院随便选了场刚刚开场的电影，进去后才发现是汤唯演的一部文艺片。他觉得她的声音跟片子里汤唯的很像。
　　同样的勾人。
　　楚钺有点明白了薛凯阳的上心。
　　广和大厦中央空调温度很低，楚钺刚一进学校就感受到了。教室里可能也是这样，有几个学生都是披着外套。她穿着件卡其色开衫，黑色九分西装裤，头发规规整整地用发钗盘在脑后，偶尔低头看一眼书，露出纤长的脖颈。

　　薛凯阳看到自己舅舅在教室外面，冲他眨了下眼。正好这小动作被代辞捕捉到，代辞扭头看到一个年轻男人站在教室外面，心下大致了然，可能是学生的哥哥来了。便也不做多想，毕竟这里数学课每周只有一节，每一节都安排得很满，没有她可以浪费的时间。
　　虽说打算对学生的小动作视而不见，不过代辞还是朝薛凯阳看了一眼。被自己有好感的老师抓住自己开小差还这么幼稚的一面，薛凯阳神色恹恹，抬起手臂给外面的舅舅指了指手表。
　　楚钺反应得很快，他来的时候本就打算接外甥一起吃个中饭，这么转一圈过去估计也到了要下课的时间，干脆在会客室坐了十来分钟。
　　掐着点都到教室门口，学生们都收拾东西准备去吃饭。遭受一上午数学轰炸，薛凯阳觉得脑袋简直像年老失修转不动的机器，神色萎靡的不得了。见到自己老舅也只是有气无力地招呼了一声，舅你来了啊。
　　虽说没刻意关注，代辞也还是注意到了门外那个长相颇为惹眼的男人。她本以为照男人的样子来看应该只是哥哥辈的人，没想到竟然是舅舅。
　　代辞还在想着要不要跟学生家长打个招呼，就听见薛凯阳叫自己了一声，“代辞我去吃饭了！”
　　这里的学生都喜欢直接叫老师的名字，甚至还给老师们起了喜欢的外号，代辞之前也不习惯，后来见其他老师没什么反应也就坦然接受了。
　　倒是门口的男人出声说了句，“怎么直接叫名字，薛凯阳你什么时候这么没礼貌了？”
　　这不打招呼不行了，代辞默默叹一口气。
　　“没什么，他们都是这样叫的，”代辞转身朝着楚钺的方向走了两步，“您是凯阳的舅舅？”
　　“对，我来了解一下情况。”
　　站到对方面前代辞才感受到男人的身高，不得不调整了下姿势，微微抬起头回道，“凯阳人很聪明，学过的东西应用很快，不过基础不太扎实，还是需要再巩固一下基础，然后多做题才能变通得更好些。”
　　代辞生活里接触的男生就那么几个，能拿来比较的对象不多。不过她上学的时候追星了一段，疯狂的时候还去外地看过演唱会，机场接过机，各种类型帅气的男明星也是见过不少。
　　眼前这个男人，也太好看点了吧。
　　殊不知喜好这东西是看人下菜碟的，对了你的胃口才会喜欢，其他的再好也是妄谈。
　　“是这样的，所以我替他妈妈来咨询下一对一的课程。”
　　薛凯阳一声“舅”插进来，
　　“还用咨询什么啊，代老师讲的就很好。课是我听的，你也咨询不出个什么劲啊。”
　　虽然自家舅舅一副人畜无害温和好说话的样子，他可知道眼镜下面的人倒起坏水来可是一肚子一肚子的。自己有把柄在他手上，可不能因为这个原因让舅舅搞点什么幺蛾子出来。
　　“你着什么急。”年纪小到底藏不住事，楚钺看一眼薛凯阳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扭头向代辞摆出微笑，“我刚才在外面听了一会，看凯阳的样子也对您上课很满意，不知道您能负责他的一对一课程吗？”
　　楚钺忽略外甥震惊略带探询的眼神，“是这样的，因为一对一的话老师跟学生之家的磨合很重要，他准备考试的时间也比较紧张，我们不想中间出什么变故，所以做家长的才会过来了解一下。”
　　“嗯，我明白，不过还是要先看一下我未来的时间安排，如果时间契合的话我们再讨论细节？”
　　“那您……”
　　“我要回去确定一下才行，要不我们加一下微信？我确定之后联系您？”
　　“舅我有老师的微信！我回去推给你。”
　　“直接加吧，方便一点。”说着楚钺拿出手机，“老师我扫您？”
　　“好。”
　　代辞的手机上显示，楚钺请求添加您为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