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同逆风絮语缓疗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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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以往那些嬉皮笑脸的时刻不同，他这一声叫得很轻，带了不少无奈的味道。
祝瑾瑜谨慎地在他臂弯里站稳了，一面调整出一个令腰部受力小些的姿势，一面应道：“嗯？”
身后的人却不说话了。祝瑾瑜回头瞄他，却又被一只手按住脑袋转了回去：“没事。看路。”
祝瑾瑜：“……不是你在御剑吗？”
那种古怪尴尬的气氛又回来了。魔教之事虽然到底也未在他脑海里形成出一个什么结果，但就目前来看，暂且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此事一休，他便不由又要开始为江秉檀的问题发愁，虽然同样也没愁出个什么结果。
他跟这个师弟相处起来很舒服，但也仅仅只局限于普通的相处。于是在江峰主叹完气祝峰主叹，一边叹一边还要没话找话道：“说起来，宁师妹明明有剑，为什么从来不用？”
他问完了又觉得自己此言太弱智，江秉檀语气却没什么起伏道：“许是厄月更趁手些。”
原来那条鞭叫厄月。祝瑾瑜胡乱一点头，往日两人总能随便扯上半个时辰，今日他竟再找不出什么话题来，只觉得这周遭都十分压抑，且莫名其妙地有种自己理亏的错觉。江秉檀似乎也在考虑同样的事，自方才起已是越发沉默了。
那就不说了，装死吧。
祝瑾瑜眼睛一闭，抱着胳膊调神养息了起来。一时间，耳边只剩了呼啸的风声，还有身后江秉檀刻意放缓了的呼吸声。
须臾，他感到江秉檀伸出了一只胳膊揽过来，轻轻地将自己向后一带。
祝瑾瑜靠在他身上，顿时僵成了一块铁板。要在以前，他可能早就毫不犹豫地主动枕过去放松放松了，可现在他既无法心安理得地这样挨着，又不敢直接推开江秉檀，唯恐这种直接的方式会伤了人家的心。
祝瑾瑜在原本的世界，如果被不喜欢的女孩表白，绝对是连扯淡带抒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跟人家掰开揉碎地讲“爱上了祝长客的种种坏处”。他原本对于在轻松气氛下劝退追求者这一点非常擅长，可是一到了江秉檀这里便卡了个彻底。他觉得，一定是因为披着别的男人的皮被男人告白这种事太超脱于五行之外了，简直就像是把一个坐惯了慢车的人绑到一匹受惊狂奔的野马上，所以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
抱着胳膊皱着眉头的祝峰主就这样倚在师弟怀里冥思苦想了一路。
足智多谋的祝峰主没有想出来什么两全其美的好法子，流氓师弟也没有趁机上下其手乱占便宜。除去谢林生和几个弟子外，几人便都在昆仑峰降落。祝瑾瑜睁开眼，见赤霄落地，正欲迈步，却牵扯了伤口，一个踉跄向前扑去。
扑过去的那一瞬间他居然一点也不慌忙，满脑子想的都是反正江秉檀在后面呢。正当他脑内弹幕纷纷争论着这个想法是不是太不独立太做作了的时候，江秉檀果真一把将他扯了回去。
祝瑾瑜这才装腔作势地“哎”了一声。
宁溯溪走过来，忧虑道：“祝师兄小心。我在路上便已给大弟子传了音，所需药物大概马上便能送到了。”
几人踏进清静阁，杭汶手疾眼快地踏过去先扯出来一个枕头立在床头给祝瑾瑜靠着。祝瑾瑜由着江秉檀半扶过去，赞许道：“好徒儿。”
江秉檀拖了把椅子坐下，重重地哼了一声。
那模样仿佛是小孩在闹脾气，生闷气半天无人哄，只好发出些动静一般。祝瑾瑜正忍痛由宁溯溪重新处理伤口，见状好笑道：“你又怎么了？”
江秉檀冷冷道：“我扶了师兄一路。”
祝瑾瑜突然感觉愉悦了许多，方才乱七八糟的揣测都暂时被搁置在了脑后，顿时恢复了以前的状态，装模作样道：“是师兄不对。真是辛苦师弟了，师弟肩上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江秉檀“嗯”了一声，依然板着脸：“不痛。师弟应该做的。”
杭汶素日懂事乖巧，此时居然翻了个白眼。祝瑾瑜有点摸不清江秉檀的用意，却又越发想笑，半真半假道：“杭汶，不得无礼！他好歹是你师伯。”
杭汶一脸的欲言又止，似乎很想说一句“他还知道他是我师伯啊”。但最终也是缄了口，转身去倒茶了。
江秉檀似乎轻松了不少，莫名居高临下地盯着昆仑峰大弟子的背影。祝瑾瑜连吐槽的力气都没了，觉得此情此景简直该作女主状大喊一声。
嘤！你们两个！不要再为了我打架了！QAQ！
……疼痛和尊严一同制止了他的冲动。
杭汶回身端来三盏茶，与此同时，昆仑峰的门被敲开了。
祝瑾瑜眼前一亮。来的是位女弟子，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全身披素，发梢处却垂下来一根明艳艳的红绳。宁溯溪并不回头，手上忙活着，嘴里唤了声：“云棉。”
揽月峰的大弟子是这样一位顾盼生辉的少女，祝瑾瑜不由得微微诧异，暗想会不会整个揽月峰都是女修。很快他又意识到揽月峰于乾苍派本身便是个治病开药的后勤角色，不由释然，想必钻研医术的女子总要比男子多些。紧接着又想到宁溯溪是这样一位治愈值与武力值都相当佼佼之人，心里又生出几分敬佩来。
那云棉眼波颇为灵动，挽着一提小药箱，声喏道：“师叔。”
江秉檀坐正，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点了点头。
看来他的嘴贫只局限于祝瑾瑜和偶尔遭殃的杭汶身上，对待其他弟子还是要做出一份仙风道骨的模样来，祝瑾瑜暗中观察，十分想笑他几句呛上一呛，但是又很快忍住了。
那厢那对同样养眼的师徒轻声探讨了片刻，宁溯溪便向杭汶要来了笔，眨眼间便行云流水般地写出了一张药方。
她的字十分好看，虽然写得极快，却依旧端正有体。云棉立刻滕了一份给杭汶，又将原稿一折掖进袖口，下去安排抓药了。整套动作下来二人未曾多有过什么言语，想必经常如此配合，早已默契有加了。祝瑾瑜留心看着，待云棉一走，便开口赞道：“师妹当真是教导弟子有方。”
宁溯溪嘴角浅浅一勾，眼里流出些许笑意来，轻轻地道：“女孩子家，许是本来就心细些。倒是师妹见诸多事宜过了杭汶的手便极少会出纰漏，这才当真是难得。”
杭汶正低头读着那药方，闻言抬起头，两腮竟晕开点红来：“应当的。谢师伯抬举。”
宁溯溪不再多话，复为祝瑾瑜重新缠了绷带。她刚刚处理了半天，又是上药又是行针，并辅以灵气调整，祝瑾瑜完全看不懂。这会终于告一段落，仔细体会一下，那撕皮穿肉之痛果真减轻了许多。正欲起身稍加活动，却又被宁溯溪按了回去道：“师兄最好静养一段时间再下床。”
祝瑾瑜便又靠回床头。
“方子已经抓了，一日三顿，膳后服用。”她一边说一边又到另一边去探查江秉檀的伤处，微微蹙眉，“江师兄肩上仍有残留的毒素，须用银针逼出。”
祝瑾瑜道了声多谢，望着她娴熟地拿出一套全新的针具来，快而准地扎在伤口周围。江秉檀并无什么反应，只在瞬间皱了皱眉，很快又恢复了那面无表情的模样。祝瑾瑜在一旁看着，竟觉得那张刻意板着的面孔莫名有点酷。
收针后，创口处果真有黑血缓缓流出。宁溯溪将其擦去并上了药缠好绷带，仿佛此事于她讲皆是家常便饭，又细细叮嘱一番，便利落地起身告辞了。
杭汶将他师伯送到门口，回头看了屋里两人一眼，做出一副深思熟虑状把自己关在了外面。
“……”
祝瑾瑜这才好好地打量了一下江秉檀。那人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波澜，跟他对视了半晌，便把脸转过去了。
祝瑾瑜被弄得莫名其妙，不由得好笑道：“我又哪里惹到师弟了？不理人的难道不该是我么？”
江秉檀冷着脸起身走过来道：“不知道。反正我生气了。”
这真的是祝瑾瑜见过的最无理取闹的生气方式了。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江秉檀的异常，仿佛是自上了赤霄叫了那声“师兄”后开始的，不由得更加懵然。他本想刻意相讥几句，没想到嘴上竟先不由自主地服了个软，无奈道：“那师兄给你赔礼道歉行不行？”
江秉檀坐在床边，扶着他让他慢慢躺下：“不行，我生的是自己的气。”
祝瑾瑜更奇怪了，心道好好的为什么要生自己的气，生自己的气为什么还要不理别人……便接话道：“那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尊贵的师弟消气？”
江秉檀皱眉望了他片刻，像个小孩子一样张开了双臂：“师兄抱抱。”
祝瑾瑜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什么玩意？！
这委屈的眼神，这幼稚的言语！
江大峰主！你也不嫌丢人！
你退群吧！！
他茫然无措地犹豫了半天，居然在义正言辞的“不行，师兄真的是直男”和温柔缱绻的“好好好，抱抱不生气”之间摇摆不定了起来。江秉檀的架势仿佛是他不答应就兀自保持着这个姿势到地老天荒一般，祝瑾瑜又瞟了一眼，顿时被那种小狗般的可怜巴巴的眼神打动了。
不！他咬牙切齿地告诫自己道，不可以用这种暧昧的言语形容喜欢自己的小基佬！
于是他就换了一个十分直男的说法。
“啊，”祝峰主由衷地叹道，“这狗一样的师弟。”
江秉檀：“……”
“好了，”祝瑾瑜躺着抱起了胳膊，折中了一下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看师兄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抱你？”
他话音刚落，江秉檀便俯下身来，虚虚地把他抱住了。
祝瑾瑜后面的话顿时全都咽了回去，一时间仿佛又像是半天前同乘赤霄时那般手足无措。江秉檀呼出的温热气息打在他脖颈上，激得他打了个激灵，痒得厉害却又不敢乱动。
正当他受不了想要悄悄偏头时，江秉檀在他耳边说话了。
“我觉得我太没用了。”他低低道，“我觉得我太没用了师兄。”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同逆风絮语缓疗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