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设又崩了》枕十

5、005

　　新入宫的那一批嫔妃里面，瑞美人开始崭露头角。新入宫的这一批妃嫔还没轮上一轮呢，皇上竟又连续两晚召了她侍寝，小小地出了一把风头。

　　这可惹恼了芳和宫的主位兰婕妤。

　　兰婕妤是上一届入宫的，起初凭借昳丽的外貌也曾有过一段风光的好日子，一路从才人升至婕妤，不过得志便猖狂，所以后来圣宠也就慢慢地淡了。

　　兰婕妤此人心思浅，经不得撩拨，底下人再一跟着附和，头脑一热，就跟瑞美人杠上了。仗着自己是一宫主位，她把瑞美人叫到自己殿里，立了一天的规矩。

　　兰婕妤心想，打着教导的名头，别人也拿不到什么错处来，瑞美人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兰婕妤洋洋得意，被自己的智慧感动了，结果第二天皇上就派了太监去找她，说兰婕妤写得一手好字，让她为太后抄几本经书——这就是变相的惩罚了。

　　这也算不得什么隐秘的事儿，传口谕的太监前脚刚踏出芳和宫，后脚兰婕妤被惩罚的消息像一阵风一般传遍了宫里所有角落。

　　秋霜绘声绘色地给昀才人讲述自己听见的消息，描述得异常生动，就好似她当初也在场看清了。

　　一旁伺候着的初墨也不由得感叹，难怪昀才人看重秋霜，就凭这伶牙俐齿的劲儿，天生一张能言善道的巧嘴，她要是主子她也喜欢啊。

　　昀才人听罢，只想，原来自己能有一段清闲日子，还是多亏了当初自己被分到了这位宽厚的韶贵媛的手下。

　　可不是么？要是韶贵媛跟那兰婕妤一般狭隘好妒，有的是法子对付自己，皇上还能为了自己驳了韶贵媛的面子不成？韶贵媛跟兰婕妤可不一样，她不仅陪伴皇上数十载，更是七皇子生母，自己跟她比起来，微不足道。

　　这样想着，昀才人站起身来踱步，冷不防玉桂在她身后“哎”了一声，她转过头，目露询问之色。

　　玉桂眼底满满的笑意：“我瞧着主子的衣裳又该不合身啦。”

　　“是吗？”昀才人把手伸直，低头一看，果然袖子有些短了，露出一截皓腕。

　　玉棠笑着说道：“主子就跟春日里的柳树一般，一个劲儿地拔节长高，短短几日，个头高了不少。”

　　昀才人二八年华，犹带着小孩心性，闻言脸上笑开了花，又愁道：“衣裳不合身……”

　　秋霜察言观色，立即说道：“主子，过几日是秋衣发放的日子，奴婢这就去绣坊，让她们将主子的衣物改大些。”

　　“行。”昀才人挥挥手，“你去吧。”

　　……

　　转眼又是数日过去。

　　这几日里，初墨凭借着识字的本领脱颖而出：昀才人看书看累了，有时会让初墨读给她听；或是练字的时候让初墨在一旁伺候笔墨。

　　秋霜有些眼红，但是她心知肚明自己又没读过书，这是羡慕不来的。

　　初墨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认真地在小本本上写下深刻的人生感悟：读书改变命运。

　　崔莺时在一旁，针飞线舞，头也不抬。初墨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在那个奇怪的本子上写几笔，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初墨把本子收起，眼珠一转，凑近崔莺时，说道：“莺时，宫里漫漫长夜，老是在烛火下绣东西太伤眼睛了，要不我教你识字吧。”

　　崔莺时握针的手有片刻凝滞，不过短短一瞬就恢复正常：“不必了。”

　　“哎？为什么？能识字的话对你还是很有好处的。”初墨托着下巴说道。

　　崔莺时头也不抬：“我入宫之前读过几年书，该学的基本上都学了。”

　　“原来你读过书啊。能读书，说明你家里条件不算差吧，家人思想也应该挺开明的，怎么就舍得把你弄进宫去伺候别人呢？”

　　崔莺时将线打了个结，算是把自己的衣裳弄好了。她没有回答初墨的问题，而是说道：“你的衣裳呢？拿过来，我帮你一起改改吧。你喜欢什么样子的花纹？”

　　初墨在心里给崔莺时下了结论：一个有故事的女人，而且这个故事的基调很有可能是不怎么愉快的。她没有揭人伤疤的爱好，于是不再追根究底，顺着崔莺时的话聊聊怎么改衣裳，把话题岔开了。

　　……

　　崔莺时在心里算着，离闯入西苑的那一日过去了大半个月，她一直提心吊胆的，好在这段日子里风平浪静，什么相关的消息都没听到，没有谁大张旗鼓地想找什么人。也许贵人多忘事，那位皇子应该记不得她了吧。

　　崔莺时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可是第二天，她就遇到了那位贵人。

　　那一日，昀才人随意指了崔莺时和秋霜俩人去绣坊取衣裳，从绣坊取了衣裳回来的路上，经过碧波亭的时候，前方一道身影直挺挺地闯进崔莺时的视线。

　　崔莺时一下子就愣住了。

　　就是他！那天那位皇子！

　　就算他穿了衣服她照样记得！

　　崔莺时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往脑袋里涌去，涨涨的疼，全身好像凝固住了。

　　直到一旁的秋霜跪下，喊了一句什么，才把崔莺时惊醒。她立刻跟着跪下，头死死地低着，眼睛似乎要把地面盯出个洞来。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了秋霜刚才喊的话是什么。

　　奴婢见过五皇子。

　　关于五皇子的信息在她心头浮现：顾明瑾，皇后次子……

　　那道身影从她身旁走过，没有丝毫停留。

　　崔莺时只觉得如逢大赦，要是情况允许的话，她甚至想瘫倒在秋霜的身上。

　　现实里，她只轻轻起身，对秋霜淡声说道：“走吧。”

　　秋霜犹有些留恋地回头看了眼五皇子，不甘心地跟上崔莺时。

　　顾明瑾在宫里生活了二十年，像这种宫女在到路边给他请安的事司空见惯了，本该在他心里连个影儿也留不下，这今日这一遭，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他不由得回头奇怪地看一眼方才那两个宫女。

　　这一看不要紧，怎么其中一个背影那么熟悉呢？瞬间跟记忆中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重叠在了一起！

　　会是她吗？

　　顾明瑾喊道：“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崔莺时和秋霜连忙再次跪下，崔莺时心跳得极快，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能听见五皇子脚步声逐渐清晰，绝望的情绪一点一点爬满了崔莺时的心间。

　　是被发现了吗？五皇子会怎么惩罚她？会……会杀了她吗？

　　她还想好好活着，安全离宫，她的绣坊还没开，她的人生还很长……

　　崔莺时不能控制自己停下胡思乱想，知道眼角余光里出现那一道雨过天青色的袍角，袍角一道龙纹栩栩如生，似乎即将挣脱衣角飞出来，一口将自己吞噬。

　　她听见五皇子的声音：“你，抬起头来。”

　　秋霜满面欣喜地抬起了头，却发现五皇子的目光未曾落自己身上，一直注视着身边的崔莺时，抿了抿唇。

　　崔莺时心知这一出是再躲不过了，缓慢地仰起了头，定定望进了顾明瑾的双眸。

　　顾明瑾静静地看着崔莺时。

　　当日他没有看清那名胆大的宫女的脸，一个正面也未曾见着，只对她的背影有个大概的印象，和眼前这个宫女的背影挺像的。

　　可是这个宫女的眼神给她一种熟悉感。这种眼神，他在别的人那里见过许多次，可以说在这宫里并非罕见。

　　像是一口深潭，幽黑无波，毫无神采，令人想起渺无人烟的寂寥空谷。

　　又像香炉里烧完的余烬，余热散去，只余苍凉冰冷。

　　这是在鬼蜮深宫里被磨掉心性的人才有的。而这种人，怎么可能放肆地摸进西苑偷窥别人？

　　认错了？

　　说到底，他其实并不能确认眼前这人就是那日那胆大妄为的宫女。仅凭一个背影来推断，似乎也挺可笑的。

　　“都走吧。”

　　虽然顾明瑾发了话，可崔莺时丝毫不敢动，仍旧僵硬地跪着，直到听不见那人的动静才全身忽地一松。崔莺时知道自己后背已经被汗浸湿了，风一吹，凉意贴着皮肤就往骨子里钻。

　　崔莺时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腿软无力，使不上劲。秋霜扶了她一把，嘴里不咸不淡地说道：“怎么？被五皇子看上，欢喜得傻了？”

　　秋霜不甘心，为什么五皇子的注意力全部在莺时的身上，一丝一毫也不分给她？当她不存在一般。

　　好吧，这也不是不能理解，人家崔莺时确实长得比她好看。但是五皇子不该是这般肤浅的人啊？就不能透过平凡的表象看到她的贤惠淑良心灵手巧吗？

　　咦，好像崔莺时做的锦囊比她自己的要好看得多……

　　那，那五皇子就看不到她美好的品性吗？真是白瞎了他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了！

　　秋霜心里再不甘心，也不得不对现实低头，那五皇子估计是看上莺时了，她要想有个好前程，就不能再对莺时这么冷眼了。

　　于是秋霜亲切地给崔莺时拍拍身上沾到的草屑，柔声说道：“咱们快回去吧，主子怕是等急了。”

　　对于秋霜这一番态度的转变，崔莺时不傻，明白个中缘由，但她不好挑明五皇子对自己关注的原因，便对秋霜点点头：“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