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设又崩了》枕十

3、003

　　崔莺时一向对自己的冷静自持引以为傲。

　　就好比这日早晨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回到了身体里，都没有尖叫大喊，也没有任何慌乱的情绪，只是难得的发了一会儿呆。

　　掐了一把自己的脸，嗯，挺疼的；侧头看过去，初墨正在手忙脚乱地穿衣服，纽扣似乎掉了一颗，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到处找。

　　不是梦，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是真实的。

　　唉。

　　想起这几日的离奇遭遇，满腹心事唯有化作唇边一丝叹息。

　　崔莺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会占据她的身体，为什么要做莫名其妙的任务，但是她留下的烂摊子总得解决吧？要不然秋霜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穿小鞋什么的，她以后的日子可能就不大安稳了。

　　真是无妄之灾。

　　崔莺时也起了床，拾掇自己、整理床铺，弄好后找出一根绳子，走到着急的初墨跟前，在她衣服上拨弄。初墨只见崔莺时手指灵巧地蹁跹往来，竟很快就把她的衣裳领口合拢，不由得露出惊叹的喜色，连声道谢。

　　崔莺时微微摇头示意她不用客气，接着说道：“咱们走吧。”

　　初墨浅浅一笑，问她：“我瞧你昨晚搬东西累极了，一头倒下去就立马睡着了，叫你都没反应。睡了一夜后感觉如何？精神可还好？”

　　初墨是个细心温柔的女子，交到这样一个朋友，倒也不赖，不知算不算因祸得福呢。崔莺时心里这样想着，面上的笑意又真实了几分：“好多了，神清气爽的，多谢关心。快走吧，主子也该起来了。”

　　和前几天一样，秋霜给赵才人梳头挽髻，崔莺时捧着首饰盒，秀春端着水盆立在一旁，伺候赵才人盥沐。

　　昨晚来了那么一出，崔莺时心里略有些不自在，觑了秋霜两眼。秋霜倒是看不出异样，不过光凭她半个眼神都未落到崔莺时身上就能得知，她对心里崔莺时意见很大。

　　赵才人对她似乎也不太满意，崔莺时想起那日那个夺舍者借自己的身体急切讨好才人的一幕，暗自叹口气。

　　她崔莺时没有做错什么呀，怎么就落得被人嫌弃的地步了？

　　当值期间，不便说话，崔莺时本来想和秋霜一起用午饭，缓和一下关系，可秋霜一见她也要去吃饭，就跟秀春换了一下吃饭的时间，让秀春和崔莺时先去吃。

　　崔莺时无奈，但是转念一想，要是她跟秋霜说上话了，又该说些什么呢？承认那天找茬的人不是自己？且不说这个借口很荒谬，秋霜不信，就算秋霜信了，要是她仍心怀怨愤宣扬出去呢？“邪祟入体”这种事一旦被发觉，只怕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被人占据身体一事，万万不可告诉别人，谁都不行。

　　那么，就只能咬牙认下那人的行为，自己来抗。

　　秋霜这里还算好了，关键那人昨日偷窥了某位皇子沐浴，也不知道那皇子有没有看清楚她的容貌，万一真找上门来……

　　崔莺时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她心里又挺意难平的。她明明没做过，凭什么她要认？那个人凭什么要占据她的身体？凭什么借着她的身体为所欲为？又凭什么闯了祸之后潇洒地一走了之，半点责任也不负？凭什么她要承担这些不属于自己的后果？

　　凭什么？

　　……

　　日落西沉，天边铺开了一层锦缎，橘红色的光晕染开来，又渐渐朝黑色转变，光芒收拢，世界一点一点地暗淡下来。

　　各宫殿逐渐掌了灯，绛雪阁也不例外，光芒柔和轻亮。

　　远远的，有人朝这里赶来，待走得近了，众人才看清这人，原来是敬事房的太监。

　　此刻他的到来只能有一个原因：赵才人要侍寝了！

　　四个宫女都不由得面露喜色，就连崔莺时也露出了笑意，即便她对赵才人能否承宠没有丝毫兴趣。

　　承宠，是喜事，她要是不笑，一旦追究起来，是要被责骂的。

　　“赵才人在里面吧？”

　　秋霜迎上去，笑道：“李公公，您请稍等，奴婢这就进去通报。”

　　这位李公公是皇帝内侍陆荣的大徒弟，在皇帝面前也是能说得上话的角色。

　　只是还没等秋霜动作，有人一掀帘子走了出来。玉桂飞快地瞪了秋霜一眼，秋霜赶紧低着头退后让开，玉桂换了一副欣喜的面孔对着李公公行了礼，道：“李公公，主子请您进去呢。”

　　玉桂跟着李公公进去，帘子垂落，将里面的世界和外边隔开。秋霜盯着晃动的珠子，默不作声。

　　那是她还不能进入的核心。总有一天，她也能进去，更能稳稳地立住。

　　李公公通知了赵才人要侍寝的消息，绛雪阁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玉棠早已在室内点燃蘅芷香，玉桂伺候着赵才人沐浴。玉棠拿了一件绣鸳鸯的红底肚兜，等玉桂将赵才人身子上的水珠擦拭干净后系上，衬出白皙如玉的肌肤，又再在外面披上一件嫩黄色对襟宫装。

　　梳洗完毕，本该由初墨梳妆打扮，赵才人挥挥手：“不必上妆了。”

　　初墨愣了一下，笑着恭维：“是，主子面容素净淡雅，可谓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和外面那群妖艳……妖艳美姬不一样。”

　　初墨吓出了一声冷汗。还好自己及时改口，她要是敢把那两个字说出口，一旦被其他宫里其他主子得知，少不得要丢命。哎，得管好自己这张嘴，别什么话都说！

　　赵才人一听这话，有些惊讶地看向她：“你读过书？”

　　初墨低头，恭谨回道：“回主子，上过几年学，略微识得几个字。”

　　赵才人点点头，没再说话，心中有盘算。

　　身后，秋霜撇了撇嘴。

　　因前朝发生过有宫妃乘皇帝睡觉差点用发簪杀死皇帝的事，所以宫妃们去侍寝是不允许带金银一类的器物的，包括发簪珠钗，因此赵才人也没有让秋霜梳髻。赵才人透过秋霜捧着的铜镜，看见自己披头散发的样子，想了想，低声吩咐秋霜几句。

　　秋霜匆匆出门，很快又回来，手中握住几束堪堪摘下来的茉莉花枝。赵才人接过，花枝在头上松松绾就一个发髻，对着镜子满意地笑了。

　　门外，李公公还在等着，见赵才人出来忙走过来。等他看清了赵才人的模样，饶他在宫里度了十载，看过无数美人，此时也不由得心神一荡。

　　赵才人未施粉黛，一头青丝柔顺地披在两肩，头顶几支茉莉花枝横斜，行走间犹带清爽花香，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如初生小鹿一般干净。而嫩黄的衣裙又显出几分少女特有的娇俏与灵动，教人忍不住心生怜惜之意。

　　李公公伺候皇帝十余年，清楚皇帝的喜好，他立即知道，这位赵才人的容貌肯定能入皇帝的眼。要是她还有几分头脑的话，日后造化可大着呢。

　　思及此处，他伸出手指引：“赵才人，请上轿。”

　　小轿早已备好，在宫门口等着。赵才人在玉棠玉桂的搀扶下，缓缓踏上去。玉棠玉桂与轿同行，其余的下人是不能一起跟着去的，只得留守绛雪阁。

　　小轿承载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悠悠荡荡地朝皇帝的寝宫方向——承阳殿而去。

　　落骄于承阳殿门外，太监们迅速撤离，而玉棠玉桂得去偏房候着，剩下的路就只能赵才人一个人走。

　　赵才人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坚定而又缓慢地踏上丹陛。

　　一级，又一级……

　　赵才人露出温婉含羞的笑容，推开了房门。

　　晋成帝早在里边等着了。

　　赵才人走到他跟前，缓缓下拜：“臣妾才人赵氏莲真，拜见皇上。”

　　“莲真……是个好听的名字。”皇帝的声音在赵才人耳边响起，“起来吧。”

　　“谢皇上。”赵才人起身，仍旧低着头，不敢直视自圣颜。

　　皇帝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温和：“莲真，坐下。你不用紧张，朕不是洪水猛兽，还能吃了你不成？你今年多大了？”

　　莲真……这是第一次除了父兄之外的男子这样叫她呢……赵才人说道：“回皇上，臣妾今年十七了。”

　　“十七啊。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呢。”

　　听出皇帝语带笑意，赵才人鼓起勇气，抬起头向上方看了一眼。

　　皇帝是有些老了，眼角的皱纹她能清楚地看见。见皇帝瞟过来，她又赶紧低下头。

　　她如兔子般的怯怯可怜似乎取悦了皇帝，皇帝发出一声轻笑，握住她的手：“来，和朕做一些快乐的事……别怕……”

　　赵才人迷惘地被皇帝带着，倒在塌上，皇帝沉沉覆盖下来，搜寻她的唇。赵才人闭上眼睛，任由他的采撷。

　　娘说，男子最喜少女的天真无邪，纯粹懵懂，想必，皇帝很满意她方才的表演吧？

　　那样最好。

　　入宫，是一场豪赌，赌上自己的性命，赌上全族的荣辱。胜，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败，最好的结局也不过冷宫了此余生。

　　她要做那个胜利的人！

　　赵才人睁开眼睛，让皇帝看见自己的无助与依恋，将自己全部交付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