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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捌、乘风直入万仙庭 ...

  •   百金雀是极少正儿八经说话的,这是极难见的例外了。
      我至今仍能记起些他最初同我说的事来。
      风君不知何处去了,大清早携了金澄来的雀仙扑了个空,却也不觉无趣,反倒颇有兴致地同我搭起话来。“哎——小丫头,”他神秘兮兮的,左顾又盼不知望些甚么,终是安下了心的模样,朝我勾了勾手,“我知道个大秘密!”
      我将视线从话本上移开了一瞬,扫他一眼,又低头。
      “嗨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奇的在看什么啊我也瞧瞧——霍!丫头你眼光比姓风的好得多,本雀仙珍藏多年的《吕霸山江湖传》都给你翻出来了。”百金雀一拍桌台,连带话本子上头的字也摇了三摇。
      真吵。
      我不作声,唇微不可见地撇了撇。
      “先放放,先放放,”百金雀却一反常态地不再将目光聚在故事本上,同风君先前提过的“但见杂本,可三日不睡通读全书”的举动有些出入,“我跟你说!我知道风君为何千百年不收徒,却独独收了你…!”
      “……为何?”
      “这才有些听神言仙语的样子嘛!”他又差点岔了话头。
      百金雀脑袋凑近了些,压低嗓音道:“其实啊,这全是本雀仙的功劳。”
      “此话怎说?”
      “在风君牵你回风山前,我曾同他提了句话,
      我道:‘你这模样一点儿也不像个神仙。’他问:‘如何像?’我又答:‘邰晏门下弟子三百;熔怅收徒早过九十;望镜不必说——他那对一样顽皮的龙凤双生子够他折腾;就连我,你看,金澄随我修习也已二十个年头。你堂堂六界风君连个童子也无,成天就与两株小树相对,不见半点神仙样子。\'
      看,他听完后果真收了徒儿罢?你气运好,恰碰上我发话。”
      我突地知晓他左顾右盼何物了,这般不妥的言论叫风君知晓了必要关他半月不得进山的。只可惜,他好似并不知这些话灵树全听得清楚。
      但我不以为意,只当他胡言乱语。可那晚风君归来我问道时他却并未如从前一般对百金雀这番话嗤之以鼻,而是诡然地沉默了,不答话。
      ……我又有些信了。
      彼时我并不知,风君答了些甚么。
      百金雀长篇大论振振有词完了,往嘴里丢了颗剔透如宝珠的葡萄,紫得浓郁。
      他不为所动,答:“无妨,本君又不是神仙。”

      百金雀同金澄离去不久后,风君便回了。我着实是习不了神仙们这般作风的,一个两个,云一游、风一卷的,凭空就现于眼前了;少时是身后,鞋底触沙的窸窣声响总让我毛骨悚然好些时候。
      他瞧起来似乎有甚么要事得做,提上我的领子置于半透风刃间随后疾速移起来,不知向着何方。我坐在这半空的风上扯着肩后漏下的发丝牵到侧边绕着玩了好一会儿,身旁站定不动如山的风君那头才依稀传了些音声来:……汝可有不适?”
      “风君何谓?”我疑是裂风声颇大,听不甚清。
      “本君疾行素来惯驾这般速度,汝头回尝试,可有何不适之况?”
      “并无大碍。”我答。这并非客言,我也不觉同风君还需说甚么客话,仅确是全无不适,仿佛活在风中也全无大碍了。只是风君可谓极不善与人交了,疾行破万里,换常人早从半空摔落了才记得问出口。
      又一刻过,风托着我渐近地面,而后向四下消散殆尽了,我方才恍然意识到这恐是我牵着那刺藤跟从这隐居的仙君三月以来头一回出山。
      云纱般柔软正洁的雾气缭绕在足边,眼前刻了祥云瑞兽的金柱子列了一对又一对,朱红的巨门在逐渐远去的金柱之尽头肃穆而立,左右动也不动交戟的甲冠卫军同鬼域里的守人很是相似。风君熟稔地径直牵我步向那威严得几乎令人喘不过气的红门,在那之前七步左右倏地停了步伐,远望,那头有谁正缓缓而来。
      门后的人在踏出前亦止了步,咧了咧嘴,单膝着地,高高束起的墨色长发随着并不低下的头静靠在背后,那双彷若足以刺伤人的眸直视着这头——或说是直视着挡了我半个身子的风君。
      “风君,”对方开口,我并无听出同他人一样的半分敬意。
      “三百二十七个春秋了,你头一次回来。”
      可那眼色分明还是仰望的。
      “三百二十七个春秋了,你还是这般无礼。”风君默然,半晌方答,“樽旱。”
      樽旱莞尔,直身而立,微倾上身单手行了个表敬重的礼:“此言差矣。风君请入——”随后他才注意着我,神色略显惊愕,“风君……这藏在你之后的女童…可是百金雀的随童?”
      “非也,”风君手未松,入朱门。经其旁,我甚至连红门柱上的突起小粒也能见个清楚,苍劲有力的三字雕于其上。
      “是本君徒儿,名为常无伤。”
      ——南天门。

      一柱香时逝去,风君已领着我伫于纹书阁内,向掌事的仙官道明来意。
      我不大知晓他们一来二去交谈了何事,站在一旁无所事事。门框外探进半个脑袋,睁着圆碌碌的乌黑灵气的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瞥他一眼,无作为。对方张望几眼,终是憋不住开了口:“……你,你真是风君大人的徒弟?”“是。”我答。
      那小孩儿猛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更大了,摇着头转身便跑了去。
      是,不过一柱香的时辰,仿佛这云上仙气缭绕的所有处所、所有仙人都知晓了风君收徒这件了不得的大事。
      我本没觉得,但时常在风山见着金澄艳羡的神色,又深思起风君恐怕真如同树灵所说,是总遭众人议论的了。
      门外空空荡荡,只偶有一两片落叶在西风中游过;但一跨出纹书阁的槛,抬头,便能望见屋顶上垂下的各式各样的衣角、流苏。
      “……风君大人,小仙不敢小瞧了这位常姑娘,可无特旨又非坐化飞升的凡人实在是不得登仙籍啊。您同天帝辈数当论,不若前去得张令书再来……”
      风君脸色不是很好。
      但他仍礼节性地朝仙官一颔首道谢,又牵着我向别处去。风大仙的衣袖鼓了鼓、在空中一挥。
      “风君,”
      “何事。”
      “我们如今可是要去天帝那儿?”
      “不去。”
      “……那何处往?”
      “去凡界看看罢。暂不入仙籍也不碍事,天庭甚没意思,不必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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