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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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有残雪。
雪泥糅杂在一起呈现出灰败之色，浩浩汤汤铺满整条官道，这条泥泞难走的官道上驶着一辆深朱色方顶马车，马蹄踏过有沙沙脆雪声响，车帘是不新不旧瓷蓝色棉布，禁不住肆虐刚劲北风的挑拨，时不时翻起一角，像是佳人掩面半遮羞，给这萧瑟灰默的冬日添了一分鲜俏之趣。
拉车的马儿不知是没吃饱还是天生懒散，走两步便停停，走三步就要尥蹶子，脾气大到天边去。
赶马车的小厮更是懒散，倚着车轿的框子睡的昏天暗地。缩头缩手缩脚成了一堆肉团子，打远处望来，只能看见一个大毡帽嵌在围成一坨的破旧围巾上，眼神不好的人还当是什么无头鬼怪哩。
“阿德，离澄阳县城还有多远”
说话的人带着南方男人的慢条斯理，口音却是地地道道的北方澄阳口音。
澄阳县——前方十里县城。
“阿德”男子见无人应答又唤了一句，仍是慢条斯理，不温不火，细腻的声线犹如山涧清流。
车帘被轻轻掀开，修长的手指映着瓷蓝色车帘多了三分病态白，车内男子探出身子，玄色土布披风，身形削瘦略显羸弱，面上带着长途奔波的倦色，眉形修长不张扬，唇色发白，像是拖着半死不活的躯壳一般。
人人都道面由心生，那这名男子一定是个善人。
男子神色微征，稍后又轻轻抿起薄唇，带了些无奈的浅笑，整个人也因这笑意鲜活起来，他解下身上的披风为“光明正大”偷懒的小厮披上，在小厮身后打了个活结，免得不老实的马儿将披风颠掉。
男子抬眼望了望天空，隆冬深月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今日的天又格外深沉，灰色中笼罩着一层死气。犹如猛兽张开的大口，阴冷，恐惧，杂糅在一起在人心上重重敲击。
他幽幽叹了句“澄阳……”
他没指望别人会回应他，因为不可能有人回应他。
干枯的树枝哗啦啦叫嚣作响，又是一股劲风，男子打了个哆嗦，急忙将车帘放下，拿起放在马车内的汤婆子捂着手，凑到嘴边哈了口热气，氤湿了明亮双眼。
男子本名柳财，澄阳人氏，是他钱迷心窍短命老爹起的“心窍迷财”早夭名字。
柳财——留财，他爹希望他能够留财，不仅留自家的银财，最好能留着别人家的钱财。
柳财入学堂刚半年，这个不甚高雅的名字便夭折了，改一个“才”字。
留才
柳才。
不过现在他唤游之。
二十有余，而立不足，新任澄阳县县令，九品芝麻官一枚，此番前去澄阳上任，他动身较早，所以一路东往西走，迷路岔道，也是潇洒。
马车内小憩的游之是被尖锐的马叫声惊醒的，其中还夹杂着阿德“吁吁吁”的训斥声，他皱皱眉头，莫非这不老实的马儿又拐错道儿了。
他掀开马车车帘，有些惊讶，倒还是正儿八经的官道上，只是那不老实的马儿确实还是不老实。
撞上了别人家的马车。
或者说赖上了别人家的马。
“你这个小瘪三，看见母马就走不动道儿！王八蛋，他娘的，我说话你还不听了，你给我回来。”
阿德一拽，野马一挣。
野马死活要往母马身上蹭。
阿德性子急，脏话总是放在嘴边，骂畜牲的话只用上嘴皮碰碰下嘴皮，能抖出一箩筐。
“哪里来的乡巴佬，竟敢撞我们沈府的马车碰瓷。”对面赶车的小厮比阿德的嗓门还要高半分。
“你说谁乡巴佬！”阿德不服，仰着头提高嗓门，手里嘞马的缰绳有意放松。
脱缰的野马肆无忌惮，龇牙咧嘴撒丫子一窜，惊的对面的母马连连后退两步，香车前的两个大红灯笼跟着左右摇摆，描金的沈字有些晃眼。
“乡巴佬，管好你们的马！”对面小厮盛怒，拿着鞭子抽了一下不守规矩的野马。
野马吃痛尥蹶子蹦了蹦，柳才没有防备脚底一晃差点没站稳。
“公子！你没事吧！”阿德下意识回头问了一句，只见柳才不知何时已经猫着身子站在了马车帘子处，帘子半开，遮住了他的额头，只留下洁白下巴与一抹单唇，苍白略显薄凉。
柳才摇摇头。
“你知道我……” 阿德见公子没事，方才窝的一腔怒火又重新燃烧起来，冲着对面的小厮大吼道。
“阿德！”柳才厉声一喝，急忙制止了嘴不把门的阿德。
阿德咬着嘴唇不情不愿把那句“你知道我们公子是谁吗？”憋回了肚子里。
“这位小哥，多有得罪，冲撞了贵府马车，还望海涵。”柳才向前侧了一步，掀开车帘行了一礼。
锦车玉盖，绸缎制的厚车帘，望一眼就知道不漏风，确实是贵马车。
“一句道歉就能了事吗？知道咱澄阳沈府吗？县丞见了都要给两分笑。”那小厮不依不饶，下巴微抬略微嚣张，他赶的马儿同他神情一模一样。
方才对这母马真情流露的野马此刻老实地耷拉着头，莫非有了看透“卿竟如斯”的慧眼
柳才一时语噎，他向来不善应对不依不饶和仗势欺人。
“怎么还不走……”
柳才还在考虑如何劝说人世应以和为贵，便听见对面车厢内传来一道温婉女声。带着冬日的懒散，或者说大户人家的闲适。
“是是是……夫人，这就走。”方才还趾高气扬的“神气马”瞬间变成了“长舌狗。”
“夫人发话了，算你们走远。”那小厮驾车经过之时还不忘甩下一句狠话。
柳才颔首行了一礼，垂眼看见马车前挂着一个竹制小篮上面盖了白色丝绸，露出线香一角，原来是去祭拜的。
柳才转身时马车刚好经过，葱白指尖挑起马车一侧小窗帘，只露了女子半边脸。
一张可以称为倾城的半边脸，男子见了会忍不住夸上一句“仙女”，女人见了总要多几分嫉妒。
若是全容应能担得上“倾国”二字。
女子只盯着柳才的背影看了一瞬，很快放下了车帘。轻轻叹了声“不是他……”
赶车的小厮没听清还当是夫人有所吩咐，多嘴问了句:“夫人说什么”
他等了半天也不见回应。
“公子，刚才那妇人长的可真美，就像仙女！可惜你没看到。”那豪车方一走过阿德便耐不住性子道，语气甚是为他家公子惋惜。
“我看那夫人能配得上大人这样的人物，可惜嫁人了！” 柳才吩咐过他，外出时叫他公子，但他习惯了，没外人时总会喊他大人。
“大人，你怎么还不娶妻”继续喋喋不休。
“阿德，今日几号” 柳才答非所问，思绪有些飘远。
“腊月初三，怎么了？大人。”阿德答道，大人记性最好，怎么还向他问日期。
“大人，你以后娶妻最好能找个像那位夫人一样容貌美的。”阿德手中的小鞭快速挥了几下，天色阴的厉害，怕是有雪，下雪之前赶不到澄阳县府衙，他们估计要冻死在路上。
“大人，你把披风给我，不冷吗？”
阿德等了半天，终于听见车内细声“不冷……”
阿德想了想怕是这鬼天气将大人冻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