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家事（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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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上，在饭店开门前一小时该上班的人就必须到了。厨师会把这一天里要用到培根都煎得半熟，实际上已经全熟了，只是，还含了不少油脂。等到点餐的客人下单后，在根据客人的要求把已经是熟的培根再二次煎成少油的，脆的，或是半脆的。整排的肋骨，土豆小蛋饼，或是包菜肉卷意大利面等全都齐备了，另外把浇在热食上的热酱和熏肉都放进蒸汽热桌上蒸着。只有鸡蛋是不能提前预备的。服务员要把每张餐桌上酱瓶和油瓶都清洗后，重新装满，盐包糖包补齐，把咖啡煮上，再检查冰箱里的缺货，最后把写有当天特价的小黑板放出去。所以，这一小时是紧张忙碌的。老板是不会白给工资的，因此，谁也不敢偷懒懈怠。
老板到店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听电话留言，看看有没有客人留言订餐，几点来取，别误了人家的事。他最怕听到的是客人的投诉留言。今天就除了两个没有说话，哐啷一声挂断了，只有一条留言，是附近福特车行的那个姑娘打来的感谢电话。两天前，那家车行有个午餐会，老板为他们做了三个Food Platters。挂上电话，老板心情大好，作为饭店都老板，还有什么比客人满意跟好的呢！ 客人满意，就会回头，就会再定餐， 那就有钱赚，这多好啊，良性循环。这不，福特车行的姑娘已经在留言里告诉老板下个月会有两次午餐会。但是不苟言笑的他，依旧还是张没有什么表情的冰皮似的脸。
下午三点多，午餐高峰已过，只有一个客人在收拾背包准备离开。老板和厨师在为晚餐备料， Laura正把每个酱料瓶补满。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跟着店里的音乐小声哼唱着。她的心情这么好，好的难以隐藏，全是因为她的儿子。就在昨天，她的儿子拿到辛加力专科学校的入学通知书了，等到了秋天，儿子便可以去读大学。而且，儿子选择的是汽车修理专业，将来的工作至少是25块一小时起步，这些让Laura想想都开心，便情不自禁唱起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 Wendy进来了，金色短尾巴似的小辫子仍在她的脑后晃来晃去。一件不白不黄的长袖T恤，外面是条夕阳红的掉带镂空长裙，一双黑色跑步鞋。她对那张靠窗的桌子情有独钟，然后向Laura 要了杯咖啡。
“我跟Jack分手了。他跟一个黑人小姑娘好上了。”她告诉 Laura，“他总是把黑姑娘带回家，所以，我便搬出去自己住。” Wendy 顿了顿，又接着说： “昨天，他约我，我可不想让他知道我的住处， 我既不想去他那儿，也不要他来我家，所以就约他来这里说话。”
“如果他只是一时兴起，我看你也别计较太多，毕竟，你们俩都这么长时间了。 ”
“不说他了，你最近怎么样？前不久是逾越节，够忙的吧！”
“你知道的，过去，我都是自己准备逾越节食物的，真的很累，很多工作，今年没有，我就在店里定了食物，感觉这样很好，等到九月过新年也不打算自己做饭。”
Laura正跟 Wendy 说着话，眼角的余光看到大个子Jack正朝这边来，于是她转向 Jack 并戴上服务员职业的微笑，说： “我去给你也拿杯咖啡来。”
Wendy 啜了口咖啡，把头偏向一边，黑着脸，却在心里盘算着：刚才Laura说的话也还在她心里打着转呢，那如果 Jack 真的提出要跟她和好，她该如何作答。虽然没有正式结婚，毕竟两人在一起也有几年了。可他现在又搭上个黑人小姑娘。还是就该一口拒绝呢？
Wendy 完全想错了，Jack 看着她有一会儿，并没有说一个字， 但他的目光却有些凶狠、怕人，这样的目光是少见的，让她不舒服，她不愿与这样的目光相对，于是垂下眼帘，继续喝着咖啡。
“你知道你儿子在哪里？做什么吗？”
‘他怎么问起儿子？他一向很少关心儿子的。 难道他也知道那姑娘怀孕的事情？’ Wendy 在心里嘀咕，瞟了一眼 Jack，并没有回答。
“我让他今天也来这里了。” Jack的眼睛死死地盯着 Wendy，他的目光像把闪着冷光的剑，让 Wendy 感觉颤栗。 “你是他的母亲……”
Jack没有说完，这时有一对年轻人进来了，男孩和女孩。男孩个头不高，有点干瘦，头顶上也扎着小辫子，但是不像Wendy的那样，他的小辫子是趴在头顶上的，一动不动，像死水潭里等待食物的鳄鱼。脖子里有一大块刺青，穿着掉裆裤，走路的时候，脚跟好像受伤了一样不能着地，因此是那样跨着腿一颠一颠的。女孩子是一副俊俏模样，只是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很明显是怀孕了。
“妈。” 男孩向着Wendy 。
“爸。” 女孩向着Jack。
Wendy看着他们，张着嘴，眼睛里的惊讶仿佛是一个人半夜行车在郊外，突然见到有个额头流血的人从路边的树林里冲出来。 “你们，你们，你们…..” 一向爱说话的她这会儿结巴了，“你们，…” 她看了看女孩的肚子， “怀了孩子了？！你们，你们俩怎么会凑在一起？！”
Jack把身子向前倾一倾，压低了嗓音，定定地说：“Wendy，告诉他们，把孩子拿掉。” 这就是一条命令，大个子Jack 给 Wendy的命令。
Wendy目不转睛地盯着儿子，刚才她还结巴，这一下子却说不出话来，不是她不愿意说，她心里想，从哪儿说啊，那个怀孕了，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了，这个也怀孕了！ 我的儿啊，怎么让两个姑娘在一个时候都怀孕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Jack的女儿，我的儿啊，我人前人后夸赞的儿子。
大个子Jack使劲地拍了一下桌子，指着女孩说：“她只是个12年级的学生。”
“去年，去年她是12年级学生。” 男孩一边说，一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一条腿在椅子下面抖着，另一条腿伸直了，撑着，一只胳膊挂在椅背上。“她只是不够中学毕业的学分，所以补补学分而已。”
“那你打算如何照顾你的孩子？” Jack怒视着男孩，“你又将如何照顾为你生孩子的女人？啊？”
“这你不用担心？” 男孩瞟了一眼女孩已经隆起的腹部，说，“作为一个single teenager mother，她可以从政府那里申请到高额津贴。”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儿不安或不妥的表情。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这是初夏的阳光，和煦明亮，在小店堂里浅浅地弥漫着，那样灿烂，那样柔美，就好像女孩纯净的脸庞和花一样年纪。女孩一声不吭，一双眼睛闪动着，在她父亲和男孩间来回走动，仿佛他们说事情与她无关。
因为他们没有要吃的东西，老板就炸了一大盘薯条，切了点小店自己腌制的牛肉，让Laura送过去，还有一碗蛋羹，那是给孕妇的。
“他们正在谈重要家事。” Laura略皱了皱眉，嘀咕着，有点不情愿凑到他们面前。当她食物放在他们的桌子上时，让那几缕垂在眼前的紫色头发掩饰着她的眼神，“放心吃吧，这是老板请客。”
“我明天就去订票，送你去你外婆那里。” 大个子Jack看着女儿说，同时狠狠地瞪了一眼男孩，那眼神仿佛能从男孩的脸上咬下一口肉来。
“No, daddy, 我喜欢跟他在一起。”
Jack倏地站了起来，对着 Wendy,“请你，请你跟这混小子好好谈谈，让他别靠近我女儿，否则...，” 他又转向男孩，一只手已握成拳头，在桌子上狠砸了一下，“你明白吗？否则，有你好看的。” 说完，拉着女孩出了大门。
总是温柔浪漫的五月初夏，漫不经心地挥霍着阳光，一阵风，轻轻的一阵风，吹过，便会有些许尘埃，或许看得见，或许看不见，在阳光里轻飞慢舞。 Wendy甩着她那金色短尾巴似的小辫子走了出去，她的儿子在后面一颠儿一颠儿跟着。
（完）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家事（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