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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   (1)

      二零一七年,十月六日,下午一点五十五

      公路上,一辆巡逻车向西岗区高速行驶。

      公安刑警队的队长单飞,现在正紧蹙眉头,眉毛像毛毛虫一样不规则地舞动着,原本整齐的衬衫被解开两颗扣子,领带随意地挂在脖子上。

      天正阴着,淅沥沥地飘洒着小雨。单飞作为刑警队员,被派往市长办公厅调查一个豆腐渣工程的承包商。

      这个时候高速正堵,车在路上动弹不得,他心烦意乱,手指一扣一扣地敲打着自己的大腿。

      不明白公安局为什么总要调查这些劳什子的事情。反正就算调查出什么来,那些人也不是他们这些小警员敢动的。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常守义看着焦躁的单飞,心里没来由的觉得好笑,“你不是一向标榜自己性格柔和吗?”他问道。

      “最近连休息日都没有,我可不能柔和的面对加班。”单飞尽量压住自己的情绪,“今早开会的内容我没仔细听,市政府又出什么事了?让我们去查一个商人。”

      “你真的不知道?前几天三船港一处高路公路坍塌,死了好几十号人,加上重伤轻伤员,怎么也得有好几百号人,”常守义冷冷地道。

      “这么大的事政府怎么没报道,”他突然激动起来,不可置信的红着脖子。

      “这种事政府敢报道?好在三船港人流稀少,当时倒塌的时候附近人不多。不给压下来,整个市与工程有关系的官员都会受牵连,我们这些小警员更不敢说什么。”

      “就没有记者听到风声?”

      “还真有那么个女记者,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风声,天天守在市政府等市长见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市长也不撵,任由她没事就守在那里。”

      “那个工程承包商现在怎么样?”

      “他还能怎样,现在还是活蹦乱跳的。昨天还来请咱们局长吃饭,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些让人感到不安啊,”常守义无奈的抓着头发,“我们这些小蚂蚁,可千万别多问这些大人物的事,他们的阴影永远比我们大。”

      “但这次不就是让我们抓那些贪污犯的吗。”

      “那也要留点情面,要不然我们肯定也没什么好处,饿死的骆驼比马大。”

      从高速公路上下来,街道上已经没有那么堵了,巡逻车开始飞驰。

      单飞从车窗往外望,他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睡觉,精神有些恍惚,此时飞驰而过的楼房在他眼里就像高大的绞刑架,压迫感扑面而来,“马上就到了,我们分头行动。”

      “好,一个小时后集合。”

      市内的天气与开发区完全不同,阴云遮天、雷雨轰鸣,他们就这样进入一场暴风雨中,没有半点准备。

      (2)

      市政府,市长办公厅

      市政厅正在进行大清扫,走到二楼后消毒水的味道似乎变得更浓了。走廊里除了清洁工外没有任何人影,单飞沉默地向目标地点走,皮鞋的声音啪嗒啪嗒,回响在空旷的走廊里。

      清洁工有些恐慌的看着穿警服的单飞。

      走廊里黑乎乎的,没有开灯,他走近市长办公室,轻叩门面。里面有个雄厚的男声示意他进去。

      “赵市长您好,”办公室很安静,他听着自己的呼吸声。赵富贵没有和他说话,低头翻着文件。诺大的办公室显得无比寂静,他坐到紧靠墙面的黑色真皮沙发上。

      单飞知道赵富贵是故意无视他的,他看了下手表,已经有半个小时过去了。他在沙发上坐的屁股发疼,已经待不住了,万般无奈下他站起来,坐到办公桌对面的那张椅子上,祈祷赵富贵能快点注意到他。

      在这样的寂静中,又十分钟过去了。

      “赵市长,我被公安局派来问你几个问题。还有二十分钟我就要回去了,你却还是不说话,”单飞已经有些愤怒,如果对方不是市长的话,他相信自己一定会一拳头砸过去,让对方住进医院,可没有办法,谁叫他是市长呢,官大一级压死人。

      赵富贵依旧没有说话,钢笔不停地在纸上发出沙沙声。

      “赵市长,您能说句话吗?完不成任务我会挨骂的。”

      沙沙声突然停下来,赵富贵抬起头开始仔细端详起单飞来。单飞慌忙的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和警服,看向对方那张毫无波澜的脸。

      他不太喜欢别人盯着他看,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赵市长,您能别这么看着我吗?”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不过有些问题我未必会回答你,”可能因为办公室过于安静的原因,他的声音很低沉,却一直回荡在单飞的耳边。

      “三船港事件的承包商叫什么?”

      “李明。”

      “您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可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吗?”

      “情况是这样的,虽然政府把这件事压下来了。但是国家让我们查清这个事件,如果这个问题您拒绝回答的话,怕您到时候也会受牵连。”

      赵富贵依旧很平静,无所畏惧的样子,他圆润的脸上终于带起了一丝笑容,“我知道。”

      “那好吧,请问工程预算拨了多少钱。”

      “他和我只是合作伙伴关系,那项工程政府拨了8000万的款。”

      单飞有些惊讶,他疑惑地看着赵富贵,“您怎么突然说了?”

      “毕竟我不想被牵扯到这个事件里,还有别的问题吗?”

      单飞慌忙地点点头,“请问那些费用里有多少用于建造。”

      “我不知道,毕竟这件事不是我管的,”赵富贵说话的声音更低沉了,“但是我这里有份文件,也许对你有帮助,这里有那个工程的所有费用明细以及相关人员。”

      单飞感觉这件事更奇怪了,按理说市长不可能随便把这种文件交给警局,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双手接过文件,他说:“好的,谢谢。”

      “你可以走了吧?”赵富贵满意的笑了笑,“祝你们早日查清那个事件。”

      “那如果和市里某些官员有关怎么办呢?”单飞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使劲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

      赵富贵就像刚进来时一样,默默的低头写字,单飞见他不再开口,轻轻地关上门,走向市政府停车场。

      (3)

      市政府停车场

      "守义,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单飞问道。

      "那群当初建路的工人态度倒还不错,"常守义整张脸都贴在车窗上,无聊地往外看着,"不过他们对那个叫李明的承包商评价很高,都极力否定他和工程事故有关。"

      “你那边情况还真算不错了,那个赵市长阴阳怪气的,根本就懒得理我。”

      “所以说你问出什么来了吗?”

      “我哪敢多问他什么啊,不过有一件奇怪的事。”

      “说说看。”

      “他给了我一份文件,说是这个事件的所有记录都在那份文件里。按理说,豆腐渣工程一般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官员的仕途。何况他还是市长,不会蠢到把自己的官途毁了,只有确定牵连不到他,他才敢这么大无畏的把文件交出来,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有没有猫腻都得看完再说,那份文件在哪里?”常守义开始左右翻找,弄得车跳来跳去。

      “你消停点儿,你个脑子不好使的,文件不就在你正前方摆着呢吗,你那俩大眼珠子都白长了。”

      “先别气急败坏损我啊,让我安静的看看跟这项工程有关的人谁比较可疑。”

      常守义今年二十五岁,好奇心旺盛,对什么事情都抱有很大的兴趣,与自己有关的,与自己无关的。公安局就属他最关心那些细碎的琐事,几乎所有人的八卦和动向他都知道,一度弄得所有人非常头疼,他还很理直气壮地说那叫搜集线索。

      他宝贝似的兴奋的打开文件袋,一边翻一边把觉得有用的线索念出来。

      “这文件好多数字啊,”他失望的眯起眼睛,翻找着他认为有趣的线索。

      “你看不懂就别瞎说,有时候你认为无聊的恰恰是最重要的线索。”

      常守义没有搭理他,他喜欢生活在自己的小宇宙里,并且对自己的状态一直很满意。

      “看看这个,工程拨款8000万,你猜这龟孙子造路花了多少?”他突然睁大本来就大的金鱼眼,振奋地靠近单飞,都快亲上去了,“他们造路居然才花了一千四百多万,这路不塌才是个奇迹!这群混蛋直接贪了六千多万,都够我娶好几十个媳妇了!”

      “你除了娶媳妇还知道什么!白痴!”

      “再看看这个,工程授权人,你猜是谁?”单飞没有说话,他了解常守义,不用三秒钟他就会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了,“张!柏!永!咱们市里著名的清官啊!这下我有八卦可说了。”

      “这份文件没必要看了,”单飞面色不善地低声说。

      “为什么啊,你怎么突然变得比我还蠢!”

      “我看是你蠢,张柏永是公认的下任市长,并一向与现任市长有隔阂。文件是赵市长给我的,当时我还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现在总算是清楚了。”

      “你的意思是,这份文件是假的?”

      “没错。”

      “不可能吧,先不说造假文件需要判多大的罪,这里另一个人的名字大大降低了你判断的可能性,”常守义说,“董翔,是这个工程的施工主管,刚刚那些工人也对这个人有很大不满。据说啊,这个家伙工程结束后就拿到了十万块钱,原因就是他的品行有问题。”

      “董翔?那我们明天就找他,”单飞说。

      “估计你永远都见不到他喽!”

      “为什么?他逃到外国去了?”

      “他前段时间不是死了吗,”常守义看向单飞,装模作样的叹口气,揶揄道,“你不知道也正常,本来我也不应该知道的,但两个月前,她的女儿天天到警察局说,他爹和他娘都是被人害死的,让我们把那些人都抓起来,最后我们都无语了。问她,她爸叫什么,她就说出了董翔的名字。”

      “后来呢?她没有再来了?”

      “她坚持了有一个月多吧,没事的时候就来问情况,”说到这里常守义激动起来,“真不是我们不想帮她,关键是她说的那几个人都太可笑了,就算他们真的犯法,我们也动不起啊,所以我们也就没理她。就前段时间,她突然不来了,估计放弃了吧。”

      “她说的那几个人都是谁?”

      “这才是我觉得可笑的啊,她妈是坠楼死的,她爸是高血压死的,她偏说他妈是被李明和她舅舅、舅妈,还有一群陌生人推下楼害死的。她爸是被人下药害死的,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啊,想象力就是丰富。”

      “李明?看来这个人的问题很大。”

      单飞说道,他用力踩下油门。

      “有可能吧,”常守义打了个哈欠,有些无奈地摊手说,“很多人都有提到他的名字,而且两极分化很严重,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好好先生,还是个厚颜无耻的谋杀者......”

      他们就这样茫然无知、毫无畏惧的向前狂奔着。

      而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杀意已经慢慢显现,散发血光的剑已经被拔出。

      复仇,从这刻起,开始。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的时间和家庭聚会是同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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