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冰炎》平慕语

26、第 26 章

　　洞外是宁静的天地，静谥平和的郊野，洞里却是幽幽伤情。
　　萧少天静静地凝视着平躺在地上仍沉溺在虚无的黑暗中未能清醒的身躯，那雪一般苍白的脸，那黑黑弯弯的眉毛，那挺直好看的鼻子，那紧闭着的好象只是熟睡了的眼睛……这是一个最灼痛他心的女子！心底深处的那股痛楚缓慢地啃噬与折磨着他，是那种刻骨铭心的爱之痛。他的悲---是否已注定？
　　她从沉睡中微弱的呓语，重重地击痛了他。她的心刺痛了他一片炽热的真心。
　　他焦灼地紧握她柔软的手，盼望她的苏醒。等着一种渺茫的希望。
　　他就那么静静地期盼着，时间也静静地流逝，终于他目中的焦点轻轻轻轻地溢出一声叹息，身躯也微微地颤动了一下，自悠久的昏迷中转醒了过来。
　　萧少天狂喜，神情激动地低喊：“雪影儿……”声音是小心翼翼的但又意深情切，又有着期待已久情绪难控的沙哑。
　　童妍妍睁开双眼，脑中有一刹那的茫然苍白，随之涌现出的阵阵思潮闪电般自脑海中掠过。她眨了眨那双空灵的双目，耳边荡漾着萧少天声声呼唤，她又自心深处微叹一声，挪动身子奋力地要坐起身来，萧少天马上紧张地来扶。
　　童妍妍忽然抓住他相拥的手，以一种发自内心深处极诚挚的声音轻轻地低唤：“少天！”
　　萧少天全身莫明一震！
　　她睁着那双大大的美目，犹如御下所有沉负轻松而悠然地面对着他，她笑了，笑得很美很美！
　　她嚅动唇辨，轻声说：“我们回香榭岛吧！”
　　她的每一字都清晰而重重地撞进他的心胸，他凝视她的眼神激荡着火一般跳跃的激情！
　　“待我的身子养好了，眼睛也恢复澄明，我们还可以齐看那橙红的夕阳美景，相湛对饮，你吹笛，我轻歌缦舞……”她倚在他的怀里，眼里像是看到那美好的情景，笑容是那么无虑-----
　　她的脸虽苍白得犹如沾染不到一丝生气，但那笑容却动人得摄人心魂，有一种特别灵动的美，令他深深陶醉。
　　萧少天忽然眼眶湿润，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痛、是喜、是忧、还是哀？也浑忘了她昏迷中所呼唤的并不是自己的名字。他慌忙转过头去，以手揩去双目里猛然涌现的水雾，才回过首来，轻轻地把她的身躯再度拥进怀里，用自己一生的热力紧紧地拥抱着。
　　她愿意跟自己走，她愿意！萧少天几欲狂呼出声。
　　“好！”按耐着声音，他答应着。
　　“你答应过我，要带我游遍岛上每一处角落，看尽岛上风光；闲时出海，感受那乘风的乐趣-----” 她犹如忘我地继续轻声细语，但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双眼也累极似地又瞌上。
　　“雪影儿……雪影儿……”他呼唤着她，声音极轻极柔，想把她叫醒，但又生怕扰攘了她的沉睡。
　　他紧紧的像珍宝一样的将他拥在自己的生命里，再也不想放手。
　　多希望时刻就此顿住！
　　但偏偏心中的那股痛更深更是刺骨！

　　良久，他不舍地、痛楚地缓缓安放下她再度堕入昏睡的身躯，静静地凝视着这张惹起自己毕生最痛的脸，她的嘴角还含着那抹似乎已超然度外份外宁谥的笑意。
　　忍受着切骨一般的痛疼！他一步一步地远离！然后沉重而深深地喘了几口气，终于发狂般地奔出了山洞。
　　他的心，血在流淌！
　　突然，他猛然刹住脚步，因为在他前面站着一个人，一个他最最不想见到也是他现今最为痛恨的人----傅华！遇见这个人，他的那股痛更是激荡。
　　他知道傅华会来，所以他并不惊讶。但傅华却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眼，也触痛了他的心。
　　在他面前的傅华的唇边却没有他惯有的慵懒的微笑，而是带着一种深深的忧伤沉静地站在萧少天的面前。
　　“傅华！”他重重地喊出这个名字，紧盯的双眼里像似喷出火来，他的双手因狠握而颤动！
　　是激动，是疾妒，是疯狂，闪电般，他出了手。
　　如鬼魅、如幻影、如惊悸的风，霸傲的魅影掌，夹杂着萧少天一切的狂，暴卷向唯一的中心点──傅华！
　　风卷残云中萧少天火焰一般的目光里透射着一股土色的狂！一种疯狂的绝望。
　　傅华的心悸动，为着萧少天倾注毕生击出的激流，也为着他其中倾注入灵魂的深情。自己竟已无时机避闪，他必须以一生的力量来奋力抵挡。
　　风卷过；树叶纷纷飘落。
　　萧少天仍然挺直着刚毅的身躯沉静地盯着纹丝不动的傅华，他嘴角掀动，扯出一抹含着无限悲苦的笑意，随着这一笑的牵动，从他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是一种血腥的甜腻中苦涩的爱的滋味。苦笑中他侧转身躯无力地缓缓软下，跪倒地上，仰头面对阴霾的天空。
　　傅华仿若看见他苍茫的眼中闪着晶莹，他那样子软弱得轻易便能被击倒。
　　傅华无法抑止自己心内泛起的汹涌狂潮。刚才那一瞬间萧少天在最后一刻把那股狂澜击偏，自己也在电光火石中打歪。两人并没有真正的碰撞。但萧少天那尖刻的痛楚的眼神深深的震撼了他的心志。
　　“你何苦伤了你自己，难道，这就是你的真情？” 傅华慨然地轻叹一声，神情却是坚定：“我知道了，但是，我却不能把妍妍交给你。”
　　萧少天缓缓立起身形，仍仰首向天，他的眼前只是一片模糊！他不想提及，不想思起，但残酷的事实却切切实实地击倒了他。
　　傅华紧盯着他，欲从中窥现什么，但又难抑心头的那股狂颤。
　　“我知道她就是我要的女子，我要她，我什么都不在乎了，哪怕从此失去一切，我也只愿能守护着她……”萧少天忽然低诉着，声音也放得极轻极柔，像在述说一个梦。
　　“但，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似乎强行地压抑住自己的狂潮，萧少天的声音微颤：“我不惜牺牲了我逐鹿中原的力量，夺取了灵凝丹，以为从此以后可以跟她生活在一起，可是，所有功夫全付之流水，它没用！对她的毒一点用处也没有。”他咬牙切齿，透过雾，眼里拼发着哀痛的火灼。
　　傅华的心里已伤痛得冻结。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音来，就连呼吸突然也变得困难。
　　萧少天的声音像来自悠远的地方。“如果上天真要赶绝的话，那好，我只想陪着她守护在她身边直到生命的终结，而且，她答应跟我走，她愿意跟我走了……”萧少天声音透着兴奋透着喜悦透着疯狂的爱。
　　傅华默默地聆听着。
　　“可是，虽然我很自私地想霸占她，可我不想也不能在她生命的最后亲手扼杀她唯一想要的快乐！她的爱！她在晕睡中仍缕思刻骨念念不忘着的人却不是我。” 他的神情痛苦不堪。可是虽然最为不想但却不得不忍着极恸来割舍。“所以我不能把她带回香榭岛，只好把她……还给她魂牵梦系的你----傅华！”
　　萧少天缓缓回身，又回复了他的冷他的酷。他狠狠地瞪着傅华，眼神里却又充满了悲哀。
　　死一般的沉静。终于，傅华嚅动嘴唇开了口，声音有着压抑的沙哑，但话语里是感激的。
　　“我知道，现在再说什么也没用，但，谢谢你！”
　　“你不配拥有她！”萧少天狂吼，而后却是悲痛夹杂着无奈似的喃喃自语。
　　傅华也不凝神细听，他的心已焦，他只想快些见到妍妍，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他疾掠过萧少天，直冲入山洞中。
　　萧少天犹自呆立着，眼神却是极尽悲苦。从今后，汝虽永存心中，但，终将无缘再会。
　　血，淌下！

　　心是一片澄静，犹如存在悠远的梦里徘徊，随着轻暖的和风飘浮……踏着欢快的波浪荡漾……
　　她以为自己不再舍得醒来，但当她意识逐渐苏醒时，她知道，自己回来了，回到那心之渴望的地方。自己终究还是回来了，萧少天呀……心微微轻叹。
　　她想舒缓一下躺得有点僵的身子，却又不舍得移动半分，因为自己的右手紧紧的紧紧的握在一双宽厚的、温暖的、沉稳的手掌里，这双手，深深地包容了她的心。她不会忘记自己曾是多么眷恋着这双手，如何讥渴着与这双手的主人心灵的相契相许相守。还有在耳边那柔情的痛爱的声声低唤，她不由回想起从前的每一声关爱、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拥抱以及手指尖曾绘刻的那眉、那眼、那鼻、那唇……如今，她终于乘上了这梦回千遍的幸福云雾。她紧闭的双眼显露的长长睫毛上沾染了带着苦带着甜腻的湿意，心潮却难抑地跃动着欢快的舞蹈。
　　似乎感受到那股欢快的跃动，他的手更沉更稳更暖了，缓缓地把手凑到自己的唇边轻吻她的手，浓蜜的情意由柔暖的唇和紧握的手掌心默默地传递着。这一刻，花辨一样芬芳清纯的爱在如蜜的空间流转徊淌。她沉醉在如诗如幻的情意中不舍睁开双眼。
　　“妍妍……妍妍……”忧戚焦虑夹杂着无尽关爱的呼喊声闯进如蜜的心田，她的心一震，终于把眼张了开来。眼前仍旧是漆黑，但身旁诈喜的欢慰叫声仿若在她暗寂的四周绽放如春的暖色。
　　唇微启，她喊出纤弱的唤声：“爹……亲爹……”随之奋力要坐起身来。强有力的手及时扶持着她的身躯，自己的后背也靠上了一具雄壮的胸膛。
　　紧守在床前的武王和童爷急骤地牵住她的手，牢握着。
　　她脑海浮现两位老人宠爱的、焦急的、忧心的眼神。鼻中一酸，但强忍着扯出喜极的笑：“爹、亲爹、我好想你们。”
　　“妍妍……”再忍耐不住，武王将她抢入怀内，却并未忘记将动作放到最柔，“是爹对不起你，是爹不好，累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武王眼内尽是苦痛的慈爱。
　　“才不是，是我对不起你们，总让你们牵挂。”
　　大滴大滴的眼泪滑落，她忍不住它的流刷。
　　“别哭、别哭，身子要紧。”童爷接过妍妍呵护地将她拥入怀内，痛爱地拍抚着她的背，眼睛都沾湿了雾。
　　“好，我不哭。”妍妍急急地抓起童爷的衣襟擦试去泪水，破涕为笑。“爹，你也不要哭了。”她摸索着要帮他抹眼泪。童爷握住她的手，看着一生疼爱的女儿苍白的笑脸，他极力忍着心内凄苦。
　　武王焦急担扰地问：“妍妍，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痛吗？跟爹说，无论用什么方法，爹一定治好你，别怕。”愁眉紧锁苦脸慌乱的语气神情早已不见往日叱咤风云的气势。
　　妍妍甜美地微笑着摇摇头，“亲爹，我现在很好，没事的，我不怕，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救我的，因为，您那么痛爱我，才舍不得我死呢！”
　　童爷忌讳地实时打断：“别提死不死的，我的女儿福大命大，当然不会有事。”
　　妍妍乖巧地点头微笑。忽然听到压抑的呜咽声，她偏过头去，笑着问：“小草儿，你哭什么呀？是不是连刚和连风又欺负你了？别气，有我呢！我一定帮你好好教训那两个混小子，敢欺负我们最可爱的小草儿！”说着故意板起脸。
　　可在一旁的连刚连风也不为自己辩护，只是一副伤感的脸静静地守在小草儿身旁。
　　小草儿双手更用力地捂住嘴巴，却仍禁不住透出哭得更重的泣声，眼泪涮啦啦地流洒。
　　妍妍扁扁嘴，“你好烦耶，别哭啦！吵死了！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吗？不要哭了嘛！”
　　“是呀！不要哭，妍妍身体好着呢！”白鷺搂住泣不成声的小草儿，朝妍妍道：“妍妍，我会劝着她看着她的，你也别烦，好好歇着，我们都等着你养好身子好去玩哟！”
　　妍妍开心地笑道：“好，可是，那也得等你生下小雄英才能好好地玩，是不是呀？雄大哥？”
　　“当然了！”少雄英回答着走到白鷺身边，悄悄地擦去她脸上的一行清泪。
　　童妍妍侧着脸聆听四周的声息。一双温厚的手掌再度将她移入坚实的胸膛，让她舒适地背靠着。
　　“傅大哥，小羽呢？”
　　“在这。”傅华轻声回答。
　　“在哪？”她偏过头似乎在寻找着。
　　叶小羽移动身躯刻意加重了脚步声，并柔声道：“我在这里。”
　　童妍妍展颜一笑。
　　“小羽，谢谢你！”她由衷的感激。“在我失去记忆的期间你一直照顾我，这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讲，只可惜，我只怕没办法来回报你这份情义，对不起。”
　　小羽垂下的眼帘摭掩住了那份由心体会的同情与怜悯，淡淡道：“没什么，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情而已，你不必感激我，更何况，在我受伤的时候你也曾真心地照料我。”
　　妍妍微笑。她觉得很开心，一切的阴霾与不愉快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妍妍……妍妍……”
　　焦切的呼唤与拍抚使得童妍妍又含怨地睁开已合拢的双眼，眉头微聚着抗议：“做什么呀傅大哥？干嘛喊那么大声还那么用力拍我，会痛耶！”
　　傅华连声道歉：“对不起，我以为你……”他说不下去。
　　“拜托，你以为我就这么死掉啦？我会这么没用吗？告诉你傅华，我会一直缠着你就算你再赶我走我也绝不会罢休，清楚了吗？”妍妍假装嘟起嘴，以柔弱的声音发着无力的威协。
　　“这可是你说的，既然说了就该做到，别到头来只懂把说字挂嘴边，那就不是童妍妍了。”傅华的话中虽是威吓，但语气却充满了浓浓的情意。
　　童妍妍便带着这份浓情又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眼。“我好累，先让我睡一会好不好？”
　　“好，可你要先答应我，歇息够了就要醒来，不许躲懒，知道了吗？”
　　“好，知道了。”妍妍乖乖地点头答应，又忽然想起什么对童爷与武王道：“爹、亲爹！我们一家人还有大家好久没有真正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喝一杯了，嗯……就明天好了，明天待我睡醒了，我们就一起痛痛快快地喝一场，好不好？”
　　“好，好！”童爷和武王忙不叠地连连称好，溺爱的眼神却是悲酸的。就连一直留在门外的龚宁也是一脸恻然。
　　“好累，我要睡了。”妍妍打了好大的一个哈欠，缓缓地伸了个懒腰，似乎真的累坏了。
　　大家虽然不想让她入睡，可瞧她这模样又不舍得再吵她。
　　傅华似乎还是放不下心。“妍妍，你一定要答应我明天睡醒了就要起床，别忘了，大伙都等着你，来，我们打勾勾作个约定，打了勾就算你再怎么耍赖也赖不掉了。”
　　“哎哟，你真啰嗦！”妍妍撑着困乏了的脸做出受不了的神情。傅华握住她的手，勾住她的小指头。
　　“那，答应了就不能反悔，这是我们的约定。”
　　“知道了，长气的华婆婆……”她终于能安然地瞌上眼，嘴角含着幸福的笑意睡去。傅华被迷住了，舍不得调开视线。
　　拉扶着两位老爷，众人悄悄地退了出去。叶小羽偷偷回过头，瞧见傅华静静地守候着已进入甜梦的童妍妍，那凝视的眼神极尽情意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