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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粉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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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杰看着屏幕,苦笑起来。
他听到背后响起轻微颤抖的声音,像有什么东西被风吹得发抖。他回过头,看见她居然又回来了。
她站在他面前,什么话也不说,满脸泪痕交错,只是低声啜泣。她就那样满眼泪水抬头望着他,那弯弯的月亮般的眼睛,无助得像一只迷途的羔羊。
啊,他发出一声低吼,把她抱起来,用力摩挲着她的头发,使劲的吻起她来。他竟然尝到了自己的泪水,轻轻的,有点咸。
她的舌头和他的缠在一起,她的牙齿在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滑进嘴里。两年了,他居然还记得把她抱起来放在他脚上,像以前那样亲她,她说她想长得和他一样高呢!她真的发起抖来。
可是J,太晚了,哪怕你流眼泪,现在也太晚了,她的手滑进口袋里。
最后能让这个冷血动物失去控制的东西,就是天真无助的眼泪吧,是不是让他想起自己的过去呢?叶棠静按下了口袋里数码相机的遥控器。
何薇拾起袜子,一只一只往脚上套。
卢杰看着眼前这个弓下身的女人,辫子垂在脸侧,脚踝莹白如玉。她喝醉的时候,他还给她洗过脚呢!
他不能没有她。
对,就是刚才的事……我也是个人。哼,没想到我还没走回来,她就拍好了照片传给你……但是kiss的时候发现,我已经对她没有那种感觉了,只是怜惜而已。随便你相不相信吧。
何薇抬起头,看着卢杰,仿佛到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个和自己这么不同的人呀!
哦,你是想说,她用着最轻柔的声音,我不过是在你所有喜欢和怜惜的女人里,是priority最高的那个是吧?
他皱皱眉头,我怎么对你,你知道的。这东西本来就是将心比心。你对我死心塌地,我对你也不会有二心。这事彻底结了,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是吗,那,退一万步说,何薇感到眼泪又扑簌簌的淌了下来,你也不用把我的隐私告诉别人,叶棠静怎么会知道我做过人流呢?
卢杰耸起眉毛,骤然发觉这件事要不可收拾了。今天着了魔,被这两个女人搞得失去了控制。我不是有意要告诉她,我只是想给她打个比方……我只在意对女人的感觉,不在意别的。我就是告诉她,我不是因为她以前蠢、糊涂、胡闹那些事不爱她,我就是不爱她,我就是对她感觉不到位。你明不明白?
何薇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直撑着等他回来,现在才知道开始害怕。何薇轻轻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说她蠢?
那天是下着雨的,吴仕平说他是要和她结婚的,他们不能打草惊蛇,乱了步骤,结了婚再生,对孩子也是好的。莫让小孩将来长大了笑话我们!他说。她就乖乖去医院做人流,妈妈也没敢叫,其实那时候她的直觉已经不相信他了。人太多床位紧,刚刮完宫那个恶声恶气的小医生就叫她起来。她看到这个小医生就不敢打麻药,她怕她刮坏她的肚子,以后怀不上孩子。那冰冷的手术刀就顺着那个小医生的手刮着她的子宫,她明明就是在捅,要把那个不知道粘在哪里的孩子捅下来。
我还在疼。
疼就蹲地上歇会儿,外面也有座儿!
她疼得蹲在墙角,冷汗顺着大腿根流下来,听到下一个女人的呻吟。那时候叶棠静是不是就躺在拉斯维加斯的医院里?卢杰守在外面,是不是手里已经攥好了撵她回国的机票,就像吴仕平已经提了那五万块钱。
爷爷叹了口气,这世道,这就算是有良心的了。
她本来自从告诉家里,一直绷得好好的,不管父亲暴跳如雷,母亲泪如雨下。只有听到爷爷这句话,她才发起抖来,牙咬得要碎掉,屈辱得想自尽——五万块买两年皮肉钱?她还拿这些钱凑在学费里,来美国上了学。她以为她拿她的皮肉钱,在这片自由的土地上,换了块能站脚的地方,没想到刚下飞机就落到李玉林的手里。
那么粗俗下三滥的小流氓,满口都是谎话,她就乖乖的上钩了。她那惊惶失措吓破了胆的无辜样,不正是为了惹流氓喜欢吗?看她那模样,他接机的时候在机场,那么多新生,一眼就把她看准了。
我们充其量不过是friends with benefit!
他终于如愿以偿,要去投行工作了。她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要和他结婚转身份。他不是骄傲吗,我现在的收入,可以养两个H4!
他说,friends with benefit,你懂不懂,美国人管这叫friends joint at the butt!
她提着行李箱,晚上就冲出了他的房子。他也没管她是不是要睡在大街上。
她在床上可听他的话,她本来什么也不懂,都是他教她的,她比最听话的妓女还听话吧!总值那一年的房租。
那时的叶棠静在卢杰怀里,也是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吧!卢杰一定还在耍酷,还不把叶棠静整得服服帖帖,意乱情迷。
在这些野心勃勃的男人眼里,我们不过是个消遣的东西,被玩弄了还要听话,怀了孩子就得去打胎,哭一哭就是无理取闹不识大体的蠢女人,尽会添麻烦!
是,她多蠢……幸好你智商高。她突然感到说不出的恐怖,仿佛刚发现自己一脚站在鬼门关。你多聪明呢,区区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哪能拴住你。你为什么看上我,看我笨,看我肯定将来是个蒙头蒙脑死心塌地守在家里的贤妻良母吧!
她打着哆嗦,一步步朝门口退去。不是没人提醒过你,你的直觉也不是没有告诉你自己。你还是要拿着温度计走进这道门,给人削了一碗梨走出去。分明是自己送死!他睁开眼睛看到插满牙签的梨,还没恢复力气就知道下一个猎物已经到手了吧!
他看见她满眼血丝,瓜子脸抽搐着,一步步往大门口退,好像怕他马上要一下子扑上去咬她一口。
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退到门口,何薇咯咯笑起来,其实我比你大两岁,一直忘了告诉你。
卢杰把那句薇薇吞了下去,他觉得这个女人已经失去了理智。
门装了缓关器,何薇的影子消失了,卢杰才听到一声咿呀悠长的声音戛然而止——门关上了。
薛维慢慢朝海边走去,刚才在路上瞅见的那个黑豆般的身影清晰起来。
唉!薛维握紧拳头,几步跑上前去。
Hi。她的声音已经哑了。
她难道刚才自己对着海干嚎吗?薛维想起从来不屑看的言情剧,脱下外套给何薇披上。
你是觉得伤心,还是觉得特委屈,薛维蹲下来轻声说,不要跪在这里,天黑了会冻死的。
何薇紧紧外套,突然抬头对着月亮,闭上双眼。
月光下的bay,银白一片,月光洒在细纱上,竟有白色的贝壳闪闪发光。今天是满月,清辉盖住了她满脸的憔悴,月光倾泻这张玉石雕成般的脸上,说不出的安宁。他看着她卷卷的睫毛,精巧的小鼻子,樱桃般的嘴唇已经失去血色。这个跪在沙滩上的女人,柔和得像一片水。原本J也是对她很动心吧。
算了算了那也不怪你,自从你救了他,他对你是挺好,也没蒙你。你没见过他真心狠的时候。所以也难怪你一直感觉良好。
呵,何薇捂住冰凉的膝盖,突然耷下头来。薛维看见她雪白的脖颈,那样纤细,暗叹一声,伸出手去想揽她的肩膀。何薇自顾自的说,其实我一开始就感觉他不对劲的。
那你还和他好,薛维想着要不要先把何薇扶起来再说,你们女人不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吗?
你不懂……薛维听到何薇惨淡的声音从低垂的头颅下出来,气若游丝,有时候,你总觉得自己可以例外。
薛维哑口无言,手僵在了空中。他呆呆的望着她的背影。月光下,她的肩膀这样瘦弱,哪里来的这么一股邪劲儿呢?
他甚至不愿承认,他其实一直在等。等她被Jason抛弃,只要她愿意,他还是会爱她的。可看着眼前这个柔弱得一塌糊涂的女人,他开始不确定起来,只看到车灯在朦胧的月光下射向远处的黑暗之中,太平洋的波涛如雷声隐隐。为什么有一种女人总爱相信自己就是那个有本事能让浪子回头的人?为什么女人总是那么笃定自己遇到的就是情种呢?
小静,薛维朝顾庆施和小珍摆摆手,让她们等在门外。
叶棠静抬起脸,看见薛维手里捏着一张机票,哧的笑了一声,不会又是他买的吧!
我买的,薛维说,你该回家了。他俩完了,你闹够了。
叶棠静低头望着自己的指甲,玫红色一片斑驳,不知道什么时候蹭掉了。我不会再和他闹。何薇也不会闹。伤心还来不及,哪里顾得上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