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接近》kagula

6、第六棒

　　“啊……是啊…你要结婚了。”挂下最后一个电话，仍对自己复述着这个现实。还有什么是他能做的呢？他躺到床上将手插进脑后，望着空空的天花板，这段时间纲应该忙得够呛吧，比赛结束后就去帮他吧……狱寺和小春这次也会从意大利回来吧，好久没见了，改天问下班次一起去接机吧……蓝波和一平也都长大了，不用担心…吗？骸和云雀——嘛，也担心不来嘛……
　　然后……然后……你呢？
　　想到这里，思维突然停滞了数十秒。
　　到时我该送你什么呢？虽然觉得不可能，但你不会还留着那个脏兮兮的棒球吧……那种临时才拿来充数的礼物，只是你微笑的弥补，从没想过真的能令你如获至宝。
　　可是你我之间，一定存在过我设想之上的东西吧，因为不曾想过的无知，这么多年才能像这样心怀满足，但是，那是一定存在的吧，足以让我后悔终生的事，这是幸还是不幸哪？……喂喂，这是我该烦恼的问题吧？为什么这个时候，脑中浮现的却是你哭泣的样子。
　　整夜辗转反侧，临近清晨他终于躺不下去，扣上鸭舌帽出门拔下钥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即便只是再看一眼她悄寂的窗台，曾经无数次送她止步于此，等待她进门打亮桔色的暖灯，便会不由自主地泛起笑意。
　　那扇门，已再不会为自己敞开。继续困扰彼此的事，早不该了。
　　长长的帽檐遮住了他的脸，他靠着马路对面的邻舍院墙低下了头，近夏的夜明虫声渐稀，兜里的手机震起来，打开是女友的来电，他侧过身接通声讯：“喂？”
　　“山本先生？”女友比他小，相识以来一直都习惯使用敬称，他也顺其自然没想过特意纠正，但那天他突然觉得分外刺耳，愧疚一下涌上心头，他握紧手机。
　　“嗯。”
　　“现在…在做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望向正对的东方：“在等日出。”
　　“哎~我这边下雨看不到呢。”
　　“雨吗……偶尔不也很好吗？”
　　“嗯，万物都被清洗一空，空气也变得凉爽，就像山本先生。”
　　“…我像雨吗？”
　　“嗯，第一次看到就有这种联想。”
　　“虽然也有人这么给我冠名，但是像那么悲伤的东西吗……”
　　“悲…伤？”
　　“嚯啦，人们不都说雨是天空的眼泪吗。”
　　对面陷入了沉默，很久他才意识到这空白：“嗯？”
　　对面仍是不说话，他为自己的怠慢连忙道歉：“对不起，朝阳太美有点发呆了。”
　　“……山本先生，现在在哪里？”他顿时僵住了，嗡嗡发胀的脑壳不知如何回答，却听到那头传来哭腔，“我好寂寞……”
　　“雨是不是天空的眼泪我不知道，但此时此刻，您就是我的眼泪。”
　　“……”胸中酝酿好大段的求婚告白，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不该是在这里，那种台词，不该在笹川的窗前。盲目地蹲守在另一个女子家旁，连为什么来到这里都不知道，却对她说“希望一生一世都在一起”，这种话又寄望谁来相信呢？只会变成欺骗她一个人而已，最后只有一句“对不起……比赛结束一定赶去见你。”
　　放下手机，再不敢看向那幢居所。晨曦渐明，路灯熄灭，他背着光迈出脚步，从蹒跚开始坚实，沿着并盛的街道慢跑起来。
　　出一身汗，好好冷静一下，考虑自己和他人的将来吧，不能再浑浑噩噩下去了。

　　“京~子~”笹川太太隔着客厅向女儿喊话，“你哥哥的电话~”
　　京子赶来接过母亲手中的听筒：“喂？哥哥？”
　　“啊，京子，你还在家啊！”
　　“嗯，车子已经在楼下等了。”
　　“抱歉哪~哥哥这时候不在家里，让你女孩子家孤零零地搬出去。”
　　“哥哥太夸张了啦~说得像是我被扫地出门一样，只是带走些必要的东西，以后还是要回来的啦。”
　　“Stop！！！不要说极限不吉利的话啊！还没嫁出去就想着回来？！”
　　“呵呵，不偶尔回来的话，我的房间肯定会改装成室内拳击场吧。”
　　“京子你就是这么看哥哥我的吗？！”
　　“说真的啦~留在家里的东西，随哥哥处置就好，不过有一箱光碟，实在没办法再给我吧。”
　　“——不会动啦！你的房间该怎样还是怎样，偶尔回来也可以，就是别常住啊！”
　　“嗯……一直以来多谢你了，哥哥。”
　　“自家人哪来那么啰嗦啊！总之，不耽误你时间了，收拾完早点上路。”
　　“那，等我安置好再联系。”
　　“哦！哥哥挂啰~”
　　“等下！”
　　“什么？”
　　“婚礼，记得准时来参加哦~”
　　“这种事不会忘的啦！”
　　搬家公司的工人们高效快捷一条龙运送程序，很快清空了屋内所有要转移的行李，负责人在门口和她确认已上车的物品清单，随后一点头，转身指挥工人收工上车，京子和唠叨的父母又耽误了十来分钟才上车，司机在询问她是否可以出发后，掸掉手上的烟说：“后面那个，是熟人吗？”
　　“哎？”
　　夹着烟的手指指副驾驶座的后视镜：“发车来的时候就在路边看到他在晨跑，应该是附近的人吧，从刚才起就站在那里，比起中途歇脚更像是在留意我们。”
　　他背抵在50米身后的电线杆，目光透彻地视入放大的镜面，她将手扳上车窗，从他微变的颜色才发觉他刚在出神，因为她伸出的指尖，才拨动了注意，映在镜上的自己的表情聚焦在他眼中，他后踏一步直起了身。
　　该开门下去打声招呼再走吗？还是就当作陌生人，缩手离开呢？
　　“他在那多久了？”
　　“半个钟头左右吧。”
　　“是吗……”
　　“怎么办？”
　　“……请准备出发吧。”她撤离窗沿转回头，“既然对方没有上来的意思，想必对我也是无话可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