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诀泽》初镹

1、决

　　一
　　我醒来已有三天，还是记忆一片空白的状态。
　　这一日下午，有人来看我。
　　他照常提着水果放在我的床头，在旁边坐下后问我“最近感觉怎么样？”
　　我叫他的名字“顾钰，你心情好像不好。”
　　他顿了顿，嘴角上扬想勾起一个笑，半晌后又无奈放弃“出了点事。”
　　“是吗？”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又道“你是顾钰的兄弟吗？”
　　“怎么这么想？”
　　他顺手拿出一个苹果，修长的手持刀修皮，从容至极。
　　“我不会认错他。”
　　我笃定而不犹豫的语气落下。
　　他抬头看我，面容冷淡，眸里却是惊讶与说不出的苦涩复杂。
　　“我是顾诀，诀别的诀。”
　　他重新修皮，手依然很稳。
　　最后，我们坐了一个下午，交谈却少的可怜。
　　一般都是我问他答，寡言的可以。
　　等到他走的时候，我叫住他“以后可以常来陪陪我吗？”
　　他没有回头，半晌才说好，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我在他身后扬了眉，心情却难得的好。
　　其实我没有认错的人，是他。
　　他和顾钰有九分相像，却终不似他的温和，连笑的表情都勉强。
　　但印象最深的，却是那双眼，眸底是全然幽深的黑，掩藏起一切的情绪与疯狂。
　　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我轻笑，生活总算有了点乐趣。

　　二
　　后来顾诀果真来了，且异常频繁，富有规律。
　　他每次来也只干几件事，询问我的身体状况，帮我准备吃的，处理工作。
　　以及，偷偷地用余光看我。
　　他自以为隐秘，在我看来却全是破绽，泛红的耳尖也是可爱的厉害。
　　熟悉起来之后，他的话渐渐多了，偶尔也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一天晚上他留下来守夜，躺在我旁边的陪护病床上。
　　我伸手戳他，迎着他疑惑的眼神笑“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
　　他眼睫颤了颤，眼底有强烈的情绪上涌又很快消失，沉默良久才道“朋友。”
　　声音极轻极浅，却是咬着牙挤出来的。
　　“好朋友？”我又问。
　　他点了下头，闭上眼不在说话，仿佛已经累极。
　　我想了想，问最后一个问题“那你知道我家住那吗？”
　　他没有回答，大概已经睡熟了。
　　我摇了摇头，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临走的时候，留下一个回答“我们合租。”
　　我摆摆手表示知道了，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他却回头看了我许久，在我疑惑的目光中离开。

　　三
　　出院的那天是晴天。
　　东西大包小包的堆在一旁，看的我头疼不已。
　　幸好还有两个帮工。
　　顾钰和他分站在病房两侧，泾渭分明，相似的脸上是完全不同的神情。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比较他们两个人，一对除了脸，无一相像的双胞胎。
　　不过相较而言，还是近几个月一直陪着我的他更得我信任。
　　所以我揽住他的肩膀，语气熟拣而热络。
　　他仍旧垂着眸，心情却像是好了不少，嘴角有了些许的弧度。
　　这些东西一共搬了一个半小时，我喘了口气，顾钰和他却像没事人一样，汗流如雨神色未变，看得我万分敬佩。
　　最后我万分诚恳的和顾钰道谢，拉着顾诀上了楼。
　　他的表情全程冷漠，完全的忽视顾钰。顾钰却是唇角带笑，好脾气的不抱怨，看我们两个人的眼神有些许深意。
　　进门的那刻，我想我的内心是崩溃的。
　　尽管我失去了五年的记忆，但是那种奢华低调的装修配置，实在不应该是五年后的我住的起的。
　　我侧头看他拿出两双拖鞋放到地上，突然想起自己的医药费也是他付的，徒然生出一种被包养的错觉。
　　“我们两个真的合租在这里？”
　　我一边换上拖鞋道谢一边问。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打开冰箱准备去厨房做饭。
　　我赶紧夺过食材，快步去厨房弄了一桌菜。
　　毕竟君子远疱厨在我家一向是不存在的，身为男生的我要不是自立更生，怕也活不到现在。
　　吃饭时才发现都是我爱吃的菜，我看了他一眼却并不点破。
　　饭后我揉着肚子问他“为什么我会住在这？”
　　“你自己选的地方。”他的语气淡淡，目光聚集在剩余的菜上 。
　　我摸了摸鼻子，问了下房租。得到一个价位后利落的收拾他吃完的碗筷，力求贯彻自己以劳动来还债的方针。
　　他却伸手阻止我，自己拿着碗筷进了厨房。
　　我听着哗哗的水声仿佛看到了自己拼命打工还债的情景。
　　真是造孽。
　　一觉醒来多了比大债，所幸债主还不算太坏。

　　四
　　住在新家里已一月有余。
　　这天晚上我回去的很早，准备好礼物和大餐后我开始思索要不要再来个蛋糕。
　　但是他回来的却很晚。
　　彼时天色已沉，他在暮色中跌跌撞撞的进门，一身酒气，看起来落魄而孤寂。
　　我上前扶住他，想问发生了什么。
　　他却抓住我的手，定定的看着我的脸红了双眼。
　　然后突然扯住我的衣领吻了上来，凶狠又暴戾，像一只绝望而愤怒的孤兽。
　　我本打算推开他，伸出的手却在看到他脆弱而悲戚的双眸时顿住。
　　他的眼里有最深沉的绝望和孤掷一至的疯狂，眼眶中有水汽弥漫，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但是没有，他的表情异常冷淡，是痛到极致的麻木。
　　我不由心中一软，伸手抱住了他。
　　他身体突然一顿，有液体滑落在我的脸上，滴在唇间，是浅浅地涩味 ，一路苦到我心底。
　　罢了，我在心底轻叹，同是男生又怎么样，我向来不是一个喜欢心软的人，却总是为他破例。
　　由好奇到信任再到怜惜，这次怕是真的栽了。
　　他终于松开了我的衣领，俯身将头埋在我的颈间，全然的依恋信赖。
　　“没事了。”我拍着他的背，一次又一次的安慰“我在这里。”
　　那天晚上我安慰了他很久，在第二天他醒来时，我侧头给了他一个早安吻。
　　然后把放在床头的礼物送给他“生日快乐。”
　　他的眸里有惊喜与来不及散去的水雾，最后变成坚定。
　　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地上，只显得岁月静好。

　　五
　　这些日子我的心情是极好的。
　　工作慢慢步入正轨，与他的感情也渐入佳境。
　　想来人生赢家也不过如此。
　　这天去他公司时我遇见了两个人。
　　一个是他，令一个，我并不认识。
　　那个人眉目坚毅，看向他的目光里有心疼与无奈。
　　“你还想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他脸色未变，只道“我并没有折磨自己。”
　　那人叹了口气“等到他恢复记忆，你以为他还会对你这么好吗？”
　　他闻言白了脸色，话语中有冷意弥漫“我自己自有分寸，你最好不要做什么我讨厌的事。”
　　那人看着他“你这样只是在害你们两个人。”
　　他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与你无关。”
　　“他会恨你的。”
　　那人最后一句声音被离散在风中。
　　我看着他们两个人先后开车离开，才慢慢的从地下车场走了出来。
　　手中的玫瑰在寒风中摇摆，我打了个哆嗦，只觉这风冷到彻骨，一时竟让我遍体生寒。
　　二月十四，果然是一个好日子。
　　惊喜总能变成惊吓。
　　我嘲讽的笑，抬手扔掉了玫瑰。

　　六
　　我是很生气的，他并不信我。
　　最起码，不像我信任他那样。
　　那种油然而生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的感觉，让人难过。
　　就像我是一个局外人一样，明明我们已经是这样亲密的关系，却只能从外人口中得到所谓的秘密。
　　真是好笑。
　　但我还是打算等他回来好好谈谈，我应该反思，自己是不是让他不够有安全感。
　　而他，应该打开自己最后的心结，学会给我信任。
　　舍弃不下，便只能妥协。
　　真不像我。
　　但我最终没有等他。
　　因为我做了一个梦，在等他回来的时候，醒来只觉心累。
　　一个无比狗血的故事。
　　五年前的我，颓废，狂妄，嚣张，天天与人打架，遍体鳞伤是家常便饭。
　　有一次被很多人围攻打群架，他们从四周围住正在抽烟的我，顾钰刚好从旁边经过。当时他仍带着笑，抱歉的说自己走错了位置。
　　那群人却不管不顾的想去打他，我本不想救他，但那是我的麻烦，自然不能让别人担。
　　只是我甩掉烟还未出手，顾钰便利落的动手，动作敏捷迅速，姿态高贵优雅。
　　最后他放倒了一地的人，在满地狼藉里，对着我露出一个笑容，问我“你没事吧？”
　　直到现在，我仍记得当时微风拂过他的面容，他唇角带笑，温暖而美好的画面。
　　是我最初的悸动。

　　七
　　从那天开始，我好像又重新找到了前进的动力。
　　我收敛了自己的脾气，戒了烟，学着和他一样与人为善，认真学习。
　　走他走过的路，做他做过的事。
　　因为，我喜欢他。
　　只是可惜，他只把我当成朋友。
　　最好的朋友。
　　遇见顾诀是一个意外。
　　那是到大学的第一年，我已完美的伪装了自己的脾性。
　　所以在见到一脸冷漠，浑身生人勿进气息的他时也能笑着打招呼，与他做朋友。
　　当然，也源于我自己的兴趣，毕竟他生了一张与顾钰如此相像的脸。
　　我喜欢和顾诀相处的过程，也喜欢逗他看他变脸色。
　　这是与顾钰完全不同的性格，只因为他是顾诀。
　　有一天晚上，顾诀和我一起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那时漫天繁星璀璨，微风不燥，顾诀紧张的抿着唇，连耳尖都泛红。眸中却满是坚定与决绝，仿佛漫天星光都落入了他的眸里，那样的缱绻与爱恋。
　　他说“林泽，我想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
　　我笑着答应，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