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默示录》虚坎

66、第六十四章

　　“有情人”三个字，不啻惊雷。

　　什么是有情人呢？

　　魏辛夷为了消除心中的疑惑，立马询问：“敢问桃树下的姑娘，这‘有情人’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叫我桃姬就可以了。”粉色罗裙的套姬轻轻拨弦，声音婉转动听：“姑娘认为这一树桃花牌上留名的人，都是什么关系呢？”

　　桃姬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但魏辛夷也不是轻易认输的人，而是反问：“如果今日来此的是一对兄妹，或是一对姐弟，桃姬又要出什么难题。”

　　听到魏辛夷的问题，桃姬捂着嘴笑了，柔声道：“如果是兄弟姊妹，他们见到的人不会是桃姬。”

　　“桃姬为何如此肯定？”魏辛夷倒是有兴趣了：“既然桃花比喻爱情，那自有其他的植物比喻其他的关系亲情、友情、人情，总有植物象征，桃花象征爱情，没缘分的人不会见到桃姬。”

　　“那我们要如何做，才能通过桃姬的考验？”魏辛夷并没有把桃姬的话放在心上。

　　第一，楚清溪是高高在上的君子剑仙，魏辛夷觉得楚清溪这种人要结婚恋爱也是跟自己的佩剑结婚恋爱。

　　第二，魏辛夷觉得自己并不像是会爱上别人的人，毕竟她已经见过太多的悲剧了，海誓山盟的笑话，磐石蒲苇的谎言，爱情是经不起时间检验的情感，不像亲情牢靠，更不像友情长久。

　　桃姬好似能够看清人心，一看魏辛夷的表情就知道魏辛夷在想什么，但也不点破，只是以袖子遮住小嘴轻笑，柔声道：“二位能通过桃花阵，就算是通过一半的考验了，接下来只要回答我桃姬的三个问题，通过了，桃姬就算你们过关。”

　　“你要考我们什么？”魏辛夷询问。

　　“心有灵犀。”桃姬的手拨弄琵琶弦，一道柔和的音波扫出，将魏辛夷与楚清溪分割开来，同时解释道：“唯有两位的答案相同，才算考验通过，如果回答有出入，还请你们从头再来。”

　　桃姬的声音虽然柔和，态度却强硬不容拒绝，魏辛夷和楚清溪都明白，如果不能通过桃姬的考验，只怕画亭之考究算失败了，到那时候只怕他们会被传送离开祝灵秘境，这一趟秘境之旅，也算到此为止了，他们相交的时间不长，谁也不相信彼此之间存在默契，当初在琴亭的琴箫合奏之所以能顺利进行，不过是彼此都熟谙音律的缘故。

　　既然没有退路，不如放手一搏。

　　魏辛夷与楚清溪同时开口：“请桃姬出题。”

　　听到二人的声音同时想起来，桃姬又笑了，拨弄琵琶弦，琵琶声幽幽，桃姬弹奏的正是名曲《渔樵问答》第一段——清隐高谈。

　　“两位请听好。”幽幽乐曲之中，桃姬出题了：“请用一首词，形容心慕之人已有爱侣的心情。”

　　魏辛夷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候的第一个反应时这是什么鬼问题，但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就算对这个问题有一千句抱怨的话也不敢掉链子，她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任性害得考验失败，甚至连累楚清溪。

　　楚清溪倒是从来没有想过堂堂祝灵秘境会有这么奇怪的问题，但既然是考验，他便认真思考，桐鹭宗的文化课，他陪着楚翾仪上过不少，经史诗词的学习也不曾落下。

　　不过片刻，楚清溪和魏辛夷同时有了答案，彼此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只是在同一时间开口回答了桃姬的问题，只是他们不知道，两人的回答竟然同出一辙，没有任何的疑虑，彼此都选择了黄庭坚的《少年心》，没办法，实在是那一句“染相思，病成方寸”太深入人心了，更有那一句“似合欢桃核真堪人恨”恰如其分，不选这首词，都对不住自己读了那么多年的书。

　　“恭喜，你们通过第一道考验了。”

　　桃姬的声音传来，彼此都感到意外，但也没办法深思，因为桃姬的第二个问题，已经随着恭喜一同来到了。

　　“请听好，这是我的第二个问题。”

　　桃姬的第二个问题，让楚清溪与魏辛夷同时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两人该是凝神思索了一番，之后倒是楚清溪先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在楚清溪之后则是魏辛夷，这第二个问题，同样让魏辛夷只想翻白眼，倒是住在她的神识当中的烛龙背桃姬的第二个问题逗笑了。

　　“至亲与至爱之人同时命悬一线，你只能救其中之一，你救谁？”

　　等待楚清溪回答的时间里，魏辛夷忍不住对烛龙抱怨：“师傅，这个桃姬是不是脑袋被桃子砸出坑了？为什么总是问些酸酸涩涩英语阴阳怪气的问题？如果来这里的人是情侣，那岂不是十有八九都要被她才算了。”

　　烛龙只是愉悦道：“情到浓时岂是他人三言两语就能拆散？”

　　魏辛夷不认同，反驳烛龙：“我只听过情到浓时情转薄，还未见过真正的情比金坚的情侣。”

　　“没见过还没听过吗？梁山伯与祝英台、刘兰芝与焦仲卿，你也不熟悉吗？”

　　“那是故事。”魏辛夷很坚定：“故事是人编出来的，自然美化三分，真实的情况到底如何谁又晓得？就连历史有时候都让人分不出真假，何况故事。”

　　“你要相信的不是不是故事。”烛龙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徒弟脑子里少一根筋，难怪会被桃姬笑话：“我要你回忆这些故事，是要你相信人类纯善的本性，人类天生就有着对美好事物的向往。”

　　烛龙这话一说出，魏辛夷就乐了，毫不客气的直刺烛龙的软肋：“如果人性本善，师傅就不会是今日这个模样了。”

　　“人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你不该以偏概全，如果人性不纯善，你为何又愿意与楚翾仪做朋友，她又为何会为你这个才认识不久的人甘愿赔上自己的性命。”

　　烛龙的提醒，让魏辛夷陷入了自己的思维困境，直到桃姬开口，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轮到自己回答了，虽然不知道楚清溪的答案是什么，但方才与烛龙的对谈让魏辛夷豁然开朗，没有犹豫的魏辛夷直接说出了答案：“楚翾仪。”

　　魏辛夷与楚清溪的答案，着实令桃姬意外，这个答案，究竟是该算两人对还是错呢？

　　至亲自然是至爱。

　　至爱也可是至亲。

　　亲有多重解释，爱也有多重解释。

　　亲不仅是亲情、亲人，也可以是亲近、亲密。

　　爱不仅是爱情、爱人，也可是是友爱、爱护。

　　“唉。”桃姬叹了一口气，只言道：“谁让我出题不严谨，是我的失误，这一题看在你们说了同一个人名的份上，就算你们对吧。”

　　“多谢桃姬。”

　　“不用说谢。”桃姬拨动琵琶弦的手忽然停了下来：“接下来便是最后一题了，请注意。”

　　魏辛夷与楚清溪同时开口：“请桃姬出题。”

　　“第三题，听清楚。”

　　……

　　直到离开桃花阵好长一段时间，楚清溪与魏辛夷两人都没有对彼此说一句话，虽然通过了桃花阵是好事，但是现在看到对方，彼此心底都有一丝的尴尬，就算魏辛夷再心大，也无法丝毫不在意先前说过的话，魏辛夷不开口，楚清溪自然更不好开口了。

　　“算了算了。”魏辛夷摇摇脑袋，不仅要把方才的记忆甩出去，还要把烛龙的嘲笑声一起甩掉，纠结了一阵后对楚清溪说道：“先前发生的事情，请当做没有发生过。”

　　楚清溪有些微的犹豫，但见到魏辛夷一脸的坚定，只能退让：“好，我尊重魏姑娘的意愿。”

　　“那就好。”魏辛夷松了一口气。

　　“可桃姬送的礼物该如何处理？”

　　“安静、闭嘴、别说话。”听到楚清溪提到桃姬两个字魏辛夷就头大：“随便你怎样处理，总而言之别让我看到就成，请楚公子记住，我们从来没有去过桃花林，也没有见过桃姬，明白了吗？”

　　见到魏辛夷的反应这么大，楚清溪也只能按下不提，只说说道：“我明白了。”

　　“很好，别浪费时间，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魏辛夷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开始消极抗争，不愿意再与楚清溪多说一个字了，可是烛龙一直在她的耳朵里吵吵嚷嚷的，提醒她迫切想要忘记的现实。

　　“徒弟，真正的勇士，敢于面对现实的惨淡，流血的人生。”

　　“我是大夫，不是勇士。”

　　“桃姬也是一片好心。”

　　“我还没老到需要靠相亲把自己卖出去的地步。”魏辛夷心情很不爽：“而且我也不需要靠男人养活，我有本事自食其力，为何要依附他人而活。”

　　“人生难得是相知，楚清溪这样的男人，世上少有。”

　　“师傅，你是来笑话我的吗？”魏辛夷非常生气：“如果是，现在请你闭嘴。”

　　“呵，何必如此拒人千里之外呢，何况失礼的人是你，楚清溪都没说什么，为什么你反应这么大。”

　　“因为我不是流氓，自然会为自己的鲁莽和愚蠢感到羞愧。”

　　“人生在世，如果只是一个人走路，那未免太孤寂了。”

　　“师傅，我讲了，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魏辛夷立刻驳斥：“更何况，我有亲人、有师傅、有朋友，哪里孤单了？”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烛龙笑笑：“桃姬从来没有看错过人。”

　　“如果你要继续这个问题，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我不会再和你说一句话。”

　　“哈哈。”

　　烛龙看魏辛夷的笑话看得欢喜，魏辛夷心中却是对自己之前的表现咬牙切齿，都说了她跟楚清溪一点都不熟悉为什么他们会有这么强的默契，自己打自己嘴巴的感觉一点也不爽，楚翾仪现在只想找个不长眼的人出气，可惜眼前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一个她无言以对的楚清溪。

　　楚清溪看得出魏辛夷心情不好，体贴的什么也不说，只是更加留心周遭的环境，小心处理各处阵法，就怕魏辛夷因为分心而受伤。

　　心中挂念着自己的妹妹，又要操心魏辛夷的状况，楚清溪这个大哥兼向导，做得一点也不轻松。

　　魏辛夷的脑海中不停的回放着当时的场景，脑袋里桃姬的声音回响如同魔音灌耳久久不绝：“第三个考验，请向我展示你们的默契。”

　　魏辛夷不懂当时自己为何要立马接上一句“如何展示”，简直连思考都不曾思考就开嘴了。

　　现在跟在楚清溪的身后，魏辛夷捂着脑袋暗恨自己一世英名毁于嘴快，简直就是自己坑自己的最高境界。

　　“魏姑娘留神，前方有杀气！”

　　魏辛夷一惊，月境出鞘，快步上前挡在了楚清溪之前，满腔的不爽就要靠手中的月境宣泄出来。

　　“楚公子让开，让我看看是谁不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