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宿主总是不开心》曾玄渔

15、立志作恶

　　诛秀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怒火。

　　自幼在梵心教长大，每日每夜接受训练，多少次受伤甚至命悬一线但她却始终艰难挣扎着活下来。
　　不是简单的求生本能，更因为她知道这世上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如果不活下去，死了以后都根本不会有人想起她。

　　从记事起便没有父亲母亲，也没有其他亲人，午夜梦回都无机会见面，这是将伴随她一生的痛。
　　如今被人这样提及，由不得她怒火滔天，对方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这样嘲讽她？

　　而清岚也并不意外诛秀出手招招毙命。
　　戳人痛处、揭人短处，她方才那样说话能这般轻而易举便撩起对方最大的火气虽说有两分意外，却也不是无的放矢。

　　若是无关紧要之人看来或许还以为是她太过分。

　　只是那又怎样，对方及其余半莲摆明了不抢到小孩不罢休，而她也绝不会放弃小孩，所以双方本就处于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
　　哪怕她好言好语，诛秀也定不会放了她，所以，想要脱困，只能是她杀了对方了。

　　情势之下的道理就是这般浅显简单，她向来的理性足以在第一时间告诉她这一点，而不是先发考虑其他。

　　两人均是狠下杀手，打得难解难分，大概一柱香后，才终是决出了胜负来。

　　清岚的剑刺入诛秀的身体，位置正是心脏处。
　　诛秀咬着牙用手紧紧抓着清岚的剑，阻止剑刃更进一步。

　　清岚面容平静，手上稳稳地使力，宝剑在两人合力之下竟有弯曲之势。

　　清岚向上飞踢一脚，一脚踹开诛秀握剑的手，手中宝剑继续猛地一刺。
　　诛秀整个人都僵住了。
　　随着清岚抽剑而出，她人也同样往前趋倒摔在地面，发出一下类似重物落地的声音。

　　清岚微张着嘴喘嘶一声，随即闭眼。

　　抱着怀里自始至终很安静的小孩转身离去。

　　现下已是后半夜。
　　夜风起了，天上的云一朵一朵如互相追逐般流动，碰到那月便如给月蒙上了纱，倏忽间，月的真容又露出来。

　　清岚抱着小孩走了一阵方又停下，在一棵树下坐后，看向小孩，见他葡萄似的大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

　　清岚微微垂脸：“清安，你怕吗？”

　　小孩却问道：“你为什么不把我交给那些人？”

　　清岚道：“把你交给他们，他们会杀了你。”

　　小孩声音低道：“你不是我姐姐。”

　　清岚将他往怀里揽了揽，轻叹道：“的确不是。我甚至不知道你是谁，那些人又为什么要杀你。但是我已经说过要保护你，我会说话算话的。”

　　小孩不再说话了，只心中骂了声傻子。

　　清岚背倚着身后的树，调整了一下姿势，温声哄小孩道：“你睡吧，天亮了我再带你去别处。”

　　夜风吹过树叶的响声并不猛烈，只绵绵密密一时半刻未有断绝，商钧背靠着清岚怀抱，手被她握住在手心，就这样逐渐眯过去。

　　清岚本也乏了，闭上眼意图休息一下。
　　可奈何她却根本睡不着。
　　一闭眼，之前用剑划破那些半莲的喉咙还有方才刺进诛秀心脏的场面便反反复复如走马观花般不断回放在她脑海中。

　　这会儿周围分明该是山林的气息，她却始终觉得一团血腥味笼罩着她，激得她又有些想吐。

　　在她原来的世界里，她自小虽冷淡，但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连小小的算计他人也不曾有。而如今，她却亲手杀了人。

　　但清岚清楚知道自己不能后悔，因为如今她不杀人便会被杀。
　　最重要的是，在如今的世界，还有以后的世界，她需要做任务，要获取生命值，这些任务可能千奇百怪，可能会同样有需要她用上心机手段甚至杀招的时候，她不能退缩只能坚持，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复活，重新回去原来的世界。
　　而为了回去，她愿意付出代价。

　　夜风拂过这夜间的一切，卷着浮尘吹向不明晰的远方，一起带走的还有清岚眼角的眼泪。

　　＿

　　商钧醒过来时仍在清岚怀里。
　　此时他们在一辆马车上，车身有些晃悠，隔着车厢听见外面马蹄踏踩地面的噔声，偶尔前头的马车夫嘴里轻声呼喝。

　　他往上看，先看见的是清岚玉色的下颌轮廓，细腻紧致的脖颈线条流畅优美，此时她轻微歪着身靠在车厢，一手揽在他肩膀。
　　商钧自己慢慢靠坐起来，看清她闭着眼，大概很累，他动作不小却也没有惊醒她。

　　他百无聊赖，便直直盯着她看。看了半晌，唯得出一个结论，虽然这女人傻得很，但长得倒是不丑。

　　他透过一侧窗格往外看了看，外头天光大亮，触目所及的青山绿林一片片朝后退出视线，他重新转脸过来，不知道这女人是准备到哪里。

　　随后忆起昨天，那些银色半莲竟追到了这里，目的明确地表示要他，看来他散功一事在有心人那里的确已被看穿，甚至已完全锁定。
　　梵心教中暗部统下均是杀手，领头人龙阙虽是他的人，可惜忠心有余，计谋不足。
　　眼下他人不在教中，若那有心之人假传他的敕令让暗部追杀也不无可能。

　　那么接下来，只要他一日不恢复功力返回教中，不论他到哪里，追杀便是不可避免的。

　　昨夜的银色半莲不过暗部其中一个分支的部分成员。
　　暗部麾下共三大支系，分别以蒙面面巾及腰侧刺的银、金、赤三色莲花区分，每支系由武功最高二人带领，这二人面巾及腰侧所刺为整莲，其余人为半莲，半莲又以男女分左翼半莲和右翼半莲。

　　银、金、赤三支部实际上有器、技、毒的侧重，但同时三支的武功及刺杀能力却是层级递增。

　　昨夜诛秀率领那些银色半莲追击，更多是试水。
　　清岚武功出众，银色半莲未能完成任务，那么接下来定是金、赤出手了，诛秀作为银色整莲却不是清岚的对手，金、赤两支或许会直接派整莲而不是半莲也未可知。
　　且银莲既然正面冲突失利，后面的杀手们便会灵活变通手段，只要能达到最终刺杀目的，过程千变万化，纵然清岚武功高强，但她只有一人，谁敢保证没有片刻失误。

　　黑眸扫过清岚睡着时也清冷淡然的面庞，这女人这么蠢，不知可还能多助他几日？

　　清岚睡得一半醒过来，见小孩垂着眼睫一副乖巧模样，伸手将他往自己这边抱一抱：“饿不饿？”

　　小孩轻点点头。

　　清岚伸手揉揉他肚子，告诉他道：“稍等等，到下一个城镇就停下买吃的。”

　　商钧早对清岚的亲密碰触没什么抵触情绪。
　　两人如今相处已逾两月，被她摸肚子跟其他诸如帮他洗澡之类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也不以为忤，不知第多少次忖度等到他恢复功力就把这女人……

　　他顺势靠过去揪着清岚的衣衫料子睡回笼觉。

　　果不其然，在接下来的半月内，梵心教派来的莲花杀手接踵而至，金色半莲和赤色半莲的刺杀统共不下二十回。

　　清岚一人死死护着小孩，每日里闭眼安心睡觉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

　　原本她心里对小孩疼爱将他纳为自己人，所以只要是小孩的气息在她身边，她警觉性会低一些，譬如原来小孩半夜蹬她她可能也不醒的，但如今她却是任何风吹草动就立即会惊醒并随即进入高度紧张的备战状态。

　　再一次击杀一批赤色半莲杀手，清岚带着小孩迅速离开。

　　商钧双手搁在她肩膀，风吹着清岚的几缕发丝到他唇边，他默默别开脸躲开，突然开口道：“你是不是保护不了我了？”

　　清岚脚下未停：“别担心。”

　　商钧内心嗤笑，笑她非得为了兑现承诺而逞强，简直蠢到家了，口中道：“你可以放下我自己逃走的。”

　　清岚依然往前，吐出两个字：“不会。”

　　“若你会死如何？”他手指碰了碰清岚耳根后面的一处红肿，这处是刚才被赤色半莲放出的毒虫所咬，这毒虽不会见血封喉，但若是不能解毒，却也最多让她撑七天。

　　清岚猛地停下，将怀里小孩放下来，随即她直起身，居高临下看他。

　　商钧不知她什么意思，果然她要丢下他了？
　　这个蠢女人……
　　他攥紧拳头，眼睛盯着清岚的衣摆，若是他恢复了功力，他一定要把她……

　　他觉得风更大起来了，因为风吹进他的眼睛让他眼睛又胀又涩，很不舒服。

　　清岚盯着小孩圆乎乎的头顶，他始终不抬头看她，她不认为他在哭，小孩始终像个成熟的小大人一样有些闷，但他其实很敏感。

　　两人一高一矮站着，也僵着。
　　终于，清岚轻叹一声，半蹲下去跟他对视，“若我真的扔下你，你待如何？”

　　商钧用黑漆漆的大眼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她敢……他一定一定……

　　清岚却捧着他的脸轻吻了吻他的额头：“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好吗？”她朝他伸出手。

　　哪怕这会让她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失败，现在的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就这样丢下小孩的，所以不管后头还有多少杀手和追兵，她认了。

　　半晌，一直僵硬着的小孩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搭在清岚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