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自利》朕以为

4、第四章

　　周毅从乔白朋友的口中得知乔白在大学的时候便是学生中的翘楚学生会主席，从大一一入学就收到了不少情书，班上的女同学几乎都曾向他明里暗里告白过。乔白有时会和某个女生搞搞暧昧，但是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一个。

　　有一次公共课课件，一个男生手贱趁周平去厕所的间隙，拿起了周平在课上偷偷画的画，是一个背影，他好奇心起，就把周平的日记打开，才看了几行就笑了出来，并吆喝着当众读了出来，“今天乔白穿的黑色的风衣，很称他的腰身。。。。要是能再靠近他一点点就好了。”周平对乔白的爱慕之情一下子暴露在大家眼前，成为大家的笑柄。周平的名字第一次被大家注意到。
　　乔白被女生告白习惯了，被男生告白还是第一次，乔白并没有跟着周围人一块嘲笑周平，而是看了看身边呼呼大睡的沈楚，云淡风轻的对此一笑而过。
　　乔白无所谓的事情，在别人口中却是了不得的谈资，周平在别人的口中很快演变成一个喜欢偷别人内裤在厕所里□□的猥琐男，别人见了他就会在他身后吹口哨，“呦！屁股疼不疼！又找哪个情哥哥去了？”
　　宿舍里的舍友因此都不敢在屋内脱衣服，憋出了一身气，就趁周平不在将他的衣服都扔到楼底下，又将他的被子泡水里，想着这样周平就没法在宿舍睡觉了，周平下去拾衣服，回来宿舍门就打不开了。他默默站在门口，隔壁几个宿舍的人出来探头，“哎呀，小娘子要哭了，哥哥看了心疼！”话音刚落，整个走廊响起轰鸣的笑声。
　　“那。。。周平之后去哪儿睡得觉？”周毅强忍着一口气，慢慢的开口。
　　“不知道啊，听说不在宿舍睡啦，也许找他的炮友去了？”乔白朋友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还好周毅已经不在眼前了。

　　周毅在偌大的校园迷了路，左拐右拐又遇到了乔白，乔白和一个男生坐在校园的石凳上不知道在聊着什么。周毅直觉那个穿着单薄毛衣的清瘦男子应该就是周平日记本中冷漠又自傲的沈楚。
　　周毅向来快刀斩乱麻，他直接上前，来到乔白和沈楚面前，话却是对着沈楚说的，”你好，我是周毅，周平的大哥，你是周平的同学，那你知道周平为什么自杀吗？”
　　周毅一眼就能看出乔白是什么样的人，至少表面上是什么样的人。但当他对上沈楚无机质的淡色眼睛，他从中看不到任何感情在里面。沈楚一副神游太空的样子，周毅把话又重复了一遍，这次他注意到沈楚肩膀微微颤动，乔白挡在沈楚前面，“沈楚和周平虽然是同学，他和你弟弟交情并不深，你最好还是去问警察，也许警察能告诉你点有用的线索。”
　　周毅虽然伤心，但是他并不糊涂，他第一步就是打电话给他老战友询问警察侦查的结果，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天台长久锁着没人去，上面只留下了死者一人的脚步，确确实实是自杀没错。但是周毅不甘心，他不知道周平为什么自杀，所以他来到了学校。因为周平死前打的最有一通电话打给的人，便是面前的沈楚。

　　“3月5号晚上，你是不是接到过周平的电话，你们说了什么。”周毅问沈楚。
　　沈楚从乔白身后走出来，望着周毅坚定的眼神发出的光芒，平静的回答，“周平3月5号晚上是给我打过电话，他问我有没有空，他有紧要的事想见我一面，我给回绝了。”
　　“为什么？”周毅步步紧逼。
　　沈楚深呼一口气，又重新坐回石凳上，他开口道：“周平微雕做得很不错。”
　　周毅和乔白都因为沈楚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愣住原地。
　　“我当时很好奇，想要学习一下，便主动和没人理的周平凑近乎，做朋友，周平人虽然呆呆的，技术不错。我那时天天缠着他学习。但是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凡是三分钟热度，热度散了，我就不太想理这个内向的临时朋友了。但是他却反过来天天给我打电话，问我去哪儿吃饭，去哪儿玩，我很烦他，就都会找理由推脱掉。3月5号晚上他电话过来，说有要紧的事想见我，我觉得是他的矫情劲儿又犯了，就说没空给挂掉了。”
　　周毅将沈楚拉起来，一拳打在沈楚脸上，沈楚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嘴角流血。乔白赶紧去扶沈楚，沈楚却推开周毅伸向自己的手，干脆仰躺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这令乔白心疼不已，他知道沈楚又想起年少时的那件事了。
　　周毅回到宾馆，一天的访问结果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周平的死亡真相似乎在别人的言语中一点点浮出水面，但这只能让周毅更加内疚于弟弟的遭遇。周平每次打电话给自己希望自己能去学校看看他，他都以工作忙为借口推脱掉，也许自己那时候回去看望他一次，周平也就不会绝望到想自杀了。自己只想听到弟弟说快乐的事情，却忽略了他故作爽朗的声音背后的脆弱与无助，这样的自己和那个只会利用别人的混蛋沈楚有什么两样。
　　周毅躺在宾馆的单人床上重新将周平的档案记录看了一遍，他现在还不清楚周平离开宿舍后之后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晚上睡在哪里，周围的旅店他都问过了，没有人见过周平。学校地处市中心，周围的租房的房价不是一般的学生能付得起的，周平到底是睡在哪里，周毅拿笔对着档案中的一段文字不停地划着红线，直至将文字完全覆盖。
　　今天周毅打算再扩大一些范围，那些地方租房子比较便宜，也许周平会去那儿租房子。
　　一天下来一无所获，周毅觉得渴了便去一个小区的楼底下买水喝。掏钱的时候不小心将钱包里周平和他的合影落了出来，售货员帮忙捡了起来，指着照片上的周平说：“这是你亲人啊，我之前经常见他，挺内秀的一个男孩子，跟我儿子一个样。”
　　“你在哪里见过他！”周毅急切的问。
　　店员被周毅的态度吓到了，但还是亲切的说道：“他不是岳老师的学生吗，我前几天还见他们俩一块回家，说起来这岳老师人长得好，心也好，对学生多负责，知道学生有困难，还会带学生回家照顾。”
　　周毅听着店员侃侃而谈，手里握着的矿泉水瓶越捏越紧。
　　周平生前与男人有过性行为的字眼再次浮现在周毅布满血丝的眼前。

　　周毅返回学校去找名为岳雪峰的老师，正巧遇到岳雪峰在课上讲课，他带着标志性的金边眼镜，文质彬彬，很有年轻学者的味道。他主讲的近代史是公共选修课，大教室座无虚席的场面在名校也是不多见了。周毅对历史不感兴趣，但也听得出岳雪峰讲课能力很不错。
　　下课了，周毅循着岳雪峰的步子走，岳雪峰却是跟沈楚走在一块，两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最后岳雪峰拍拍沈楚的肩膀，沈楚就离开了。
　　周毅跟着岳雪峰一直走到他办公室门口，岳雪峰回过头皱眉，“你。。。有什么事吗？”
　　“岳老师你好，我是周平的哥哥，我有些事想要问你。”周毅向来这么开门见山，岳雪峰叹了口气，好似有些感伤，他推开门，“我们进来谈吧。”
　　岳雪峰进了私人办公室，为周毅倒了杯茶，安排周毅坐在沙发上。周毅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岳老师，请问你知道周平3月5号前都去哪儿了吗，我知道他已经很久不在学校住了。”
　　岳雪峰再次叹口气，轻轻用指尖点着桌面说道：“其实你不来找我，我也该去看看周平的家属，不知道周平在学校的事你作为一个哥哥知道多少。”语调里责备的语气毫不掩饰。
　　周毅内疚之情再起。
　　“周平之前在学校受到了排挤，在宿舍都呆不下去了，有天晚上我忙完课题正好遇到在操场上哭泣的周平，一时心软就将他带回我的家了。这一住就是三个月。中间我劝他和你聊聊，他也不肯。”
　　岳雪峰的办公室在一楼，有些阴暗，但是好在有一扇大窗户，从窗户往外看去，是学校的小花坛，现在一株玉兰花开得正旺。
　　周毅望着白色的玉兰花发了一会儿呆，又问道：“那老师知道周平在那。。。之前还有和什么人联系过吗？”
　　岳雪峰想了一下，“除了他的同班同学沈楚，别人我就不清楚了，周平这人比较内向，他住我那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跟我打声招呼就去自己房间睡觉了。”
　　周毅向岳雪峰道谢离开。他对着岳雪峰时还带着感激的笑，转过身来便严肃起来，他知道岳雪峰在撒谎。
　　他虽然和周平长时间不见，但也是知道周平性格的，以周平的个性，不可能赖在别人家里三个月。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岳雪峰没有说出来。周毅决定去找沈楚。在这些人里面，他们每个人都将自己与周平的死摘得干干净净，只有沈楚，虽然话说得很欠揍，却最真实。

　　沈楚再次见到周毅冷静了很多，他的身边没有乔白陪伴，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小足球场显得孤孤单单的。沈楚开口道：“你是来问我周平的死因的吗。”
　　周毅觉得沈楚说话的调调总是很能挑起他的着火点。
　　“死是每个人唯一自由的选择，死的那个人是解脱，解脱不了了的没有死的那个人，我不知道你想从我身上找寻什么结果，我只想说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你觉得周平是怎样一个人？”周毅走了很多路实在很累了，他先挑了块干净的草地，直接坐下。
　　沈楚看了一眼周毅，知道他不说些什么周毅是不会罢休的了。
　　“我最开始知道周平是因为他暗恋乔白的事曝光，我当时就想现在怎么还有这么傻的人，非要把心事写在日记里，写了这种秘密的又敢把日记放在公共课堂上，跟朵温室的花朵似的。”
　　周毅沉默不语。
　　“周平微雕做的不错。”沈楚接着说，“平日他也不说话，就见他低头拿着小刀刻着什么，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他的核桃微雕做的竟然不错，于是主动跟他说话。”
　　周平的微雕是周毅教给他的，他喜欢上之后就很认真的每天练习。但是做出来也不好意思拿出来给别人看，就堆放在自己房间的橱子里。当沈楚接近他，并表现得很真诚的样子想向他讨教，周平是很高兴的。
　　沈楚是周平在大学以来第一个真正接触的朋友，特别是他在被集体排挤之后，这份友情就显得尤其可贵。他很认真的教给沈楚，沈楚很有天分，学得也不错。周平经常能听到沈楚夸他，手巧。周平连连摇头，但心里跟吃了蜜似的。他一直那么羡慕沈楚，从来都是那么特立独行，不会为了附和别人而做事，活的那么潇洒。做出来的东西也是别出心裁，虽然微雕技术上不如周平，创意上却是很有灵气。那时候下课了沈楚也会和他在一起聊天，有时会一起去吃饭，一起上体育课，周平经常沈楚沈楚的叫个不停。
　　但是很快朋友的新鲜感过去了，沈楚开始刻意的避开他。
　　“周平后来表现的像甩不掉的牛皮糖，”沈楚说，“时时刻刻都要跟我黏在一起，我很不舒服，再加上我们两个性格爱好多有不同，我就不想再联系他了。你问我怎么评价周平。”沈楚看着周毅的眼睛说：“有欲望却怯于争取，有能力却不懂展示，自私任性依赖性强，被同学排挤不是没有道理的。”
　　“你说什么都不能说周平自私！”周毅愤怒的想再次抓住沈楚的衣领，手刚伸出又放弃，“周平从小就没有父母，别人的家的孩子在闹着要玩具的时候，周平反而会在我旁边安慰我，还会省出自己的零花钱来给我买生日礼物，你怎么好意思说这样的人自私！”
　　这回轮到沈楚沉默，他留下周毅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操场内疚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