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自利》朕以为

3、第三章

　　沈楚盯着摄像看了几天，没又看到任何想象中行踪诡计鬼头鼠脑的人，就在他烟灰缸都要被填满的时候失去耐性的时候，一个人的身影出现沈楚的视野。那人带着遮阳帽，穿着运动服慢悠悠地走到沈楚的家门口站住，沈楚刚开始还以为是他的快递来了。那人面对着沈楚的门，立了半分钟，就在沈楚的胆子提到嗓子眼的时候，那人发现了门口的摄像，他不慌不乱，稍稍转头，沈楚从镜头中只看到了他金丝边镜框，但是就是这副金丝边镜框，硬是吓出了沈楚一身冷汗。那人仿佛有所察觉，在沈楚采取行动前，勾起嘴角，笑笑走开了。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沈楚知道他此刻的笑容必然和以前一样，眼角弯弯，迷人自信。

　　“你确定这个人就是岳雪峰？”乔白不确定的问道，“连个正脸都没看到，又这么多年没见，沈楚你怎么就能确定是他呢？”见沈楚不语，乔白接着说：“我已经打电话问过周毅了，周毅说他自从被学校开除后就回老家了，现在应该老老实实的做着他的高中老师才对。”
　　“岳雪峰才不会老老实实的做一件事，他才不会甘心做一个高中老师。”，沈楚与岳雪峰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他直觉的确认他印象中的岳雪峰是与老实半点不搭边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很了解他啊，沈楚？”乔白似笑非笑的看着沈楚，沈楚心里一阵发毛，他赶紧转移话题，“如果真的是岳雪峰，他是为当年那件事来找我复仇的吗？”
　　“如果真是他的话，沈楚你现在很危险，他毕竟是曾经想要撞死你的人，还认为是你向学校揭发的他的丑闻，他如果是来报复你的怎么办，你还是搬到我那去住吧。”乔白二话不说就要帮沈楚收拾行李。
　　当年那件事是沈楚和乔白两个人的噩梦，乔白因为岳雪峰主导的车祸失去了一条腿，一瘸一拐的走在街上的时候总会收到别人怜悯同情的眼光。别人问起的时候乔白都会装作不在乎的说是不小心，将话题引到别处，这个世界只剩下乔白沈楚和岳雪峰知道是乔白为了救沈楚，替他挡在了岳雪峰的车前。沈楚则会怀着一辈子对岳雪峰的怨恨和对乔白的愧疚困在了j市。
　　沈楚摇摇头拒绝了乔白的提议，他已经连累过乔白一次了，这次，他要亲自解决这一切。
　　“我收到了周毅大哥的短信，他说有事可以摆脱他，他还是很愿意收拾岳雪峰这个人渣的。”

　　乔白虽然不赞同沈楚的想法，却也知道一旦是沈楚决定的事情，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周毅，刚调来j市没多久，现在是j市槐荫区警局刑侦科的大队长。他因为五年前的事件与乔白和沈楚有过几面之缘。五年前的事件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他一度失去了人生的意义和方向。周毅拿出钱夹里放着一张弥足珍贵的泛黄的合影，他和他的弟弟周平相拥在一起大笑，周毅笑得很豪放，周平则是害羞的咬着下唇。
　　他现在全神贯注的盯着沈楚寄给他的录像，不太清晰的录像中的背影化成灰他都认识，那就是岳雪峰，害死他弟弟的凶手，如果不是身为军人的自律与法律的约束，他早就冲到岳雪峰面前，将他揍得爹妈都不认识。

　　j市的夜晚，如大多数城市的夜晚一般，灯光成为黑幕中最耀眼的点缀。灯光下的人们每分每秒都是在变化的，却又像是恒久不变的。

　　接到岳雪峰短信的三人在撩人的夜色中，一夜未眠。

　　面对这种事，要排除个人偏见总是很难。不论去到哪里，偏见总是掩盖真相。但我们提出了合理的怀疑，那是我们的司法制度中非常宝贵的东西。——十二怒汉

　　岳雪峰曾是b市知名大学的年轻讲师，也会是这所大学最年轻的副教授。不同于一般教授的满堂灌，岳雪峰讲课风格独特，不仅语言幽默风趣，可以将枯燥的课本内容讲述的生动有趣，还可以带动课堂气氛，真正做到如外国大学课堂般，由学生来掌握教学的主动权。最重要的是，岳雪峰的颜值高出学校一般教授水平，女学生经常毫不避讳的在班级群里说要给他生孩子。岳雪峰的课从来不需要点名，因为教室往往连他的学生都装不下。
　　这样的青年才俊，未来的道路应该铺满鲜花和掌声，即使娶不到白富美来增光添彩，小家碧玉常伴就足以羡煞旁人。
　　沈楚是岳雪峰成为副教授的第一年带的学生。虽然是第一年，报他的学生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当时便被一些老教授好一番挤兑，岳雪峰却一眼挑中了不怎么讨喜的沈楚，对他的开门弟子悉心照顾，倾囊相助。
　　但是就在沈楚毕业的那一年，学校里死了一个学生周平，自杀。学生在大学里自杀，虽不能说是常见现象，在信息漫天飞的时代也是见怪不怪了。但是校长邮箱里的一封邮件将这件事岳雪峰推上了风口浪尖。手机录像中岳雪峰与自杀男孩周平的不堪行径差点令年近古稀的校长心脏病发，特别是录像中明显是岳雪峰强迫的周平。这让人不得不将周平的死与这份录像联系起来。本来还对这个不知好歹的学生怀有一份怨怼的校长立刻对周平产生了深深的愧疚和怜悯。
　　校长念在岳雪峰是他的徒子徒孙的份上，没有将这件事公开，“你，你自己应该也知道该怎么办，我只说一句，以后这个学术圈，是容不下你了。”
　　岳雪峰面对如此铁证无言以对，他甚至需要感谢校长的手下留情没有将这件事宣扬出去，他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家乡，托关系在一所中学当起了高中老师。

　　“你们说，这算不算恶有恶报，罪有应得呢。”如在大学课堂般，岳雪峰温文儒雅热情洋溢又若无其事的讲完他的故事，站着向在座的三个人提问道。五年未见，岳雪峰还是那么成熟自信的样子，好似五年前狼狈不堪的他根本就不存在过。
　　沈楚、乔白、周毅三人不约而同的来赴约，又不约而同的铁青着脸坐在对面，如果不是沈楚按着，周毅一定已经将拳头打在岳雪峰虚伪的笑容上。岳雪峰也早就预料到这个局面，特意指了指三人背后的录像。“周大队长，今天我们的所作所言都会记录在这架录像机中，所以也请你保持好人民公仆守法执法的模范作用，不然，你一直想知道的周平的死因，又如何能得到答案呢。”
　　“但是，在家苦思冥想了好几个年后，我觉得周平的死，不应该由我一个人来承担，明明在座的都有错，为什么大家都可以逍遥的活在自己的谎言中，我却要面对着自己的诚实背负一切呢。”
　　三人再次回想起昨晚收到的岳雪峰的短信，
　　“撒谎是人之本性，在大多数时间里我们甚至都不能对自己诚实。
　　——惠碧多酒店209包间，中午12时，静候。”
　　（取自芥川龙之介《罗生门》）
　　沈楚看到短信的一刻便知道这是谁发来的，他曾经对岳雪峰非常崇拜，他口中的每本书沈楚都拜读过，《罗生门》岳雪峰送给沈楚的生日礼物，他在书本的这句话下做过标志。沈楚把这句揭露人性丑恶的话当成金玉良言，时刻铭记。但不论是鸡汤还是毒鸡汤，运用到现实中滋味就不怎么好受了。
　　沈楚以为只有自己收到或者说看懂了这个短信，看到乔白也在现场时沈楚有些惊讶，等一会儿周毅来了，三人同时感受到阴谋的味道。但是三人各自因为不同的目的选择前来，见了岳雪峰后又有了不能离开的理由。

　　岳雪峰把与周平有牵扯的三人一块召集来，开门见山道：“我知道大家一点都不想看到我，在场的不止一位想要撕成碎片，”岳雪峰眼神扫过气得铁青的周毅和黑着脸的乔白，“我知道大家都将周平的死因归罪到我身上，刚开始我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在冷静下来后我对这件事有几点疑惑需要大家一块帮我解开，”最后将目光定在沈楚身上，“顺便见一见老朋友。”
　　“我们先从谁开始呢？”岳雪峰手指在三人身上来来回回，最后落到乔白身上，“要不就由乔白乔总，来为大家解开序幕吧。”
　　“我凭什么听你的，”乔白皱眉，“你这个道德败坏的伪君子□□犯，做出跟踪潜入的勾当，现在又厚着脸皮出现在大家面前说什么冤枉求解惑，我们可没有多余的时间陪你在这里过家家，沈楚，我们最好马上离开这里。”
　　沈楚定在座位上不动，他低着头反握住乔白的手，“我想听岳雪峰会耍什么花招。”
　　岳雪峰摇摇手指，“乔白你的心还没有静下来，所以还是从周毅先开始比较好。毕竟当初最周平自杀调查最详细的非他的哥哥莫属了。”
　　沈楚以为周毅会站起来直接给岳雪峰一拳，没想到周毅从怀里掏出一本陈旧的笔记本，摊开，望了在座的每个人一眼，竟然开始默默念了起来。
　　周毅的父母早亡，周毅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负担起照顾五岁周平的责任。对周平来说，周毅如父如母。对周毅来说，周平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他花费了珍贵的青春时光养大的孩子。周平的成功是对他上半生努力的肯定，周平的死，则将他上半生的努力一笔抹杀，比杀了他还难受。但是多年的军旅生涯使他冷静下来，他不相信他的弟弟会轻易选择自杀，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令他难以承受的事情或者有人逼迫，才导致了这样的后果。于是周毅开始寻找周平自杀的真相。
　　他第一个调查的人便是乔白。周毅在整理周平的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本破旧的日记本，那还是他送给周平的18岁生日礼物，没想到被周平保存至今。周平的日记里没有记录日常琐事，他的日记从头到尾记录的都是一个人，那个人的笑容，那个人的行为，那个人的朋友，那个人的成绩，那个人有个很简洁的名字叫乔白。
　　9月6日，晴
　　开学了，哥哥都没能抽出时间来送我上学。我自己一个人差点走错了路找不到学校，但是今天很幸运的遇到一个帅气的同学，他帮我找到了宿舍和学校。我都没来得及问他叫什么。希望能够再次遇到他。
　　10月3日晴
　　终于知道他的名字了，原来他的名字叫乔白，乔白，乔白，很好听的名字。他每个星期五都会来我们班找他的好朋友沈楚，我多想和他打招呼啊，但是又怕他不记得我了。
　　10月11日晴
　　这次我终于和乔白说上话了，他笑着问我沈楚哪儿去了，结果我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真是太丢人了，下次一定不能这样了。
　　10月18日 晴
　　我多么希望我也能是乔白的朋友，这样他就会和我说话，看着我笑了，但是我不是沈楚，沈楚这个人看着冷漠自傲，我最害怕和这种人打交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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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记本写了厚厚一打，直到第三年的12月22日份才突然停止，但是到了3月份又突然写了唯一也是最后一篇日记。

　　3月4日 晴
　　我好想死！好想死！他们明明都不了解我，却在背后那样说我！！！为什么人的心可以这么狠！这么毒！为什么都要和我过不去！我只不过想按自己的心意活着罢了！如果不能如此，还不如死了罢了！！！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在座的每个人都知道第二天夜里周平从教学楼3楼楼顶跳下来死了。据说他跳下来的时候正好掉在了门口前段时间被折断树干上，树枝直接捅穿了他的腹部。第二天早起读书的一位女同学看到了直接吓晕了过去。
　　周毅从部队接到弟弟死亡的消息，自己把自己关在禁闭室一天，第二天就赶到了周平所在的学校。他向周平班上的同学询问乔白的下落。
　　周毅算得上见多识广，第一眼见到周平日记中憧憬的乔白，他警觉的注意到乔白的特质，他身上具有特别容易成为人群中焦点的本领，这样的人最容易被人信任，也最容易伪装自己。怀着对乔白的复杂心情，周毅问道，“你认识一个叫周平的人吗？”
　　乔白愣了一下，笑着摇摇头，好心的建议道：“我不认识，你要不去问问别人。”
　　周毅觉得乔白干净的笑容很是刺眼，乔白身边的同学呀的大叫，“周平？是不是昨天晚上跳楼的人啊，你不会是他的亲属吧。”说完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周毅，又多嘴说了一句，“就是暗恋你的那个gay啊，还是你老乡沈楚的同学呢。”
　　原本还什么都不上心的乔白面色突然一变，他去寻沈楚去了。乔白的朋友吐吐舌头，“又去找他的好知己了。”
　　周毅站在乔白朋友面前拦住他的去路，“你怎么说他是gay？”
　　乔白的朋友这才定睛打量了下周毅，周毅没披军装，但军人的气质一眼便暴露出来。乔白的朋友立刻有点腿软，将当初周平暗恋乔白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