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李布林

8、应聘

　　直接推门进去吗？不行，那太粗鲁了。万一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怎么办。“叩叩叩——”齐天居然鬼使神差地敲起了门。哪怕他明知道门没有反锁。
　　屋里一片平静，显然，安妮可已经呼呼大睡过去了。否则，哪怕一点点的信号，她也会迫不及待地黏上自己的吧！
　　“真是，就留你这最后一个夜晚好了。”齐天搔了搔脑袋上蓬乱的头发，若有所思。
　　四月二十日。
　　“滴滴……滴滴……”柜子上的闹钟响起来。
　　睁开眼睛后，隐隐觉得屋里有股焦糊味，齐天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来，发现披着被子睡在卧室的安妮可不见了。窗帘大开着，强烈的阳光一直晒到沙发上。
　　他看了一眼那只每天都要差五分钟的闹钟，已经过了上午十一点。他将硬邦邦的毛毯塞回壁橱。背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抠了抠有点发痒的后背，齐天怀着不祥的预感站起身向一楼楼梯口的厨房径直走去。
　　果然，她让人更换了液化石油气罐！
　　燃气灶上放着凉了一半的菠菜煮面，菠菜被烧得明显过了火候，蔫成了一团浮在水面，整个面汤都变成了一锅可疑的灰色。
　　“这个笨蛋……”齐天小心翼翼地走进厨房将液化气罐阀门狠狠拧了两圈，紧得不能再紧。
　　这时，楼下传来大门开锁的声音。
　　“安妮可！”齐天咬牙切齿地说。
　　“哦，早啊！”女孩依旧穿着昨晚的无袖连身小洋装，配着她那双白色小皮鞋。
　　齐天感觉自己显然被安妮可无辜的眼神和宜人的胸部迷住了双眼，嘴巴也不自觉地回应她：“早。”
　　“我给你煮了面，不过，我的厨艺是有一点点差劲啦……希望你不要嫌弃啊。”
　　“确实……我看到了，所以，我觉得还是不做饭的好……会死人的。”
　　“大圣，只是做顿饭而已，做饭是不会死人的。”她的眼睛无端地睁大了。
　　“是吗，你没听说吗……”齐天的声音越来越小，“去年的这个时候，家里的液化气罐泄漏了……住在一楼的我爸妈就是这么死的。所以……”
　　“所以，你就吃了整整一年的开水泡面？”
　　“啰嗦！总之不准做就是不准做。”这是齐天第一次在她面前这样强硬，他发现安妮可教训人的样子可真是越来越有他老妈的影子了。“这个给你。”她递过一张小广告似的东西。齐天接过，看了看上面印刷的文字，皱起了眉头。那是一张招聘停车场管理员的广告。
　　“喂，你想叫我去停车场做管理员？”
　　“那不是正经的工作吗？好像今天有面试，去试试吧。”
　　“开什么玩笑？我要的是用这儿的工作，”他指了指太阳穴，“我可不想被人吆来喝去。”
　　“你这么说，可要挨全世界停车管理员的骂了。那可是很需要当机立断的，你这么笨蛋也许还不管用呢。不管怎样，先去应聘试试吧。”
　　“你说我笨蛋？”齐天扔掉了小广告，“正因为不是笨蛋，我才思考着将来，我要干的是能实现梦想的工作。当停车管理员能成为亿万富翁吗？能住带泳池的豪宅吗？我不是对你说过吗，我要干就干大事，赚大钱。就算你想帮我找工作，麻烦找些能激发梦想的工作，拜托。”
　　安妮可拾起了小广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干大事，赚大钱。”她叹了一口气，“只有真正的笨蛋才会说这种话。”
　　“你说什么？”
　　“拜托了，”安妮可深深低下了头，“早晨洗衣服时我看了你的口袋，再加上我的钱，总共也不过几百块，几百元够干什么？可是，我们还要挨过整整大半个月呢。去试试吧，可能的话，尽力争取被录用。”
　　面对着她人小鬼大、一本正经的目光，齐天有些招架不住了。他小声嘟囔了一句：“看来不去不行了啊。”
　　安妮可帮齐天拿出衣柜最里边的那套西服，颜色虽有些土气，尺寸倒是挺合适。
　　“停车管理员还穿什么西装呢？”
　　“不是去面试吗？第一印象很重要的。”她笑了笑。
　　在安妮可的目送下，齐天无精打采地离开了家。
　　招聘停车管理员的是附近的一家大型卖场，难怪招聘广告会发到安妮可的手中。面试下午三点开始。
　　看看手机的时钟，还有二十来分钟，齐天环顾四周，目光最后停在福利彩票的招牌上。
　　来个刮刮乐转转运吧。他摇摇晃晃地朝那儿走去。
　　然而，三十分钟后从店里出来时，他的心情更糟了。刚开始手气还不错，小赢了二十块，可从某一刻起，就一张奖也刮不出来了，手里的钱却像退潮似的倏地消失。两百块钱泡汤了。
　　真倒霉！齐天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走到约定的面试地点，开门一看，似乎是接待台的地方坐着一个白发老头，身穿藏青色制服。
　　“哎，我是来面试的。”齐天对那老头说。
　　白发老人抬头紧盯着他。日光灯清楚地映在他的镜片上。
　　“面试下午三点就开始了，怎么现在才来？”老人皱起了眉头。
　　“哦，不好意思。”烦人的老头！不就迟到一小会儿吗？他可别是我以后的上司。齐天心里嘀咕着。
　　“停车场管理员这个工作，严格遵守时间是个绝对条件。从面试就开始迟到，还像话吗？”
　　齐天垂首不语，怒气开始从胸中弥漫开来，有一部分是冲着安妮可去的——妈的，凭什么非要我受这死老头的教训？回头一定把你扫地出门！
　　“有人提前半个小时就来了。这是社会常识啊，明白吗？”
　　“对不起。”好不容易发出点声音。齐天已濒临爆发。
　　老头咂了咂嘴，甩了甩手，“连个话也不会说。算了，你先回去等通知吧……”说着，他又咂了咂嘴。
　　这声音斩断了齐天封锁怒火的最后一根忍耐之丝。
　　“耍什么威风啊？死老头子，一辈子打工仔的命，谁愿意接你的班啊？！”说完，他还没等对方惊叫出声，就转身跑出房间，随后猛力摔上门。
　　一直跑到家门前的那条街，他还在怒气冲冲。然而，从家的方向刮来的一阵风飘过，一阵懊恼向他袭来。
　　弄砸了！
　　不论怎么想，总是自己不对，问题就出在面试前去了彩票店。一想到安妮可还在家里等着，他的心头就愈发沉重。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已经走进了一家经常光顾的面馆。这家店只在靠近柜台处有一排座位，菜单上也只有面条和饺子。东西不怎么好吃，唯一的优点就是便宜。齐天要了面条和烧饼，又去饮水机那儿倒了一杯开水。
　　喝干了面汤，齐天正要起身，墙上贴着的一张纸吸引了他。上面写着六个大字：“把饺子带回家。”
　　他盘算着已花掉的饭钱和口袋里剩下的钱。先前已经买刮刮乐花光了整钱。
　　齐天取出烟盒，撕开锡纸，抽出一支，伸手取过柜台上的大盒火柴点燃。他抬头看着烟升向满是油污的天花板，喝了一口水。“小姐，卫生纸，还有吗？”
　　大约二十多岁脸红红的女店员微笑着点了点头：“有啊。”说着，她从收款台后一个长长的盒子里拿出小卷的餐巾纸。
　　“老是麻烦你，不好意思。”
　　“没关系，反正客人也用不完。”
　　齐天回到住处时，安妮可正在拖地，因为拖把早就坏掉了，所以她不得不握紧一块抹布趴在地上卖力地擦拭着。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笑了笑，说了声：“你回来啦。”
　　“唔。”齐天闷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他已经打定主意，她会问面试的情况。
　　“面试怎么样？”果然。
　　“啊，泡汤了。”齐天脱下了累人的外套，躺了下来。接下来，两人就会发生激烈的争吵，最后他甩上一句：你给我滚蛋！一切就天下太平了，自己也将回到原来的生活。
　　“泡汤了？竞争很厉害。”
　　“嗯，暗箱操作。要招的人早就内定好了。”
　　“这不是作弊吗？”
　　“就是啊，真让人气不打一处来。”他随便胡诌着，停车管理员也有内定？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可安妮可却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
　　喂，你不要再擦了，看着眼花。”齐天瓮声瓮气地说。像安妮可这么大的女孩儿，本应该还懵懂无知被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吧！可她却懂事和勤快得让人心疼。
　　“就快好了。对了，我买了些蔬菜放在冰箱里，晚上你想吃点儿什么？”
　　“我白天跟你说什么了？”
　　“白天？嗯……”安妮可抬起头，看到齐天已经大变的脸色，“不准我做饭的事？对不起……”
　　“对不起，如果凡事都能用对不起来解决，那还要警察来干什么？”齐天颇自豪能将电影里学到的话引用出来，“你是不是想我死啊！”
　　“大圣，你怎么了？”安妮可表情一时冻结，立即又恢复了正常。
　　“你爸不是很有钱吗？你妈不是领了很多赔偿金吗？那你还呆在我这破庙里干嘛？你这小骗子，究竟说得哪一句才是真的？满嘴的谎言，真是受够你了！”他直视着安妮可的眼睛。
　　她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不停地重复着，“大圣怎么了？”
　　“你是不是想要我家的东西，是不是想要我的器官？你拿去就好了。是不是让这里再爆炸一次你才甘心？！”
　　“我没有啊！”她通红的眼眶里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现在拿上收拾东西给我走人。”齐天觉得自己残忍得简直不能再残忍了。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后这里就不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