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审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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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八日。
“大家好，主持人你好，我是来自都市快报的记者晓雨。现在我所在的位置是位于祭明路12号的市中级人民法院，预计也就是今天上午九点，近期在网络上引发亿万国民关注的未成年少女□□至孕案的终审将在这里如期进行。如大家所见，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小雨我呢身上还披着雨衣，但从现场来看，这里还是比较拥挤混乱的，台阶的周围布满了对该事件的关注者们，示威和抗议的市民用条幅将道路围得是水泄不通，省内外多家媒体也都陆续到位。但是由于此案为不公开审理，我们也只能在此静静等候审判结果出来了，下面将时间交给主播——”
“谢谢晓雨发来的现场画面。那么，就本市发生的此次影响恶劣令人发指的案件，我来做一下简单阐述。四个月前的八月三日，警方接到了一个匿名的举报电话，位于凌湖街道办的城中村一户双层民居中，有一名未成年少女被独居屋主囚禁家中。待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不可思议的是女孩已怀有数月身孕，且疑似遭人虐待，面部有伤，羸弱不堪。犯罪嫌疑人齐天不久也被在附近蹲点的警察当场抓获，却拒不认罪。犯人竟如此兽性大发，视法律为无物，教授，就此案，请您用专业角度分析一下好吗？”
“这是一起极其恶劣且典型的□□案件！犯人先是诱拐未成年受害人至家中，再对其实施长期囚禁及侵犯，此次市检察院以涉嫌□□罪，非法拘禁罪等多项罪名对齐某提起公诉，完全达到了一审判决的执行死刑标准。”
……
“……被告人齐天，于四月十八日市步行街将离家出走的被害人安某诱拐至家中囚禁，并实施□□罪行长达数月，且被害人被猥亵时还未满十四周岁，属于未成年人甚至还是幼女。被告人行为令人发指，社会影响极其恶劣。请求依法从重判处。”公诉人义愤填膺的样子让人有点不安。
此案自从开庭以后，先后两次由检察机关退卷补充调查。在一审判决死刑之后，被告人辩护律师居然以无罪提起上诉，这才进入到终审环节。
按照刑事诉讼法的要求，本案为不公开审理。法庭被特意设在了一个近乎半地下室的法庭里，阴冷异常，两台中央空调呼呼得吹着暖风，晓雨还是感到手指冰凉得难以活动。
就在刚才，出于职业敏感，晓雨轻车熟路地命摄像师抛开体积庞大的摄影机，拉着他跟随参与庭审的人流混入了法院内部。看着摄像师忙不迭地掏出纸笔，晓雨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轻轻“嘘”了一声，然后将手机悄悄调至录音状态。
“被害人应该不出庭吧？”年纪轻轻的摄像师趁着台下骚动，小声地问。
“当然不会啦，你见过这种案子被害人出庭的吗？”晓雨翻了个白眼，“不过这阵仗已经够大了，你没看法警们已经全员出动了吗？如果被害人出席的话……”
是啊，如果被害人出席的话……
审判长“梆梆梆”敲响法槌的声音又把晓雨带回来了。
“被告人对起诉书有何意见？简单说说，具体理由在法庭辩论阶段可以详细陈述。”
被告人就是那个被锁在围栏中间一言不发的可怜虫。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晓雨心里想着，看着他憔悴不堪的样子，脑袋和双手一样无力的垂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茫然到仿佛看不见任何人。不过这样反而对他更好，让他看清楚台下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人们脸上悲愤的表情，对他更是一种精神折磨吧。
看被告依旧一言不发，审判长再次重复了一遍。辩护律师干咳了一声，以一种无形的压力注视着他。
“我……我会负责任的……”被告人只是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目光呆滞。
“辩护人有什么意见？也简单说说，具体理由在法庭辩论阶段可以具体陈述。”
一身西装革履的政律新人李东磊站了起来，向着审判长深深鞠了一躬：“对于一审判决，我方提出证据造假及量刑过重的严重质疑。根据我方深入调查，现已经掌握新的证据证词，足以推翻之前的不实起诉，因此，我请求法庭从轻处罚，抑或是，无罪释放！”
“辩护人是疯了吧？”晓雨吐了吐舌头，相比四周的骂声一片，晓雨算是比较淡定的一个了，“如果这样的案子都能平反，将那个男人无罪释放，那我晚上再也不敢独自出门了。”
“下面进入法庭调查，首先由公诉人发问。”审判长威严的声音打破了台下的议论纷纷。
公诉人的准备是充分的，一如被告人的辩护律师。
“你和被害人是怎么认识的？”
“我在步行街上做兼职，她是我的客户。”
“兼职？是什么样的兼职？”
“就是签约模特之类的那种经纪工作。”
“是诈骗吧？利用被害人尚未成年心智不成熟，以签约费为借口骗光女孩子们的钱。”
被告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
“根据你当时的同事庞某的供词，在你们得手之后，你又把被害人独自带回了家对吗？”
“呼……是的。”
“换句话说，你就是以这种骗术将单纯的被害人诱拐至家中的？带她去拍模卡？抑或是签合约？”
“我反对！公诉人主观臆断，被告人将被害人带至家中，并不代表那就是诱拐犯罪。”辩护人说。
……
“被告，你是如何与她发生关系的？”公诉人继续发问。
“我不会喝酒，可是那天我喝了酒。她扶我进了卧室里，然后我就……”
“当时你可知被害人还尚未成年？甚至还未满十四岁？”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辩护人忍不住爆了个粗口。
“期间你是否有胁迫她？你有没有撕扯，拖拽她的衣物？”
清晨斑驳的阳光之下，屋里满床满地的碎片……
“我有。”
“你有没有做出伤害被害人的行为？有没有掐她的脖子？或者束缚她的手脚，或者干脆捶打她让她丧失反抗能力，逼她就范？”
趴在床上的少女，胳膊上，大腿上，额头上满是青紫……
被告人说不出话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疯了吗？”辩护律师吼了一声。
“可他说的都是事实。”被告人自嘲般地笑了笑。
“恬不知耻！”晓雨咬紧牙齿，生生地挤出这四个字。
“下面举出第二组证据，包括被告邻居的证人证言。”
一个卷发的大婶在一位法警的指引下不安地走上法庭。
“证人，你可曾见过被齐天关在家里的那个小女孩？她是什么样子？”
“特别瘦小，挺可怜的孩子。有一次我在天台上浇花，她来给我打招呼，不过那也是唯一的一次，大多时候，她应该是被齐天锁起来的吧，一两个月都看不到人。”
“她身上有伤吗？”
“当然了。脑袋上，膝盖上，胳膊上都是青紫。我当时就告诉她那家伙不是好人。”
“后来你还有见过她吗？”
“还有一晚，隔壁的动静特别大，先是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然后隐隐约约是女孩的哭声，半夜都没有停呢。也就那次多了个心眼，第二天清早我隔着阳台往对面玻璃里瞅了眼，发现女孩光着脚坐在地上，浑身是伤，连嘴唇都被咬破了。”
“既然是这样，为何还不报警？”
“呦，警察大人……”大婶有点神魂不定地说：“邻里街坊谁不知道他克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可他不是照样逍遥法外？那凶宅里发生的事情谁还敢管？”
这里已经被恶魔接手，又有谁能管得了呢？
“公诉人请继续举证。”
“下面举出第三组证据，包括被害人8月7号的体检证明及b超结果。超声所见：宫内单胎，双项经约3.9cm，颅骨回环完整，脊柱光带回声连续，胎心搏动规律，胎盘主要附着于宫体前壁……被告，你是否承认被害人怀的是你的孩子？”
被告仿佛一点不认为自己是在认罪，反而颇自豪地笑着回答：“我承认。”
“齐天。”辩护人看着他泛着红色血丝的眼睛，郑重地摇了摇头。
对方却报之以微笑。
“第四组证据，即是被告人昨天晚上亲自写下的有罪供述！被告人对自己犯下的诱拐，胁迫，□□等一系列罪行供认不讳！供述如下……”
“法庭！他们刑讯逼供！一定是他们刑讯逼供！”庭审发展到这种绝境，辩护律师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肃静！辩护人，请你稍后再做辩护陈述。”
“你在公安机关的供述是否属实？明明你提交的一直都是无罪供述，为什么突然反水？”
“深夜……他们在深夜审讯！是他们疲劳审讯！”辩护人再次大吼一声。
“笔录上的时间是不是正确的？”
“是的。”
“你的第一次有罪供述是晚上十一点做出的，第二份是凌晨两点多，第一份和第二份之间的三个多小时，你在干吗？”
“我在睡觉。”
“你睡了三个多小时，然后起来做笔录，这叫疲劳审讯？”
辩护人的脸色变得非常之难看。
“做笔录的时候，你在哪里？身边都有谁？”
“我在讯问室里，身边有三个警察。”
“有人打你吗？骂你了吗？”
被告人突然地脸色苍白：“没有。”他的眼光里划过了一丝惶恐。
“法庭，我的发问完毕。”公诉人满意地坐下，整条证据链非常严密，罪犯必然插翅难逃。
“下面请辩护人发问。”
“被告，我问你几个问题，也希望你如实向法庭回答，洗清自己的罪名，知道吗？”
被告人没有回答，只是反复晃动着手腕的枷锁，银色的手铐闪闪发亮，刺痛了他的眼睛。
“谢谢你，”被告终于抬起了头，“不必了。”
“被告人，你相信，我有能力可以将你当庭释放吗？”辩护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相信你。”
“你可知道，你辜负了多少人，多少人为你付出，多少人为你作证……你就不想听一听吗？”
“对不起……我有罪！请审判我吧！”被告人轰然跪倒在地，“她们是无辜的，孩子是无辜的……我有罪！请审判我吧！我错了，对不起……”
胸腹间汹涌着无尽的愧疚和压抑，他无处宣泄，同时，一股深深的恐惧压着他，那是一种不可抑制的，对死亡的恐惧……
辩护人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有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听完被告人的最后陈述，晓雨这才开始认真观察这个放弃辩护低头认罪的大男孩。他大约有一米七几，一双满是故事的眼睛写满了哀伤，仿佛他才是受害人一样呢。眼睛是不会骗人的。这个男孩在发光，即使现在囚服在身，侧脸依然很帅，盖不住一股隐约的吸引力。
可惜被告人这一刻的心理，是永远无法探寻了。
“你觉得这个案子能认定了吗？”摄像师问道。
怎么不能？有被告人自杀式的供述……晓雨犹豫了一下，字酌句酌地回答道：“结局已经不重要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审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