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耶路撒冷》硅谷的颖颖

15、第15章

　　离开以色列已经43天了，夏雨几乎每天都收到约瑟的邮件，可是她一封都没有回。十月的临江市雨下得缠绵，下得昏晦，下得让夏鱼的心情也随着那秋雨郁闷起来。夏鱼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对于面前的一堆文件发呆，她的思绪却无法遏制地奔跑。
　　“噔、噔。” 敲门声将夏鱼的思绪带了回来。她喊了声：“进来。” 进来的是辉。
　　“一起吃个午饭吧。你回来这么久了，一直忙，我们还没有时间聚聚呢。”辉说。辉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配银灰色的长裤。领口敞着，仿佛很随意，可是那长裤和衬衣的奢华品牌让这份随意精致了起来。辉是上海男人，处女座。而他长期的金领生涯将这两者打造得精致完美、目空一切。
　　认识辉已经三年了，对于夏鱼来说，做这个自我感觉完美、傲视所有人的辉的下属简直就是一种挑战。辉眼中对她的那份欣赏，就是对她的工作能力和外在美貌的双重肯定。甚至，辉的欣赏和肯定让她一直很得意。在认识约瑟之前，爱情对于夏鱼来说，就像一把尺，是可以衡量的。外貌，学历，家世一一要相互匹配。对于女人来说，如果男人的学历和家世很好，外貌是可以妥协的；对于男人来说，女人的外貌很重要，学历当然也需要追究。她和辉就用这把尺互相地打量着对方，衡量着彼此。而在同时，两个骄傲的灵魂又不愿低头，不愿意成为爱情里那个主动追求的一方。决不愿给对方落下口实，让对方察觉到自己意图。在这一来一往之间，这种高智商的较量的确给沉闷的办公室生活增添了几份乐趣，但同时，却让本该充满激情的爱情多了几份世故和自私。归根到底，爱情是需要冲动的，当它完完全全地沦落成了谈判和妥协，它也就落了地，变了质。老实说，如果没有遇到过约瑟，如果没有经历那场在以色列海边的、冲动得头脑一片空白的爱情的洗刷，夏鱼不会让她和辉的关系就这么落了地。二十八岁的夏雨或许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可是，经历过一番激情之后，她明白了什么不是爱情。
　　对于辉来说，从以色列回来的夏鱼仿佛变了一个人。他自认为，从前他和夏鱼，是在上司和下属关系之上、情侣关系之下。这种暧昧只有他和夏鱼心知肚明。他和夏鱼仿佛是两个一流的交谊舞高手，你进我退，拿捏得当，游刃有余。他眼中的夏鱼是一个冰雪聪明的都市女孩，她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什么是自己不能要的。她和辉的关系，进一分是谄媚，退一分则稍觉僵硬；进一分或许有被人说闲话之虞，退一分又太例行公事。夏鱼的优点是美丽、聪明和独立，可是她的缺点又同样是太美丽、太聪明和太独立。辉不想打不着狼反被狼咬了。夏鱼是他最能干的下属之一。如果他对她开诚布公，她的回答便只能是同意或者是不同意。如果答案是前者，当然皆大欢喜。可是如果是后者呢，公司这巨大豪华的办公室是否能容下两颗尴尬的心呢。长期在投资领域战无不胜的辉觉得，想要捕获这条美人鱼，最重要的三个法宝就是稳妥，稳妥，稳妥。所以他不急于出手，只是让他和夏鱼的关系这么漂浮在半空中。辉就像一个高明的猎手，静静地尾随着自己的猎物，看着她奔跑的姿态，让自己熟悉她，了解她，然后，他觉得，她自然就是他的。。
　　可是自打夏鱼从以色列回来，他心里的那份平衡被打破了。聪明的他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她看他的眼神里就少了那份似是而非的温情和那份半推半就的暧昧，她的举手投足之间变成了例行公事。他和她就像在真空中行走的两个人，忽然间落了地，身体却因为那份地心引力而无法适应。对于夏鱼那微笑的却不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处女座的辉不可能读不懂。可是辉的旁敲侧击和隐晦试探对于夏鱼完全不起作用，她太明白怎样见招拆招。于是，今天，辉想和夏鱼吃顿饭。爱，或许可以暗度陈仓；不爱，却需要一针见血。
　　打从辉走进来，夏鱼就猜到了辉想干什么。可是此时的夏鱼并不急着和辉一针见血。就好像当初辉没有表明的追求一样，夏鱼觉得此刻她也没有必要表明拒绝。她和他的那份情愫产生于暧昧之中，最好还是让它消失在暧昧之中。夏鱼希望维持现状因为两个骄傲：辉的骄傲和她自己的骄傲。她太了解辉了，她怀疑他的骄傲是否能够容纳得了她的拒绝。还有就是她应该怎样说呢？说她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所以心里没有位置留给辉这个毕业于国内一流大学、年薪上百万的出色的男人？她又将把自己的骄傲置于何地呢？
　　“对不起，辉。这份报告今天下午的会议要用，我必须赶出来。” 夏鱼温柔地笑，拒绝着，却绝不僵硬。
　　“那约个时间吧！我想和你吃个饭，好好聊聊。” 辉在夏鱼的面前坐下。处女座的男人有时很有些固执。
　　“周末吧？你也知道高桥国际的案子很棘手。对了，达第他们到底放不放钱进来？” 夏鱼岔开话题。
　　“钱，肯定是要投的。可是问题是投多少？还有公司的股权他们占多少？不过应该没有太多问题。达第又找到了一家投资公司。今天下午他们的代表会和Mr.王一起来谈。估计问题不大。” 辉说。
　　“达第真是很厉害啊！这个时候临门一脚。那是家什么公司啊？你接触过没有。” 想到达第，夏鱼笑了。那是个矮小健壮的犹太男人。万精油。在犹太投资行业人面很熟。
　　“达第有传资料过来。和达第的公司差不多，是一家有以色列背景的美国投资公司。他们派了一个高层过来，看来挺重视这个案子的。对了，你的资料准备得怎么样了？”
　　“正准备着呢！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能和你去吃午饭的原因。”
　　“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不过工作重要，身体更重要。累坏了身体，我会心疼的。” 辉一边站起来，一边说。他的语气仿佛不经意地强调在“心疼”上。
　　夏鱼假装没在意，说：“那我哪里担当得起呀。老板。”她仰起脸，望着辉笑。
　　辉没有笑，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