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棒与百响炮》五天七夜

63、年轻影帝与厕所

　　“等一下，梁信导演。”一股陈年旧怨在郭准胸前烧得难受。

　　梁信没有立刻回头，“我已经不做导演很久了。”

　　“是啊。”郭准想到多年前的那部《黄金国度》，梁诚导演，梁信编剧。这也是梁信第一次做编剧，也是梁诚在哥哥的光环之下第一次挑大梁当导演，呼声一时无两。如此万众瞩目的本子，选角当然要两兄弟一起来。最后男主角范围缩小到郭准、谢冠黎二中选一。

　　要知道，当时郭准已经拿过最佳男配角，也多次提名最佳男主角，怎么看也比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演员强上太多。可在一次试镜之后，郭准居然被刷了下来。郭准私下里找过梁诚导演，辗转打听到最后是梁信拍板定的谢冠黎。

　　最后，他错失了影帝，接下来，他花了十年的时间才登上现在的位置。

　　“我相信梁信导演的眼光，既然收了霍骥野，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我等他调整好状态。”

　　梁信一听便知道郭准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不过也对，在片场顶撞导演已是大忌，何况在霍骥野理亏的状态下。“我去看看，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陆晗光心里咯噔一声，终究还是没有逃过郭准的追击。可最大的问题是，霍骥野的演技到底怎么了？

　　梁信、陆晗光和霍骥野三人坐在一起。

　　梁信：“怎么，惹上郭准了？”

　　霍骥野：“不是，是我自己不好。”

　　陆晗光沉默，有梁信在，他无需越俎代庖。

　　梁信：“你还知道，我教出来的学生，怎么也不会落到被导演骂的地步。”

　　陆晗光：“梁叔？”

　　梁信：“我没什么可多说的，以霍骥野的能力他一定可以”，“你说对不对？”梁信转头问霍骥野，可迟迟不见他回答。

　　他在发抖，他在发抖。

　　陆晗光看见了，梁信也看见了。一发现霍骥野的恐惧，梁信立刻变了脸，“给你十分钟，十分钟之后出来演，演不好了，立刻离开剧组，我和诚说另外找人，马上！”

　　陆晗光也慌了，他明白这是梁信认真了。“你过来。”陆晗光担心地将霍骥野拉到一旁，“你抖什么，你刚刚抖什么！”

　　“我，我没把握。”霍骥野一时反应不过。

　　“梁叔是护短没错，可他从来不要没用的人。”

　　霍骥野懂得，陆晗光说的“没用”，是指对自己演戏毫无信心的人，也就是自己。“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这么紧张的，我走秀的时候都没那么紧张，我也不知道，我……”霍骥野握拳打在墙壁上，希望愤怒和疼痛可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不管演戏和走秀有什么不同，你给我把气场拿出来。”陆晗光上前一步，“我可告诉你，梁信亲自发话比什么都管用，他可以捧红一个人，也可以让一个人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如果你因此连累了余光启，我会对你弃如草芥。”陆晗光敲了敲手表，“十分钟。”

　　霍骥野看着陆晗光离开，第一次感到如此地无力。不同于地下秀场那一次，那一次霍骥野清楚明白自己的价值，他是肯定自己的，他是否定他人的。虽然秀场的经历并不光明，可退一步说，霍骥野的确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可这一次不一样了，霍骥野恐慌了，六神无主，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继续演下去，也不知道如果被踢出剧组会是怎样的光景。

　　“十分钟，十分钟……”霍骥野无端碎念，脑中的滴答声无限期地干扰着他。“真打……真打……”他迅速地跑进厕所，反锁了门。

　　说来可笑，霍骥野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像个疯子似的不断地打自己的脸。真实，情感。反应，加工，艺术，呈现……对手戏。才打了两下，霍骥野就无助地蹲下来了。

　　做不到，他做不到。说他出于自尊也好，出于自大也罢，霍骥野做不到对自己下手——即便做到，也无法真切地打下去。而是如儿戏一般，任谁看了都觉得假。

　　他为什么要演戏？当初又是怎么被选角导演选中的？霍骥野开始反思这一切，突然他如释重负。“谢冠黎，谢冠黎。”对了，只要让谢冠黎出来，一切就迎刃而解了。霍骥野在心底默念谢冠黎的名字，情绪稍稍平静了一些。

　　一分钟后，霍骥野又慌了，“怎么还不出现，怎么还不头痛？”此时的霍骥野，像是去敲一扇多年好友的房门，平时都能轻易敲开，可今天偏偏有事外出，怎么敲打都没有回应。

　　“出来啊！你不是想演戏嘛，让你演你又不演了？出来啊！”霍骥野越吼越大声，可脑袋完全没有一点要痛的征兆。对了，霍骥野想到了。

　　安全词。

　　联系他们两个的，不是余光启吗？霍骥野又重燃了希望，“余光启余光启余光启。”霍骥野又开始了一轮魔咒。来了，这熟悉的感觉，太阳穴仿佛随着某个鼓点跳动，再过一会，他就能好好休息一下，再也不需要喂表演的事情而烦恼恐慌了。霍骥野闭上了眼睛。

　　来……，快醒过来……

　　霍骥野展开了眼睛，“你出来啊，出来啊！”

　　余光启趴在厕所门口猫着听了好久，霍骥野突然大吼大叫的，开始还以为是为了宣泄情绪，可听到后来，越发感觉不对。他朝着里面大喊，“霍骥野你怎么样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我能进来吗？我进来了啊！”

　　余光启不等回应，冲进厕所，“你在哪个隔间？”

　　霍骥野听见余光启的声音，立刻回应到，“我在里面。”

　　余光启寻声找去，礼貌地敲了敲门，“你锁上了？”

　　“啊？啊，我给你开门。”

　　余光启见霍骥野一脸焦急的样子，担心地问：“你没事吧？我在外面听到你大喊大叫的，开始还觉得你在发泄情绪，后来怎么听到……”

　　“没事，没事，让你担心了。”霍骥野愁容消散，和余光启对话的时候不断重复地将眼前人的样子在脑中深化，头痛的瞬间，霍骥野笑了。

　　“你笑得好难看，真的没事吗——其实我都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么？”霍骥野心一惊，难道是刚才喊谢冠黎的名字被余光启听到了？

　　“我知道十分钟时间很紧，但是要不是梁信导演……你真的应该谢……”

　　霍骥野的头很痛，整个人处在一个恍惚的状态中，余光启的话也不过听了一星半点，只是当他听到那个“谢”字的时候，突然害怕接下来的两个字是他熟悉又陌生的那个年轻影帝。

　　于是，怎么样才能让余光启闭嘴呢？

　　好柔软，好痛苦，好想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