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阳之央》陈青和

11、强行告白

　　元旦前一周，程凡去找宋媛，引得走廊上的女生纷纷看过来，这个被校服裹着帅气的清爽少年，她们早有耳闻，难得一见果真如此。宋媛被人叫出来时，短发的她顿时感觉脖颈后阵阵凉意。但在看到眼前的人时，恍然一怔，她的脸颊见出一缕不同于自然的玫红。“你找我啊？”宋媛喜意难掩，眼睛闪烁。“嗯，”程凡嘴唇轻抿了一声，礼貌地微笑，“马上就是学校元旦晚会了，我准备了一个节目。”“什么节目啊？”“一个唱歌节目，不过，我想跟林央告白，借这个节目想跟你...”程凡语气转圜，他并没有注意到眼前女生的情绪变化，对方眼里的欣喜和期待慢慢生冷。“我不太知道她的确切心思，我想让你帮帮我。”程凡真诚地望向她。“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就是，你应该最了解她，帮我组织下合适的语言，我想这样效果会好很多。”程凡有些忐忑。“你认为我会知道什么呢？”女孩轻笑，掩盖不悦情绪。“你们是发小，我听林央说过...”“哦发小啊，当然是，那我必须帮助你了？”程凡没深究语气里的质疑，点头默认。“帮忙我倒是可以，但我想，你并不应该把一个深渊当宝贝。”她转身就走了，并不等待他的回答。宋媛离开视线很久，程凡在原地撸了一把脸，他不是头脑简单的人，但有些东西凭一颗心胡乱去猜，是猜不到什么好结果的。他自认是理智的人，不愿被别人的话语支配思想，但宋媛的话终究是蜻蜓点水，撩皱一池春水。程凡进班级前会透过窗户，首先看一眼林央，无论她在和陈凌讨论题目，还是一个人写东西，干净美好的容颜每每像清凉舒服的眼药水，融化进心里，可是又有什么东西，游弋在看不清的氛围里，抓也抓不住，散也散不开。但他怀着那颗相信的心，重新展颜，推开了门。值日的时候程凡在楼道里遇到陈凌，陈凌微笑示意招呼。“陈凌...”“嗯？”女生回头。“林央最近怎么样，状态好不好？”程凡把手里的扫帚搁在一边，声音不大。快上课了，走廊楼道里都没有什么人。“你不是都看着呢吗。”陈凌笑着反问。“哦...那没什么了”程凡拿起扫帚，近乎自喃。“那我回去咯。”“不，等一下，跟你商量个事...”空气中的湿冷越来越重，许是迎接新年的到来，气氛洋溢着无声的热烈，每个人盼望着假期的光临，雀跃的心蠢蠢欲动，好摆脱疲燥无休的学习。学校要求高二每个班级出节目，这是一直以来的传统。因为到了头破血流一决高下的高三，就不可能有这种机会了。“林央，快看快看，我弄到校元旦晚会的节目单了。”陈凌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进来，午饭时间，教室里人三三两两，被她这么大呼小叫纷纷引了过来。“哎，我看见咱班的诗朗诵了，还有大吴的小品...”“哇塞厉害...怎么程凡也上去了？”“他报名了吗，没见过他排练啊......”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把陈凌和林央两人围个水泄不通。待人群散去，林央瞥了一眼单子，程凡在一班演出的第三个，吉他弹唱《白月光》，她的心骤然漏了一拍，为什么她从来不知道，也没听说他要单独出一个节目。陈凌凑近她，带着点小孩子狡黠的笑。“央央，程凡要上去表演，什么心情啊？”“我，开...”“得啦，我知道你很开心，听我说，咱们班的集体诗朗诵要化妆，化完妆所有人都下台去卸妆换衣服，你先不要去，乖乖在台下等着我，我陪你一起看程......”“同学们，请问有人看到我上午上课的时候备课簿里夹的一张纸了吗？”李丰原在这个点上走了进来，声音略微着急，瞬间吸引了陈凌所有的注意力，忘记了要说的话。坐在头排的两个女生迅速站起来寻找，桌上的课程材料和作业本被翻了个遍，她们终是摇了摇头。李丰原在不远处，看翻动过的讲桌面，白衬衫衣领上面的喉咙动了动，随后大方一笑，“我以为落在这了，看来没有，谢谢你们帮我找东西了，同学们赶紧去吃饭吧。”他裹着一身黑色的羽绒服，配上窄边西装裤和皮鞋，原本清瘦身形变得更加温和，作为一个老师，他年轻帅气的有点犯规了。手指在桌子上按了一下又一下，陈凌紧紧捂着往前去的冲动。“老师，那是什么纸呀，我们可以帮你留意一下。”刚才帮忙找东西的一个女生羞涩客气地询问。“哦没什么，就是元旦晚会上老师们表演节目的构想文案。”“那意思是老师你也要上台表演了？”女生又惊又喜。“是这样吧。”李老师微笑，“你们各自活动吧，我先回去了。”“老师再见！”李丰原转身离去，女生对着他的背影飞了个吻。“真恶心。”陈凌嘟着嘴，眼睛恨恨地说。林央看她手里拿着一支笔戳来戳去。“你还没跟我说完呢，你陪我看什么呀？”林央笑她。“看什么，还不是看那些骚女人勾搭我的李丰原？”陈凌没回过神。“啊？！”陈凌转过头来，认真地盯着林央的眼睛，“央央，我喜欢上李丰原了，你信不信？”“啊？！”“我就是喜欢他，从他教咱们班的第一天起，我就注意他，他每次来我家吃饭，我都紧张地要死，我看见他我的脑子就乱了，他的皮肤那么白，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眉毛都好看，根本就是我的梦中情人嘛！”“还有啊，我做梦总是梦到他，每天走到哪里都要四处多看几眼，想找他的身影，期待又害怕他的出现，太喜欢了，可是，可是我又害怕往前一步......”她的瞳孔无法聚焦，灵魂飘到了幻想里，甜蜜又痛苦。林央没有作答，握住她不再动作的手。“他不适合你！”她理解这种心情，所以理智的可怕。“为什么？”陈凌惊诧，“就因为他是老师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不是，不全是，陈凌你听我说，喜欢一个人，你一定是全部考虑他，而忽略自己，他再好，你都不能只看眼前，路太长了，走错一步说不定你们就都会受伤害。”“你这话我不同意，我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是谁，而且他人真的很好，有很多优点呐。”陈凌急于证明，嗓音略带哭腔。“不是那样的，你想想...”林央没说几句，就已是草木皆兵。不能再讲。“你不用劝我了，我只是厌恨自己的懦弱，但是，我不打算后退，碰到一个喜欢的人太不容易，我真的想试一试。”“你都不打算勇敢一把吗？”陈凌反问。“我，怎么勇敢？...”静了很久。“算了，不说这个，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我希望有一天你能理解我。跟你说完心里话真的舒服好多。不过考验你的时刻快到了哦，元旦晚会诗朗诵后记得在台下等我，不要随便走动听见没？”陈凌破涕为笑，假装严肃道。林央拍了拍她的肩膀，对着眼前俊俏的女孩微笑，掩盖心慌。傻姑娘，如何能不理解你，就是因为太了解，所以很多痛苦不想你也蹚一遍，如何能阻止你，换来你以后的心安，才是我作为朋友对你最好的回报。校元旦晚会开始，从下午开始学生们就按捺不住了。场台布置如火如荼，要表演的学生演员挤满了整个后台，学校特地请来一些化妆老师，更多是一些女老师亲自上阵帮大家整理妆容衣服。一班朗诵的是《致橡树》，为了符合诗歌意境，道具很齐全，女孩们都梳上双马尾，穿上浅蓝格子衫搭配素白的缎面纱裙。老师给林央梳上紧致的马尾，附上一根晶莹漂亮的蓝色发带，打结处用小别针扩出距离，露出她白皙优畅的脖颈。加之林央原本眉眼精致，略施粉黛便羡煞众人。朗诵队伍排成V字翅膀，林央在二排左边，第一个是程凡，他的右后方是时雨清。后台化妆的时候，林央特意扫了一眼，没有看见期盼中的身影。倒是隔了老远的宋媛跑过来，故意唬了她一跳。“宋宋！”“哎呀，逗你玩的嘛，那么紧张干什么！听说你们一班是朗诵，要上台了感觉怎么样？”“有点紧张吧，不过已经排练过很多次了，还好。”林央认真回答。“那我就期待你们班的‘精彩演出’了，我去准备了，再见。”宋宋身体穿过林央时轻轻拍了她一下，粗心的人没有在意。上场的时候台子拥挤，紧张之余林央觉得灯光好生刺目，她还是没有看到程凡。他可是领读，班主任也发现了，四处穿梭寻找，路过时引得林央提心吊胆，额上发汗。“来了，这里呢。”程凡一身西装跑进来。作为班级的门面，他的衣服稍稍与其他男生不同，平日削瘦的肩膀撑起平阔优雅的弧度，刘海全部拢上去做了定型，坚毅和润的轮廓一览无余，没有了以前运动裤的松垮，西装衬托下双腿长地令人侧目。候台的女孩纷纷回头，林央看着跑过来的他，一时思绪空白，仿佛穿越到未来十年，一个端庄美好的男孩成熟绅士地向她走来，然而越过她，头也不回。“林央。”一声轻呼拉她回到当前，她瞳孔聚焦的一刻，程凡用嘴型唤了她的名字，眼角带着少年特有骄傲的微笑，而后一步跨过高高的阶梯跃上台去，那一阵风，把她的心也带走了。队伍站定，程凡报幕，林央听他的声音，捎带磁性又昂扬的音域，仰望他笔直挺阔的背影，几乎忘了神。朗诵结束全员鞠躬谢幕，程凡带领队伍下台，林央被陈凌从后面拉住，从舞台侧面出口下去，来到观众席中间，那里刻意留好了两个位置，避过凳角，她们未换装的裙摆，撩起了一众学生的注意力。“等一等，给你个惊喜。”陈凌侧面与她说话，昏暗之下流露着欣喜。大吴的小品『林中寻宝』紧接着上台，欢笑声一阵一阵，但这时无论他多搞笑，林央也无意共鸣，她挂念着陈凌说的惊喜，隐隐约约的期待，然而理智回归，掺杂起大量的担心。“节目的最后，我代表成员们感谢大家的支持与鼓励，”不知不觉间小品结束，大吴拿过主讲话筒，声音瞬间萦绕整个演出厅，“因为这次机会难得，我想占用大家一点时间表达下我的私心。”厅堂人群里隐隐躁动，散出低声欢呼。“高二一班的林央，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大吴尾音过于激烈与冲动，带起音响不适的嘶鸣声，整个音乐厅瞬间炸开了锅。就像是准备好了的，一束白炽的灯管直直打到林央身上，身前身后的欢呼起哄声惊如炸雷，观众八卦看戏之魂熊熊燃烧。陈凌口中不停喊着“怎么回事啊...怎么是这样呢”。这是谁也没有料想好的一幕，林央一脸苍白。“站起来站起来。。。答应他答应他。”所有的声音像疯了一样经久不绝。“答应我吧。”台上的吴俊辰已经不知从哪里拿来了玫瑰，朝着林央的方向单膝跪地，台上主持人尴尬地站在一边不知所措，场面一片混乱。“不行，我们去找程凡，不是他吗，他去哪里去了...”陈凌快哭出来了，死死拽着林央，要把她带起来带走，无奈林央一动不动。“央央你起来啊央央。”...陈凌实在拉不动她，转身愤然跑开，灯光还定定聚焦在林央那里，似众矢之的。话筒被一排排递送到林央手里，她只是低着头，压着嘴唇，面无表情，纪律委员会的人陆陆续续上来，把大吴劝退下台，全场几经镇压，才一点点安静下来。就在几秒前，整装待发意气昂然的程凡在帷幕后面目睹了一切，他眼睛盯着白光触之可及的地方，那里盛放着他喜欢了快两年的女孩，在喧嚣中她那么安静，不说话也不离开，甚至还带些笑容，却像石灰一样烧痛了他的眼睛。大吴与他交面而过，轻笑了一声。“兄弟，不好意思，我先了。”他又是如何知道。一切安排，原来早被看透，就像踩在脚下的烟蒂，散着茫然绝望的白烟，注定被抛弃的命运。陈凌四下狂跑，最终也没有找到程凡，那个秘密的吉他告白环节人间蒸发了。她回去时看到林央，她隐约有笑意，笑的似乎瘆人，眼里尽是泪。那是她第一次见这个同桌哭。平定之后，林央自然地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甚至陪她看到最后，包括李丰原主持的那个节目。只是远远地，她俩根本注意不到的地方，宋媛在演出厅门口暗影里，望着前边，眉目轻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