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凤箫吟 ...
-
如我所料,没有赤火的支持北虎和苍夷很快就归顺了凤唯。
不得不承认,这场仗是凤唯打得很漂亮,子期和我都输了。
凤唯没有告诉我子期葬在哪里,我也不去过问,一副躯体而已,供人留恋和伤心用的。
没有子期的日子过得飞快,每日凤唯都会在早朝过后来陪我用早饭,然后我们相偎吟诗作画,或是汤上一壶好酒,慢慢地对弈。
我答应过他的,余下来的日子都拿来陪他。
萱花的毒已是无药可救,身子也是时好时坏,我与凤唯都心照不宣:那完结的日子快要来临。
只是柳儿叶儿两人每每看见我独自坐在房中,都会相拥垂泪。
我总是笑着,安慰她们:“没事,这不还活着嘛。”语毕,凤唯总会紧紧的拥着我。
几场大雨过后,气温急剧转冷,我想,雪不久就会下来了吧。
我的身体很畏惧寒冷,所以,寝宫里老早就升起了炭火,把整个凤羽殿都薰得暖洋洋的。
“轩儿,好好呆在宫里,要什么就叫柳儿她们拿,知道吗?”凤唯嘱咐我道。
今日是他祭天的日子,雪已经落了,身为皇帝,他应该去感谢神明。
我点点头,说:“去吧,祭天的时辰快到了。”
他问问我的嘴角,抱起我放在床上才急急的出了门。
门外是白色的世界,我很好奇,很想出去看看,但是他们都不准。
“柳儿叶儿你们退下吧,我有些困了。”我背对着她们躺下。
“主子,那……”
“你们可以在偏殿侯着。”就知道她们不放心让我一个人呆着。
“你们是在担心我会自杀吗?呵呵,放心吧,我应允过的事没有做不到的。”
她们双双跪倒在地,呜咽道:“主子,对不起,奴婢该死。您恨我们吧。”
“不了,我不会恨你们的,想来你们也是知道萱花的妙用,想让我多活几年罢了,至于幻迷,不过是稳定萱花的万全之举,你们也是为了我好,不能怪你们啊。”
“去吧,我睡了。”
挥挥手,我不再言语,柳儿叶儿也就退下,为我关好殿门。
待殿内回复宁静时,我悄然爬起来,有条不紊的取出藏在柜子里的素衫。那是我刚来时穿的衣衫,上面点点斑斑的都是二哥凤秋明的血,还依稀可见的痕迹,也快一年了吧,来到这里。短短的一年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是喜是悲,今日都要回到原点。
我退下了身上暖暖的裘皮大衣,换上手里的衣衫,有解开自己束得整整齐齐的长发。
子期说过,我的头发不适合用绳子束缚着。
一切准本就绪,我翻身跃出寝宫,施展轻功很快就到了凤羽殿不远处的一个小花园里。
园子不大,四角见方,,四壁都是用红砖围筑,南北有两个石门,分别通去凤羽殿和丹曦宫,是个相对独立的园子。
这里有个池子,深绿色的池面现在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可以在上面行走。但如果是盛夏,池子里会有莲花,红色的花瓣上有蜻蜓停驻,偷偷地饮着露水。
那是会有一高一矮连个小孩子,伸出肥嫩的小手不停地掏着莲子,然后坐在亭子里,双双吃着香甜的莲子。
莲子的向侵透了一个夏。
我的手抚过栏杆上的薄冰,我触碰不到里面,心下一片冰凉凉的。
出了亭子,度过一弯拱桥,北门是一片草地,有石桌石凳,靠墙的几株古树下植有缠绵而生的荼蘼,叶子早就在风中不知去向,光秃秃的枝干上凝结着一层铠甲,轻轻一碰,似乎有什么碎去了。
我搓搓双手,口里哈这热气,不禁有些气恼,为什么只是霜没有下雪。
不过,下了雪荼蘼就会在第二个月里开花了吧,淡色的花,隐约的春,想必是见不到了吧。
荼蘼的刺,到现在还依稀能回忆的痛。想想也好笑,痛得最盛的那个人不是我吧。
不仅庆幸名,我拥有完整的记忆,幸福的,痛苦的,快乐的,屈辱的,统统都有。
人生有起有伏才会精彩,此生我不枉!
突然,人声和脚步声打破了我的伤感。
柳儿气喘的喊道:“陛下,主,主子在这里!”
凤唯冲出人群,他一身的银白雪狐裘衣,雍容华贵,黑色的长靴裹着厚实的兽皮,看起来很暖和,他的头上还带着金冠,想必是匆忙赶来的吧。
“轩儿,和我回去了。”
他尽量缓和语气。
我后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
冰冷的东西不自觉的落在脸上。
是雪?!
下雪了!
白白的,软软的。
我将手伸向前方,承接这纯洁的东西,嘴角不住的上扬。
“呵呵……”我笑。雪在手里越积越多,好满足!
突然,手上的雪被人推掉,双手被牢牢的束缚着。
我想挣扎,可以怎样也挣不开,凤唯的力气不是我可以对抗的。
“放开!放开!”我孩子气的跺脚。
“别闹了!”
我大叫着:“这是我第一次看雪啊,放开我!”
自幼体弱的我在秋季过半的时候就得南下,在温暖的南方别宫里度过我的冬季,从来就没有机会看到雪。
在别宫里的日子,子期都会在除夕前夜赶来与我一同贺岁,还会为我带来父王母后和个哥们的礼物。
他会为我描述凤都的每一处雪景,那白皑皑的山尖,冰封的池水,铠甲的荼蘼,高大的雪人……每每讲到这里,他就会拥紧我。为我拭去眼角的湿润。
他会说:“等你身子再好点,我就会带你去看雪。”
那时的我,幼稚天真的幻想着那一天的到来。
泪在消瘦的脸颊上勾勒着,落下,结成冰晶粘在衣上下不来。
“子期,子期……”我情不自禁的一次次呼唤他的名字。
凤唯激动的钳住我的双肩,使劲的摇着,他大声怒吼道:“你是我的,凤子期已经死了!”
不知是哪来的力气,我推开了他,跌坐在雪地上。再也压抑不住,我剧烈的咳嗽,咳出一口一口的血。
雪白的地上霎时粉了一个个小坑,似要埋葬我的生命。
凤唯俯身抱起我,口中的血还在喷发,顺着歪斜的脖子,滑进衣内,暖暖的。
“轩儿,回去了。”他说得无奈。
毒素的侵蚀,我的耳朵里一片钟鸣般,过后就是一声悠悠的箫声。
时断时续,声音低沉婉转恰似天籁,
“是箫声!”我惊呼一声。
凤唯说:“轩儿,明月人在吹箫。来听话,和我回去”
我对他甜甜一笑,说道:“有哦,那是子期,我的七哥的箫声,是『怜君』骗不了我的!”
“……”
见他不语,我有些气恼:“是真的,是真的。”
他说:“子期已经死了,被我埋在御宿原,他的身体早就烂透了!”
“啪——”
我歇莫斯底的喊道:“他没有死每天说过等我病好了就带我去看雪景,他,他答应过一起的,子期他从来就不会对我说谎!”
“他死了。”凤唯依旧无情的说,可是萱花的毒已经侵蚀我的每一根神经,根本听不到他的话。
我仍就哭喊:“不是的———是你在说谎,我不要听,你滚你滚啊!”
我使劲推他,甚至是踢打他,凤唯仍是如雕塑一般不动半步。
“都是因为你,子期才不来的,都是因为你,凤唯,为什么要出现在我们之间,我讨厌你,我恨你!”
“咳咳……呕……”血再次喷涌。
这次凤唯不再理会我的无理取闹,硬是箍着我往回走。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回去!”
“在这样下去,你会冻死的!”
“那又怎样?”
“又怎样?”他反问道:“凤羽轩,你答应过我什么,难道你忘记了?”
“你说的,只要我让你去见凤子期最后一面,你的余生就是我的!”
血越下越大,落在两人的身上,温热的化开,不知是泪还是其他的什么。
由于雪的作俑,我的脑袋清醒了许多,我笑说道:“你认为我的余生还有多久?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这是回光返照?”
凤唯愣在当场,我乘机脱开的束缚,身体早就没有支撑自己体重的能力,我重重的摔在地上,手脚由于寒冷早就没有了知觉也就不痛不痒了。
在这样的季节,我不应该出来,寒冷不适合我,这样做无疑是在自杀。
“凤唯,早在你强要我的那一日,我就与你说过吧,我会很你,至死都会!”
他不理会我的话,说:“疼吗?”
“是身痛还是心痛?”我看着他:“都不痛了,最痛的已经经历过了,已经……木了,习惯了。”只有子期倒在我的怀里才是最痛的。
“轩儿,难道是我错了吗?”凤唯红了眼,徐徐道:“我只是想要留住你,我想要爱你啊。”
“可是我爱着子期。”
“我自懂事起就爱着他。”
“凤唯,我好累……”
“轩儿?”凤唯察觉到我的异样,这才看到我腰间的一柄薄刃,那是玄绝的碎片。
凤凌碎去了,玄绝又岂会独存?
“快来人,叫御医来,快啊!”柳儿惊慌的本处院子,叶儿怔怔的跪在一旁默默流泪。
“死亡……不可怕……这样……我,我就可以去找……”
子期还在奈何桥等我,他答应过,一起,共吟凤箫曲。
“轩儿,不要说了,我什么都依你,什么都……”
我讪笑:我要子期活过来,要你从未出现,要这一切回到我和子期七岁那日,你可以吗?
我们只是被神所宠爱的人,但终究不是神。
这些相遇相知,我想,只是神的一场游戏,我也只能说是无奈……
锁离愁,连绵无际,来时陌上初熏。
绣帏人念远,暗垂珠露,泣送征轮。
长行长在眼,更重重、远水孤云。
但望极楼高,尽日断王孙。
销魂。
池塘别后,曾行处、绿妨轻裙。
携素手,乱花飞絮里,缓步香茵。
朱颜空自改,向年年、芳意长新。
遍绿野,嬉游醉眼,莫负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