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赌一生》花吃了梦

12、叫声嫂子

　　试着接受，再次，试着接受，再次，再一次，可心还是会痛，最后分崩离析。

　　有些时候，梦尘会表现出极度兴奋的状况，他无法入眠，不会疲惫，即便全天奔跑，也无法消耗旺盛的精力，这天，他再度如此。
　　两点一刻，天灰蒙蒙的，月色隐去，梦尘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嘴里念念有词，桌上摆着一本《时间简史》，翻开那页正是他背诵的内容，“时间箭头将过去和将来区别开来，使时间有了方向——”
　　从昨晚十一点到现在，他已背了大半，却无法停下，只得继续，体内细胞肆意燃烧，大脑中枢异常兴奋，他感觉不到疲倦，即便刀子切断他的指头，也未必感受到疼痛，与此同时，一些嘈杂恼人的声响在他脑袋里横冲直撞，他得让自己从这种病态的兴奋状态中脱离而出，他翻开书，背诵里面的内容，眼睛扫描后的文字闯进大脑中，低声细语，交头接耳——梦尘猛地停下，墙上的时钟发出滴答的声响，这声音太过刺耳，迫使他捂住耳朵，拧紧眉头，“住嘴！”
　　屋里静的像座空城，空虚无孔不入。
　　窗帘将玻璃遮的严严实实，屋中没有任何光线，他听见起起伏伏的呼吸声，仿佛来自某个未知的空间，有人在这儿，梦尘打了个激灵，紧张兮兮的环顾四周。
　　房间里，只有他立于黑暗中，并无他人。
　　这感觉，梦尘一直都记得，儿时的他躲在黑暗角落，期盼有个人能陪伴自己，那人听到他的呼唤，穿过黑暗，来到他身旁。
　　没有任何征兆，噪音忽的消失了，梦尘打开灯，拉开窗帘，玻璃上映出他的影子，虚无缥缈，触不得，抓不到。

　　街道静的出奇，两侧的房屋沉睡于梦中，没人知道等待着它的新一天会是什么样，梦尘骑上自行车，挂在把手上的灯照亮前方，可见度不到两米，黑暗遮掩住万物，仿佛它们凭空消失了，等着他的是未知的世界。
　　西街灯火通明，霓虹闪烁，像座不夜城，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的脸被灯打亮，看上去那么快乐，我们认为的快乐。
　　酒吧内人声鼎沸，音乐嘈杂，梦尘想堵住耳朵，好让这些喧闹的声音不再窃窃私语。
　　舞池里到处是夜不归宿的人们，配合着音乐扭动着身姿。
　　隔着一帘紫色的灯，他想见的那人坐在圆形的沙发上，跟身旁的人谈笑风声。
　　“卧槽，小尘尘。”张楠喝大了，叫起了梦尘的外号，这是他最不喜欢的一个，因为温靖安让它成了张楠他们的笑料，“来来，跟哥喝一杯。”然后，梦尘再没见过他，听□□说他跑到了另一间包厢，在陌生人的地盘睡着了。
　　最近频繁出现在温靖安身旁的鲁海晋也在，两人从合作关系变成了铁哥们，至少鲁海晋是这么跟梦尘说的，梦尘还记得他那副过分热情的笑脸，刚见面，就要跟他们一伙人拜把子似得。他见到梦尘立刻招呼一声，像个好客的东家，可那双眼却不含笑意，它们隐藏的那么小心，根本无人发现。
　　“这么晚，给我打个电话，叫车去接你。”他叫来服务生，将一瓶德国啤酒塞进梦尘手里，说完，便转身跟旁人聊得热火朝天。梦尘把玩着冰凉的酒瓶，直到温靖安将“碍事”的鲁海晋推到一边坐到他身旁。
　　“没睡？”他拿走梦尘手里的啤酒，自己喝了一口。
　　“没。”
　　周围的音乐声太吵，梦尘只能扯着嗓子喊。
　　“我送你回去。”温靖安指了指对面沙发上四四方方的黑包，□□立马扔了过来，他从包里掏出车钥匙，起身要走。
　　“我刚到。”梦尘不想走。
　　“你今儿还得上学。”温靖安拿出长辈的态度，教育这个偶尔叛逆不乖的孩子。
　　“我放假。”梦尘说的很小声，但温靖安还是听到了。
　　“今儿是周二。”温靖安瞪大眼睛，叫他别胡扯。
　　“我给自己放假。”梦尘抿了一下嘴唇，露出讨好的笑容。
　　“呦，出息了。”温靖安弄乱他的头发，显然不会“上当”。
　　包厢里坐着几个身材不错的女孩，香水味呛得梦尘呼吸困难。
　　叫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人们聊得正欢，五光十色的光影投在每个人脸上，他们的笑容模糊起来，变成不真切的影子。
　　“你嫂子到了。”温靖安瞅着甘甜，伸出手招呼她过来。
　　他也曾有暧昧的对象，也曾有过女友，但他从未要梦尘这么称呼她们。梦尘一时愣住，无法言语，有什么东西正掏空他的心脏，它曾经拥有的重量，刹那间空无一物，原来他从不属于自己，他怎么能错的如此荒唐。
　　那个冰肌玉骨的美人，那个叫做甘甜的女孩，那个只比梦尘大一岁的姑娘，出现在他的视野中，面色还是那般清冷高傲，遇见温靖安后，温柔的一塌糊涂。
　　“别让他们这么叫。”她虽然嘴上拒绝，可实际上喜欢的不得了。
　　“那叫什么？”温靖安揽着她的肩膀，露出笑容，那是女孩们喜欢的，有些痞气可又有几分认真，捉摸不透，却又令人向往。
　　“暂时没想到。”她抬起眼角凝视温靖安，那一眼真是妩媚动人。
　　“那就这么定了，叫嫂子，你是我的人。”温靖安握着她的手不放，两人旁若无人的调情，仿佛这世界太小，只能容下他们两个。
　　“谁是你的人。”她虽然这么说，却微微弯下腰，捏住温靖安的下巴，满心喜欢。
　　“那个叫甘甜的姑娘，你认识吗？”温靖安的情话撩的人心神荡漾，梦尘也不过是其中一个。
　　“好像很熟。”甘甜仰头靠在他怀里，凝视他的眼神如此深情。
　　“你告诉她，我很喜欢她。”温靖安继续说着甜言蜜语。
　　“好吧，我见到她，就告诉她。”甘甜羞涩的一笑，往他怀里一缩。
　　如果可以，梦尘希望自己能于此刻蒸发，一定不要留下痕迹，让他们发现他曾来过，他感觉自己的身子正一点点坏掉，喉咙无法出声，气管堵塞，将要窒息，五脏六腑分崩离析，没错，他快要消失了，或者已经消失了。
　　当甘甜的朋友将她叫走后，温靖安坐回梦尘的身边，刚才脸上那撩人的微笑不见了踪影，他盯着前方，仿佛有什么心事的，可这些根本无法与梦尘的心痛相提并论。
　　“她挺不错的。”温靖安撞了一下梦尘的胳膊，仿佛一定要让他知道这件事。
　　仿佛有一双巨型的手按住梦尘的脖子，迫使他点了点头，从那一刻开始，梦尘再没说过话。
　　沉默，是他应对痛苦的唯一办法。
　　回家的路上，梦尘一言不发，车窗外的天色渐渐亮起来，太阳于地平线升起，光线穿过一切障碍，落在每个角落。
　　也许温靖安意识到了梦尘不同与往日的沉默，在他面前打了几声响指，梦尘盯着挡风玻璃，看着前方空旷的公路出神。
　　“睡着了？”
　　梦尘没理他。
　　“真睡着了？”
　　梦尘把眼睛闭上。
　　“装睡。”温靖安扒开梦尘的眼睛，开车时一点都不专心。
　　梦尘打掉他的手。
　　温靖安捏了一下他的脸。
　　梦尘忍住不说话。
　　一路上，温靖安想方设法折腾他，他却没有就范，一想到那个女孩，想到他爱上别人本该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儿，梦尘便五味杂陈，心中弥漫着异样的苦涩，嫉妒或难过，连他自己所在乎的，都还没懂，又怎么去整理这场与众不同的感情。
　　该如何让他知晓，自己如此需要他，就如飞鸟需要天空，黑夜需要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