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赌一生》花吃了梦

10、哪里来的女朋友

　　男人都应该有女人作伴，他们理应去追寻美丽的姑娘，然后结婚生子，梦尘本不该对此有疑虑，这是普世真理，理应遵循，可他与温靖安不需要美丽的姑娘，也不需要结婚生子，他们的世界只能放下彼此，最初到现在，他一直这样认为，可现实证明，普世真理便是真理，他如此渺小，怎能反抗。
　　他们很少谈起女人之类的事情，所以当那个女孩出现时，梦尘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一种难以言说的落寞中。
　　他们第一次见面，在学校附近的街道，甘甜站在人群中太过耀眼，就像有人为她加上了一层层光环，也许是因为她的短发太个性，太富有魅力，又或许是她那双眼睛太具有异域风情，大而闪烁，媚惑如丝。
　　天气还未真的暖和，她已经穿着黑色的露脐吊带，披着蓝色亮面的棒球服，紧身黑色长裤包裹着她修长的双腿，一颦一笑都足以引人侧目，连梦尘也无法忽视她的美丽。
　　“他们的越野车改装完也是一堆废铁。”她抬起手指放在脸庞，美甲上的钻石太过闪耀，梦尘感觉它快晃瞎了自己的眼睛。
　　“你认为他们没有胜算。”他们在谈论越野车赛，她表哥赞助了一支越野车队，而承包车辆改装与之合作的正是温靖安。
　　“一点点。”甘甜甩了一下头发，侧着头，衣服滑下去，露出白皙的肩膀，她身上有股高傲劲儿，看她扬起下巴同人说话的方式便可得知一二，但面对温靖安这样的男人，她收敛了傲气，反而生出一股娇媚。
　　梦尘还站在蛋糕店的招牌下，游客们从门口进进出出，听说这里在网络上很红火，很多人慕名而来，只为了一块味道不怎么样的起司蛋糕。人们太容易受骗，离开后，又继续欺骗他人。
　　“他们都是职业车手。”温靖安靠着围在酒吧门前的铁栅栏上，他在等梦尘，而梦尘正站在离他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他却没看见。
　　“开的还没我快呢。”甘甜扬起下巴，对自己家的车队极为自信。
　　“你？”温靖安的身子微微前倾，双手插在兜里，更好的展示他的肌肉，梦尘想立刻挡在他跟前，让对面那位女士将眼睛放在该放的地方，请她保持矜持。
　　“对，就是本小姐。”
　　两人站在酒吧外面也有一段时间，居然谁都没提议进去坐会儿，梦尘将重心由左脚换到右脚，拉拉书包带，仿佛准备冲过去，拉起温靖安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你哥那辆悍马前车盖都撞废了，你干的吧？”温靖安打趣道，盯着她的双眼太过迷人。
　　“才不是。”甘甜娇嗔道，“是他那辆悍马太烂。”
　　梦尘朝前走了几步，他们的话继续进到他的耳朵里，就像他们三个人在进行一场秘密对话。
　　“嗯——”她拉长音调，抬头看着天空，好像那有什么钻石似得，梦尘希望天空掠过一只飞鸟，正好处于排便的时间，“哪天有时间，你再陪我练练车。”
　　“遵命。”温靖安的笑容过分的迷人，梦尘想制止他，可现在做不到。
　　梦尘觉得自己该出现了，于是朝他们大步走去，拉着书包带，盯着温靖安，眼神太有压迫感，只见他愣了一下，随即从铁栅栏前离开，向甘甜介绍他，“梦尘。”
　　“啊！”甘甜捂住嘴角，像是收到了什么惊喜礼物似得，“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他一米八一，十七岁，梦尘差点喊出他的身高跟年纪，好让她“道歉”。
　　“嗨——”她冲他微微一笑，像极了杂志上的超模，咧开嘴角不过是做做样子。
　　连嗨字，梦尘都懒得说，但他还是张开嘴，发出一声友好而冷漠的问候，说完便转头盯着温靖安，“该回去了吧，我作业还没写。”
　　当作业成为离开的借口，可见梦尘有多不耐烦。
　　他们挥手再见，梦尘跟在温靖安后面，想抬起脚，催他走快点。
　　温靖安家的房子重新装修好已是四个月前的事儿，梦尘搬了过来，住在大卧室，温靖安住在较小的那间，一楼为客厅，厨房应梦尘的要求，拆掉了满是油渍的旧瓷砖，安了新的，重新定做了一套橱柜，铺上了新的地板，连窗户也换成了隔音玻璃，店铺不再招租，而是挂满了梦尘的作品。温靖安喜欢梦尘房间里的阳台，时常躺在榻榻米上，算账或者端着电脑看，偶尔也会画些设计手稿，跟梦尘一起研究新的模型，今天他依然躺在那儿，窗户开着，风涌进来，翻动架子上的本子，梦尘抱着书，将他挤到一边，也靠在榻榻米上，发现他正在用手机发微信。
　　“谁啊。”梦尘明知故问。
　　“甘甜。”温靖安头也没抬，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哦。”梦尘没表露出兴趣，可实际上心里已经炸开了锅，他明白这是一种名叫嫉妒的感情，它会让自己丧失理智。
　　温靖安继续发微信，从不玩手机的他，现在却把手机黏在了手掌上。
　　“你们认识多久了？”梦尘翻着书，没注意到自己将书拿倒了。
　　“没多久？”温靖安回答。
　　“你在追她？”梦尘平复好打翻醋瓶的内心，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温靖安用微笑代替了回答，梦尘却已经了然于心，他把书合上又翻开，再合上，再翻开，然后将手指放在嘴边，开始咬。
　　温靖安抬起头，拍打掉梦尘的手。
　　梦尘拿书挡住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他现在感觉很不好，心有点痛，还很难过。
　　“出去吗？”他问。
　　“去找甘甜？”梦尘一猜即中，于是又端起书挡住自己的脸。
　　“去喝酒。”温靖安明显在中途改了主意。
　　“你们在谈恋爱吗？”梦尘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象他们亲亲我我的样子。
　　他又在笑，“你也想要吗。”
　　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梦尘猛地将书放下，盯着他，“我不需要女人，也不用谈恋爱。”
　　他突然爆发的单身宣言“吓到”了温靖安，只见他咧开嘴，笑的更大声，“你会需要的。”
　　“跟你一样。”梦尘挑起一边的眉毛，问他现在是不是着急找个女人做些不可描述的事儿。
　　“什么跟什么？”
　　说不过梦尘的时候，温靖安便会敷衍过去。
　　“什么跟什么。”梦尘小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可话里的含义却完全不同。
　　“我走啦。”温靖安翻身站起，将手机放入兜里，隔着衣服依然能听到微信的提示音。
　　梦尘磨磨唧唧的站起身，跳下榻榻米，“谈恋爱这种事，不能随随便便。”
　　“怎么了？”温靖安不明所以。
　　“没事。”他抬起头，轻轻拍了拍温靖安的后背，好像上面有一层无形的烦恼，需要被拍打掉。
　　周六，温靖安买了新车，黑色路虎，正是甘甜喜欢的车型，所以当她坐在副驾上，笑的花枝烂颤的时候，梦尘一点都不意外。
　　她计划好了此次去红谷的行程，但忘了告诉温靖安，这只是他们两人的“蜜月”旅行，于是原本不在计划内的□□同梦尘被温靖安叫来，变成了四人行。
　　车子开出小城时，已是晚上八点，离红谷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梦尘很难面色愉悦的盯着前面两人的后脑勺，他试图将视线移开，可又忍不住想知道他们此刻在干嘛，这可真是“痛苦”。
　　“今天高速上车怎么这么少。”她举起巴掌大小的化妆镜，往自己的嘴唇上涂着鲜红色的口红。
　　她唇上的那抹红色引来温靖安的注视，只见他捏捏她的下巴，甚至忘了跟她讲话。
　　自那开始，梦尘将手指放在嘴边，咬着指尖上的死皮，每当自己感到紧张不安时，便会这么做，他在担心，担心曾属于他的，会被眼前的女孩夺走，他知道她不会把他还回来，永远不会。
　　“白天高速上都是旅游大巴，晚上几乎没什么车。”□□拿起水瓶，他已经喝光了两瓶水，梦尘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渴。
　　“没车，咱开快点。”甘甜抿了抿嘴唇，兴致勃勃的要求道。
　　不远处是个转弯，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改变主意，瞳孔因兴奋而放大。
　　“坐好了。”温靖安冲她一笑，踩下油门，仪表盘的指针飞快的移动，指向的数值越来越大。
　　梦尘紧紧抓住安全带，感觉呼吸困难，他记得这里，卡车就是从前方突然出现，将母亲的车撞翻，当时路面被血染得通红，现在那些冷冰冰的血渍一定还藏在柏油路的缝隙间。
　　一辆车迎面开来，呼啸着从他们身边经过，看不出是它太快还是他们自己，梦尘只感觉身子忽的向后，黑夜速速后退，可前方依然黑暗。
　　周围的声音变成了刺耳的耳鸣声，像针尖一般扎的梦尘脑袋生疼，前方的红唇一开一合，她在笑，在高声呼喊，紧接着，脑浆爆裂，血如泉涌，喷向梦尘，前方的人已血肉模糊。
　　“停车！”梦尘不停擦着脸上的血，惊恐异常，大声喊道。
　　她转过头，看着他，周围没有喷溅的血液，他的双手干净如常。
　　“慢点开。”□□锤了锤驾驶座，然后转身拿出个袋子放在梦尘脑袋下面，示意他可以吐在里面。
　　“这就晕车了。”甘甜朝后座扔了一个纸盒，弯起嘴角，虽然笑着，却对梦尘毫不关心。
　　车速降下来，恢复如常，梦尘的心依然突突跳个不停，他反复检查自己的双手，想知道那些血液去了哪里。
　　“没事吧。”温靖安看了一眼倒车镜，将车停在路边，环海公路的右侧便是波涛汹涌的大海，星辰在海面闪烁，水波荡漾。
　　车一停，梦尘猛地推开车门，快步走下公路，当双脚踩到柔软的沙子，整颗心才得以平复，他抹了一把脸，张开手时，出现斑斑血渍，他翻来覆去的找，最后才发现，那些血滴来自他的鼻子。
　　又流鼻血，真糟糕。
　　黑夜中的海浪声比白天时更加动听，仿佛从海上传来的声波敲打着你的耳膜，一声一声，让你感同身受。
　　梦尘试图用手背擦掉鼻血，□□跟温靖安追了出来，他想在他们赶到的之前，将它们清理掉。
　　“喝点水？”□□跑了几步，呼哧带喘，矿泉水瓶很温，应该在后备箱里放了太长时间的缘故，梦尘不渴也不想让自己翻滚的胃液接触到一点外来的东西。
　　梦尘摇摇头，他此刻只想一个人待会儿，吹几分钟的海风，洗掉手上的血渍。
　　“感觉好点了吗？”温靖安似乎很抱歉似得，因梦尘一直低着头，所以降低身体的重心，微微前倾，歪着头，盯着他看。
　　“没事。”梦尘希望他赶快从自己眼前离开。
　　“我看看。”温靖安伸出手想把梦尘挡住鼻子的手挪开，好看清楚他发生了什么事儿。
　　啪——梦尘毫不留情的将他的手打掉，“没事。”他又重复了一遍，他又看到了幻觉，因此不想让这三个人之中的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儿，他没有妄想症，“绝对没有”。
　　“好了吗？”甘甜坐在车里，摇下车窗，冲他们喊道。
　　“等会儿。”
　　□□扯子嗓子喊了一声，把水塞到梦尘跟前，“在外面吹吹风吧，能好点。”直到现在，他还认为梦尘晕车。
　　“那儿，”梦尘忽然抬起手，指向刚才那个地方，“我妈就死在那儿。”
　　海风忽然停歇了似得，除了梦尘，其他人露出一副诧异又愧疚的神情，仿佛他们都跟她的死有关似得。
　　温靖安揽上梦尘的肩膀，他真希望他别这么做，此刻的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别可怜我。”梦尘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随后将白色的贝壳踢出去很远。
　　“我怕你冷。”温靖安没松开，而是更用力了些，直到梦尘肯老老实实的呆在他的臂弯里。
　　“节哀——”□□吞吞吐吐，看得出他不擅长安慰别人。
　　“要回去吗？”温靖安所指的是家，在某一瞬间，他似乎忘记了坐在车里的那个漂亮迷人的姑娘。
　　“我在这儿待会儿。”梦尘依然低着头，周围已经没有可供他踢走的贝壳，自己如此需要他，他到底一清二楚还是浑然不觉。
　　“那咱就坐在这儿看星星。”他咧开嘴角，露出笑容，不停摩挲着梦尘的肩膀，这个方法非常奏效，因为梦尘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