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由小叮

2、听故事

　　“睡了睡了宝贝们，阿芝，关个灯。”宿舍长坐在床上指点江山，安歌听见下铺有轻微的响动，阿芝拖着拖鞋下了床，“啪嗒”一声，灯关了，整个屋子陷入黑暗。安歌把自己端端正正地摆在床上，很困，却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想闭眼。
　　“阿芝，你说，人做梦的时候能把梦中人的样子看得很清楚吗？”
　　阿芝迷迷糊糊地好像听见了安歌的声音，翻了个身，含糊地回：“什么？”
　　“算了，没什么。”安歌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做个梦而已，想那么多干什么。“睡了睡了，晚安，阿芝。”
　　意识回笼的时候，安歌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很陌生的床上，嗯，还好还好，不是棺材就还好，正想着，头顶突然传来一个说熟悉也熟悉说陌生也陌生的女声：“呀，醒了呀！”
　　安歌抬头，发现不久前在梦中惊艳了她一脸的一个女子此时坐在她的床头，手上拿着一个青色的果子，正笑盈盈地俯视着她。
　　“你是叫什么来着？”
　　“雾隐雾隐啦！”雾隐有些不满地撇撇嘴，“神女你这一千年莫不是真的睡傻了，连自己取的名字都记不得。”她将手里的果子放到嘴边，咬了一口，然后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大概是果子酸得狠了。她的表情实在是太生动了，安歌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后槽牙都酸了。
　　有少年蹦跳着跑了过来，雾隐招呼他：“月儿，过来，姐姐发现了好东西，来来，你也尝一尝。”还没等少年走近，雾隐就将手上的果子抛了过去。
　　安歌：……
　　月儿将果子接住，毫不犹豫地就往嘴里送，安歌和雾隐齐刷刷地盯着他，然而少年只是轻蹙了一下眉头，而后展颜笑开，“味道真是棒绝，神女，你要不要也尝尝？”
　　安歌：“……，你们为什么一直管我叫什么？神女？”安歌看向雾隐，后者眨了眨眼，再眨眨眼，一副无辜的表情：“那自然是因为你就是神女啊！”安歌有点抓狂，“我不是啊，我不是什么神女，我叫安歌！我是安歌！”
　　雾隐与月儿无声对视，安歌急切地看着他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头转来转去的，差点没转晕。半晌，月儿打了一个响指：“我知道了，失忆，神女这是失忆了，人间的话本子里经常有的，说是人因为脑子受了伤，就会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情，喏，就像神女现在这样，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也不记得哥哥姐姐们了。”
　　失你个大头鬼的忆，安歌面无表情地腹诽，老子恨不得连六岁那年偷了二大爷家几个鸡蛋都记得清清楚楚，你全家失忆了老子都不会失忆，拍脑残电视剧都不用这么老的梗了好吧。
　　“那怎么办？”雾隐的声音听起来是真真切切的忧愁。
　　“嗯……”月儿沉吟，“有了，我们把以前的事讲给神女听吧，她听了说不定就能想起来了。”
　　“唉，”安歌下意识想拒绝，转念一想，好像闲着也是闲着，听听故事也不错，于是从善如流，“那好吧，你讲吧。”
　　故事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讲起。那时天地还处在一片混沌之中，整个世界都是灰蒙蒙的，天地之间还没有分明的界限，某一天，有清脆的啼哭响彻云霄，灰蒙的天突然亮了起来，神女生，天地分。自然的声音由天边传来，低沉而慈祥：“孩子，守护你的家。”神女听见了，迷茫而无辜地眨眨眼，翻了个身，利落地睡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淌过，天地在慢慢地变化着，有了风花雪月，有了四季更替，有了花苗鱼虫，有了飞禽走兽，形形色色，好不热闹。神女觉着自然的力量真真棒极，她什么也不需要操心，只管这处玩玩，那处睡睡。
　　某一天，神女午睡而起，发现神洲大陆上又多了些什么，细细看来，原来是又出现了一种生物，与神女自己的模样毫无二致，神女觉得有趣，便躺在云端看着他们，她听见他们把自己称为“人”，她看着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看着他们繁衍生息。有时神女觉着他们很可怜，生命不过百年便要归于尘土，有时也觉得他们实在神奇，总有人在离去，也总有人来到这世上，来来回回间，他们愈发壮大。神女觉得，这些和自己很像的小人也很好，没有什么需要操劳的地方，看了千八百年后，也觉得没什么趣味，又复玩乐睡觉去了。
　　又某一天醒来的时候，神女发现自己眼前站着四个粉嫩嫩的娃娃，娃娃们有些眼熟，好像是四季初显之际由自然之力幻化而成的几个婴孩，嗯，神女初时觉得他们可爱还给他们各自取了名字带在身边，后来？后来这几个娃娃哭起来实在烦得很，于是神女就将他们扔下又自个玩去了。好久没见，娃娃们好像长大了不少。还没等神女与他们寒暄几句，奶娃娃们就迫不及待地牵住她的袖子，奶声奶气道：“神女你还真能睡，快起来看看吧，有些活了上千年没事干的花鸟鱼虫飞禽走兽幻化出了人形，不在山里水里待着，硬是要跑到人的地界上瞎胡闹，那可怜劲的人类，羸弱成那个样子，哪能斗得过他们，你再不去看看，人怕是要死绝了。”
　　奶娃娃们把神女拽到了人间，风风火火地要去拯救可怜的人类。可到了人间，却发现人们依旧活得好好的，安居乐业，其乐融融。神女一个眉头轻挑，奶娃娃们四散而开，纷纷跑去查探去了。原来这些妖魅刚开始出现时是让人们受了不小的惊吓，但是后来人们发现，妖魅无法繁衍后代，就数量来看实在是少之又少，没什么可怖的，再则，妖魅都有本体，本体脱不开原先生活的环境，一旦妖魅们幻化成人形跑到人间来，那他们的本体就与普通的花草禽兽没甚差别，换句话说，人们可以通过摧毁妖魅的本体来杀死妖魅，虽则妖魅的本体并不是那么好找，但也绝非找不到，所以其实妖魅们在人类身上并讨不到好，其实这百八十年来，他们之间很好，很和谐。
　　奶娃娃们觉得很惊奇，不过短短这数年，神女打个盹的功夫，人类就找到了治妖魅的法子，全然不复他们当时看到的那副窝囊无助的样子，真真神奇的很。神女却是一翻眼皮，闲闲地道：“嗯，神奇，那我接着睡觉了。”
　　又过了很多很多年，四个奶娃娃长成了少年模样，少年少女们一起蹲在一处山洞口，等他们的神女睡醒。
　　“又怎么了？”神女的声音依旧闲闲的，听起来像是睡不醒的样子。
　　“神女神女，这次真是出事了！千八百年前，西方出了个善人，名叫篆余，救死扶伤善达天听，自然感念其功德给予馈赠，将自然之力赐予其后代，篆余族的人自出生起就力大无穷，能飞天会遁地，生而不死，虽则血肉之躯，却连妖魅都不能耐他们何，在神洲大陆上很是风光，这帮小子不学先辈积德行善，反而滥用神力，在神洲大陆上称王称霸也就算了，而今居然还无聊到突然琢磨这天外有什么？硬是要把天凿出个洞来看看！”
　　话音刚落，西方的天际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呀！还真凿开了！走，去看看有什么。”神女招呼少年们一起幻化成一道道光影往西边疾驰。
　　一行人刚赶到西方，就见熊熊火焰由天际坠落，甫一落到地上就迅速蔓延开来，一眨眼的功夫，目之所及尽是红光一片，惨叫声不绝于耳。雪舞与雨沥飞至半空，捏诀施法，刹时雨雪齐落，雾隐和风啸化作光影向地面俯冲，把人从地上捞起，送至不远的雪山之巅，神女则径直掠向天际，施法封住天空中那老大一个窟窿，堪堪挡住第二道天火。
　　“神女，这火灭不了。”雪舞额间冒了细密的汗，沉声说。
　　“这是天火，等闲的雨雪自然扑不灭。”神女回，又沉吟了一会，轻声唤，“雪舞。”
　　雪舞登时化作一片雪花徐徐下落，等落到火焰上方，又分出千万冰晶，细细密密地盖住这片火海，不消多时，冰与火同时消弭不见，徒留地上满目疮痍，烧焦的躯骸比比皆是。
　　风啸抱着已陷入沉睡的雪舞来到神女跟前，神女眼神微动：“怎么样””
　　“火势又快又猛，有份凿天的人的大概都没能逃过，这地方本就是风景秀丽之处，奇珍异草不少，飞禽走兽也多，人更是爱来赏景游玩，多有殃及，伤亡惨重。”雾隐随后来到。
　　神女看着沉睡的雪舞，半晌不语，良久才道：“天道轮回自有奖惩，罢罢罢。”
　　自那时起，篆余族残留的后人突然没了天赐的神力，且在左脸颊上出现了一个冰晶形的印记，世人皆知其为天地罪人，故其受万人唾弃，狼追狗撵，不消多时，全族尽灭。
　　篆余族怎样是后来的事了，对当时的神女来说，眼前的麻烦事可比教训调皮闯祸的小毛孩重要的多——房子破了，得补，孩子病了，得治。于是神女吩咐风啸雾隐雨沥三人将雪舞带去极北之地调养，自己则动身去找天地初分之时被自己一个翻身拍下山巅从而散落各处的天晶石，把天上这窟窿给补上。
　　“后来的事你也大概知道了，月儿在你刚醒的时候就巴巴在你床边说来着，后来雪舞醒了，天晶石也找到了，可却有一只由天火幻化出的焰兽冲破了你的术法从那个窟窿里钻了出来，伤了我们四个，你好不容易一剑劈死它了吧，还把天晶石也搭进去了，不得已下你卸下自己的神力来补那个愈发大的窟窿，然后就撂挑子一睡睡到了现在。”
　　雾隐咬着果子一面淡漠地讲着故事，安歌咬着自己的拳头星星眼地听着：真是太玄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