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弱者》沉礁

3、第三章

　　第三章

　　伊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脚步不停地奔跑，汗水再次黏湿了他的墨发，在萨城邦平民聚居的冷僻处，那是伊玛的家，遥望那隐约露出的房角，伊玛的泪水再次涌流出来，想要获得大父温柔的安慰，他不由感到满心的委屈。

　　“大父，大父！”伊玛飞奔闯入家门，跑过铺满草药架子的拥挤院落，起居室的门敞开着，他知道大父在那儿，便叫喊着冲了过去。被伊玛的动静惊到，弥亚匆匆站起来迎出去，一把抱紧收势不住的伊玛。

　　三十多岁的弥亚有着颀长挺拔的身躯，英俊温和的脸庞，银色的及肩头发与淡蓝透澈的眼睛，让人不期然想起天空的感觉，虽然跟其他巨冕大陆人相比，他的体形较为瘦弱，却是伊玛最依恋的温暖怀抱。

　　“伊玛，怎么了？”弥亚感觉到伊玛的不同寻常，便紧紧地拥住他，用手温柔地轻抚他的背脊。

　　伊玛哽咽着喉咙，泪水却痛快地流下来，他搂抱着弥亚的腰，把脸埋在弥亚的胸口无声地哭了好一会儿，甚至鼻血的痕迹都被泪水洗净了，才闷声闷气地说道，“我，那个，被发现了。”

　　弥亚心里一颤，终是发生了么？他思绪一团混乱，更说不出安慰伊玛的言语。

　　“我讨厌我自己！”伊玛松开手，“就算小父是芃达人，芃达人也都是双性健全的，为什么偏偏我是……”身体的构造他无法选择，并不是他的错，却要他承受难堪的恶果，“大父，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您能不能帮帮我！”伊玛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哀求地看着弥亚。

　　弥亚无法回答，只能轻揉着他的发顶，给予他无言的安慰。

　　“我……知道了，你也没办法……”伊玛小声嘟哝。

　　晚饭的时间到了，伊玛却一直没有在餐室出现，弥亚叹了一口气，轻轻走到伊玛的房门口，房门并未关上，伊玛浑身赤裸地站在镜石前，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反映在白色镜石中的模糊身影。

　　在落日的余晖里，细白的纤弱身躯镀上一层神秘的暗光，弥亚觉得有些晕眩，他扶住了门框。

　　伊玛听到弥亚的脚步声，他扭头看了弥亚一眼，拉过衣服穿上，低落地问道，“大父，我的身体，是不是很丑陋……”

　　“怎么会……”

　　弥亚曾经见过相似的身体，那是怀孕后期的弱者身体，粗糙的皮肤变得柔腻光滑，同时隆起的胸部和腹部散发着雌性的光彩，不但不丑陋，在新生儿极其匮乏的巨冕大陆人眼中，那具蕴含着生命胚胎的身体，充满了奇异的物种繁衍的吸引力。还有，他也曾经见过……

　　伊玛贴过来的柔软身躯打断了弥亚的思绪，他环抱着伊玛，闻着伊玛微带暗香的体息，弥亚沉寂了多年的身体部分，倏然有了功能复苏的迹象，弥亚疑惑地埋头在伊玛的颈窝处，深深的呼吸着，身体最中心的位置果然缓慢地热了起来，他吃惊地推开伊玛。

　　自从多年前被强迫，虽万幸没有沦为弱者，但经历过于惨痛，使他无论看谁都失去了兴趣。作为医者，弥亚给自己制出无数药剂，却从来没有效果。跟伊玛亲昵也不是一天两天，从来没有出现的变化，为何今天，伊玛的气息会让他起兴，弥亚仓促地说了一句“快穿好衣服出来用餐”，便转头离开这叵测的诱惑。

　　巨冕大陆人极少耕种，对于一般平民家庭，农作物的价值比肉食还要高，幸好弥亚在小院里栽培了一些蔬果，倒是让普通人无法吃到的绿瓜、青苣、地薯轮番出现在餐桌上，加上弥亚经常外出采药，偶尔也会采到蘑菇、野菜、野果之类的食物，算是非常不错的荤素搭配了。

　　伊玛把自己打理干净，两人安静地用餐，只有偶尔交换的眼神，和互相递送的食物，相互之间流转着温情。

　　“大父，我……”伊玛吃了一点腌肉炖青苣，就放下了餐具，“我可不可以，以后不再去埃诺学院……我已经记住大部分药物了，可以帮着大父看病人，跟大父学习医术……”

　　弥亚之前帮伊玛处理伤口时，就知道他今天的遭遇，只恨自己不擅长搏击，又只是一个并无特殊社会地位的医者，没有能力为伊玛讨回公道。然而，刚才伊玛问他，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很丑陋的时候，弥亚有一股异常怜悯的情绪，想了半天，他觉得十五岁的伊玛已经有足够接受能力，事实的真相也到了揭晓的时机，所以他并没有直接回答伊玛的话，而是转移了话题。

　　“伊玛，明天，我们去出游吧。”

　　伊玛歪着头，莫名地眨着眼睛，出游？他望进弥亚深沉温柔的眼眸中，脸上不由泛起了微微的笑意。

　　次日清晨，在花叶上的露水尚未消散之前，弥亚提着一个大行囊，牵着伊玛的手出了家门。一辆质朴结实的木制马车停在门口，灰色的高头大马喷着响鼻，涂着清漆的淡黄榉木车厢洁净沉稳。

　　“还有马车呢！”被出游的兴奋所感染，伊玛褪去了几分昨日的暗沉，摇着弥亚的手问道，“怎么会有马车呢？”

　　“库勒帮我借的。”弥亚想起了昨夜来访的库勒，脸色升腾起几分不自然。库勒与弥亚做了好几年的邻居，时时帮忙弥亚修葺房屋，打造家具，还经常送点小礼物给伊玛，弥亚并非感受不到库勒的热情目光，只是早年的经历令他无力回应，对库勒的明示暗示一律采取回避的态度，加上这几年与伊玛相依为命，就更加淡了与别人发展新关系的念头。

　　“库勒……”伊玛念着这个名字爬上了马车，弥亚轻扬鞭子，高头大马“嘚嘚”地踏出了具有节奏感的脚步声。车厢中铺了软垫的长座椅，可容两人很宽松地坐着，若是车里只有一个人……伊玛于是大模厮样地斜躺在长椅上。椅子旁还有一个四层抽屉的小柜子，两层放了食物和水，另外两层放了小巧的炊具和食具，还有一些日用品之类的，伊玛咋了一下舌头，找到一张库勒签名的便条纸，写着“食物很新鲜，用具都是干净的，请随意享用”的留言。

　　看着周到贴心的准备，伊玛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便趴到了车前的窗户上，向外伸展了身体，伏到弥亚的肩上，“大父，我突然想起库勒前几天跟我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