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唤醒我》秦彻

46、自然法则

　　“那他人呢？”怎么刚才只见余判，没看见正主？正说着，房门被缓慢而规律的叩响。顾蓁与左让对视一眼。
　　少年跟在左让身后垂着脑袋，显得颇为沮丧的样子，顾蓁挑了挑眉，上次见面分明就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狂妄不可一世的中二少年，怎么这么快就变成了克己慎独乖逊有礼的三好学生了？
　　躺在床上自然不能见客，更何况对顾蓁而言，除了醒来后有些肌肉酸软，精神可实在饱满，如果不是左让拦着，她说什么都要继续之前的实验。
　　荣彦之在顾蓁明澈清亮的目光和左让审视的压力下，终于开了口：“我把东西带来了，想和你换......疫苗。”
　　顾蓁点点头，他们之前的确算是说好了，既然对方将承诺的东西带来，疫苗这东西对他们现在而言又不是什么稀有物品，这交换说起来总有种顾蓁占了便宜的感觉。
　　“你这东西能做什么？”左让看着荣彦之放在桌面上的大家伙明知故问。
　　荣彦之对专业相关的言论显然自信满满，暂时将人情冷暖放到一边，侃侃而谈起来：“这个有仪盘的就是我之前说过的时间丈量仪，通过中子加速可以对一定范围内的事物进行物质重组，相对的能够遵循这些元素的变化痕迹倒流时空，让保护层内的生物到达过去的某个时间点，不过因为元素以及电荷的排斥作用，没办法真正到达，只能看到过去的一些事情。这另外一半是稳定仪，可以使得保护层内的‘未来物体’与‘过去物体’达到共振，从而融为一体，这两个仪器一起工作，就能时间倒流了。”
　　左让眼底流转着暗芒：“那么未来呢？”
　　荣彦之先是摇摇头，顾蓁和左让都随之一震，难道只能后退，不能前进，荣彦之瞬间感觉到一阵冷意，但还是据实回答：“如果是想去一百年以后，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也曾尝试过，但是我利用的是追踪元素变化轨迹而倒流时空的技术，元素未来方向的变化难以预测，任何一点微小的差异都可能导致整个时空产生混乱。我试过，时空是会自行排斥某些实体的。但是如果是倒过来，‘未来’的载体返回‘过去’，那么相应的，只要能找到完全排斥的载体元素，就可以被‘时空’自动排斥回他原本应该存在的时空。”荣彦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我还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左让眉头下压：“那你这回又用什么交换？”
　　荣彦之愣了愣，适才放言高论的模样一下子消散，双手攥紧，只能摇了摇头，他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价值可以与他们交换了。
　　顾蓁则问道：“什么叫完全排斥的载体？”
　　荣彦之哑着声音接着回答：“类似血亲，或者另一个自己。和同性相斥一个道理吧。”
　　“也就是说，与穿越载体有血缘关系的人？”顾蓁追问。
　　荣彦之点点头，但还沉浸在无可奈何的思绪内。
　　顾蓁默默看了看左让，心里有个猜测，按照荣彦之的理论，左让等人若想回归“正途”，无非就是要等太空基地的人返回，因为，那里必然有着他们的“祖先”吧。
　　原来他们“返程”的方法竟然这么简单又这么顺理成章。
　　“你先说想让我们做什么吧。”左让见荣彦之迟迟没有回应，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仍旧选择按兵不动。
　　“我......”荣彦之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我是想请你们找个人回到几个月前，帮我给我姆妈注射疫苗，让她活下来。”
　　“你姆妈怎么了？”顾蓁此刻放柔了声音，循循善诱。归根结底，荣彦之也不过是个被娇宠长大的十七岁孩子，又被过度保护，荣泽的事根本与他无关，祸不及无辜亲友，顾蓁对荣彦之也从未有过偏见。
　　“我姆妈，我姆妈为了救我被丧尸咬了......”
　　“但是这样，你姆妈不死，必然有人会怀疑她有问题，对历史改变太大。”甚至对他们的现在都有影响，左让不由声令俱涩起来。
　　“是的，非线性非单一条件影响的复杂环境内的确不能随意改动，会对整个空间发展产生巨大的影响。”这个道理不难懂，荣彦之也早就考虑过了：“所以，还要将姆妈藏起来，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直到不会有太大影响的时候才能将她找回来。”
　　荣彦之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因为我姆妈感染病毒那段时间我刚好生病了，所以有些事情记得不是那么清楚，我只能大致记得阿妈出事的时候是怎么回事。我想有个人能和我一起回去，有什么事也能照应我一下。”开口求人一次之后，第二次似乎没那么艰难了。
　　这个忙可着实不好帮，既要承受时空倒转的危险，又要救人，还要想办法藏住一个大活人，瞒过天下。
　　“好，我们可以帮忙，条件就是，你要帮我们进入Y城。”顾蓁还在沉吟思考对策时，左让却已拍板定砖了。
　　荣彦之愣住，帮他们进入Y城？
　　“我父亲与你们，是不是有什么......”
　　“是的，你父亲现在与我们是敌对关系。”
　　“那我怎么可能......”荣彦之激动起来，他又不傻，怎么做得出这种开门揖盗的蠢事。
　　“你先别急着拒绝，听我说。”左让平静的面容与少年波动剧烈形成强烈对比，荣彦之脸憋得更红，却是安静下来了。
　　“你父亲之所以与我们走到现在这一局面，大半是由于有人在其中作怪，”左让边说边观察对方的神色，见荣彦之眼神犹疑起来，更加胸有成竹起来：“我们与荣城主，至多就是有一些制度理念上的不合，没什么绝对的敌意。只是你父亲身边有位举足轻重的人，才是真正的威胁。”荣彦之眉心拧出一个倒V，似是心中已有对应人选。左让继续道：“你父亲拒绝同意太空基地返回的请求，甚至还联合了许多其他发射基地......”
　　“什么？父亲怎么会这么做？！”在他心里，荣泽一直是荣彦之的仰仗和依靠，更是榜样目标。虽然他志不在仕途，却也想能够为助于人，毕竟末世前尽管有人认为荣泽是个穷兵黩武的武夫，却还是掩不住世人对其政绩和成绩的认同。荣泽手段是强硬了一些，却始终能够做到公允仁德，荣彦之自认没这能耐，但他可以做其他事来替代。毕竟世上无两片相同的叶子，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价值所在。
　　“是秦衍......”荣彦之讷讷自语道，左让眼神一厉，光是听见名字凶狠仇视几乎掩藏不住。
　　“看来你也知道他，这人现在与你父亲在同一战线，却并不代表以后一直不会反水。也许你不知道，秦衍曾因进行人类活体实验而被判死刑，但他却逃了出来。”左让继续火上浇油。
　　“活体实验？”少年惊诧道，父亲与这种人一同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占不到便宜不说，关键时刻随时都被当做替死鬼也说不定。
　　“我们的主要目标也是秦衍，方才你也听到了，顾蓁也是因秦衍才受伤，你只需要帮我们带个东西入城就行。即便有冲突，我们也可以向你保证，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伤害荣城主的。”
　　荣彦之内心挣扎，与左让顾蓁合作，如果能将秦衍从父亲身边除走，少一个隐藏危险是不错，可是自己这么做让父亲知道了，真的会高兴吗？家中的大事父亲从来不与他详谈，或许父亲还有什么其他的计划也说不定？
　　掐准了时间和心理，左让最后推他一把：“我们可以先帮你救你姆妈。成功了你再帮我们就可以。”
　　人家都退让到这个地步了，秦衍又的确是个祸害，相比起顾蓁左让，秦衍的威胁更触目惊心些。
　　“这个秦衍，他......我以前......其实见过他。”荣彦之忽然顾左右而言他，让左让有些莫名起来。“我是看见他，不过那时候，他样子变得很奇怪。”左让眼睛微眯：“那时候？”
　　“我做稳定仪数据测定的时候，曾无意中调错了定位，我也不知道是到了什么时间，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不过定位不准确，我也就不停乱跳，无意中看到了......秦衍，因为机器的稳定系统还不太完善，我听不见声音，只能看到画面。‘那时候’，秦衍站在一个巨大的广场内，身后是个机甲战船样子的东西，而他自己的样子也很奇怪，感觉被人控制，而且形态及不稳定......有点，有点像要丧尸化了的样子。”不过实在是当时秦衍的神情太过狰狞，荣彦之至今还心有余辜。
　　左让皱眉，难道秦衍也是个半丧尸？或者说，荣彦之看到的是未来？
　　顾蓁与左让心有灵犀般对视一眼：“那就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父亲与这种人共事了。”
　　荣彦之已经动摇，此刻维持着最后一点矜持说：“让我再考虑考虑，可是，你们如果要帮我，谁去呢？”
　　“我去。”左让当仁不让。顾蓁却立刻反对：“不行。”
　　荣彦之尴尬起来。
　　左让偏头看她：其他人他都不放心啊。
　　顾蓁眼含担忧：可是你万一回不来怎么办。
　　左让哪里找得到可以将他“排斥”回来的人呢？
　　左让只能安抚：我自有办法。
　　“谁去还不能确定，既然你也不能马上答应我们的要求，就先放一放吧。”顾蓁和气却不容置疑地说道。
　　荣彦之还是听得出话中逐客的意思，只能暂时按捺下焦急，顾蓁见荣彦之起身，又说：“你还没接种疫苗吧。”荣彦之点点头。
　　左让立刻明白了顾蓁的意思，代劳领荣彦之去打了几针。
　　“你的血亲应该都在太空基地吧。”左让回来时，顾蓁已经让人把实验用具整理好了，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听见楼下开门声便有冲动想跑出去，硬是强自镇定。结果左让却格外沉得住气，进了房间愣是不说话，顾蓁只能先投降，心底暗恼自己定力不够。
　　“可是我要去的是几个月前，我会赶在第一批迁移队离开就回来。”这时间描述有点混乱，索性顾蓁听得明白。
　　可万一不顺利，那岂不是他就会被留在那里。
　　“即便错过了，我也可以去找你啊。”左让再给顾蓁下一颗定心丸。顾蓁恍悟，对了，除了有血缘的血亲，左让遇到“自己”也可以被自然法则“排斥”回来。末世前“左让”到了A城去找顾蓁，无论如何都能有另一个左让把他排斥走。
　　大自然应该是对所有世间的一切拥有最终解释权吧。
　　“可是，你和另一个‘你’，谁会把谁排斥走？万一是另一个你回到......未来怎么办？你还是有可能回不来啊。”顾蓁却顺着左让的思路开始无限延展下去，忧心忡忡。
　　以往她不会这样瞻前顾后，可一面对左让的事，她似乎就有些神魂颠倒了。
　　左让失笑，这样的顾蓁既可笑又可爱，让他颇有些欲罢不能。望着顾蓁的眸子透出柔情蜜意。
　　“那我就再想办法来找你。”总会有办法回到她身边不是？
　　然而左让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另做了些遐想。如果，太空基地的人永远不回来，他是不是就永远回不去了呢？左让盯着顾蓁纠结万分的脸，眼神明明灭灭。欲望让人想要堕入深渊，有时候光明可以将他引回正路，更多的，则是会被黑暗吞噬。
　　在光明到达不了的地方，到底有什么东西存在，光明可能永远都无法知道。
　　但摸黑一样可以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