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唤醒我》秦彻

23、以物换物

　　开门的陈珂一眼便注意到两人交缠的手，顾蓁大大方方笑了笑，自然地松开左让的手。进到房内见几人正在吃面，自觉地走去厨房给自己和左让各盛了一碗出来。季娴连忙跟过去，给两人舀好浓汤，一人加了半个鸡蛋。
　　其余几人呆头鹅一样跟着顾蓁的动作转动脑袋，直到左让顾蓁一同坐下开始吃面。
　　“顾博士......你们不是，去荣市长家吃饭吗？”难道已经困难到这种地步，市长家里都没有余粮了？
　　“嗯，吃了，消化不良，胃难受，再吃点面缓一缓。”顾蓁咽下一口鲜香的汤汁后回道。
　　“那我给你们泡点麦茶吧，助消化还养胃的。”季娴又忙活起来。她没有其他本事，幸好手艺勉强能入大家的眼，季娴边动作边想。
　　顾蓁咬了一口鸡蛋，眼睛一亮，这肉饼鸡蛋肉酱裹在蛋清外，一口咬下去清的淡爽，浓的鲜美，顾蓁在季娴送来茶水时回了一个淡笑，让小女孩受宠若惊。
　　虽然左让平时看起来威严十足，可季娴发现，只要把顾博士照顾好，左让便亲和平易。倒是顾博士，分明长了一张清丽可爱，皓齿朱唇的童颜，偏偏没啥表情，整日只知道实验，看起来很不好亲近的样子。然而时间越长，季娴慢慢发现顾蓁并非难以亲近，只是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实验上。只在吃到称心的东西时才会多分出些心神给他们，看来只是以往没把握到顾博士的喜好，她以后会更努力做好后勤工作的，小姑娘暗下决心。
　　这边正和和乐乐地交流感情，突然响起了门铃声。
　　“啊！是不是姚向和戴琛！”矫珺第一个跳起来，手舞足蹈跑去开门。
　　姚向和戴琛分明在几人之前便出城做任务，却直到今早才重新和乔苑联系上说要返程了，言语间透漏出任务不太顺利的讯息，颇让人担心。
　　然而矫珺通过猫眼看了一眼后，兴奋冷却下来，又有些疑惑地说：“是个不认识的人。”
　　开门后面对面的两人皆是一脸警惕，处于变声末期的男孩子公鸭嗓和低音炮混合音状态的荣彦之，刻意压低了音调故作沉稳问道：“请问，顾博士在吗？”
　　左让听出是荣彦之的声音，拿筷子的手一顿，面条滑回碗内。
　　“在，你哪位？”顾博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矫珺扬着脑袋，双手抱胸挡在门口不肯轻易放荣彦之进去。之前来找顾蓁的人也不少，多都是一群人一起，为首的要么戎装在身要么一看就是菁英领导，手上也一定大大小小带着各种慰问品——却是袁毅等人都不喜欢的压缩食物营养品罢了。
　　“我叫荣彦之。”少年同样不甘示弱扬了扬下巴，矫珺因身高差异恰好对上蔑视而来的鼻孔。
　　“......荣彦之？”几个声音一起传来，荣彦之惊得一哆嗦。餐桌上几人因这个名字同时起身，争先恐后往外跑，也是左让专注于帮顾蓁收拾残余才没对几人的不矜持多加责备。
　　顾蓁把少年领走前，矫珺钱韵诗袁毅几人围着荣彦之，像观赏怪物一样稀奇地叽叽喳喳暗自嘀咕着什么，少年虽然一向唯我独尊，视世人如无物，此刻也不免有些拘谨，实在是这些人的目光太赤裸不遮掩。
　　见到顾蓁后宛如见到主人的金毛，亮着圆噔噔的眼一路小跑过去。
　　荣彦之从小身体不好，因此虽然身高已达175，看起来还是有些弱不经风，清爽的黑色短发软趴趴搭在脑袋上，跑向顾蓁时小幅度的晃动，脸上没多少血色，看起来不免羸弱，顾蓁不由柔下了神色。
　　“荣小少爷。”出口的称呼却带着戏谑，她可没忘记荣彦之曾经的“咄咄逼人”。
　　顾蓁带着有点炸毛的荣彦之走进书房，荣彦之巡视一周，有些嫌弃里面的狭窄，殊不知这还是左让坚持，才在本来就不大的公寓里省出来的一个空间。
　　“就是他设计出的穿梭机？”矫珺偏头盯着荣彦之的背影怀疑。
　　“我以为应该是个科学大拿呢，就是个孩子啊。”钱韵诗撇撇嘴。明明顾蓁在日记中表现着颇为赞赏的样子。他们还曾猜测两人或许是知己，关系不浅呢，谁曾想竟是个比顾博士还小的少年。实在是顾蓁在日记笔记中难得提到一个人语气满是夸赞和亲昵，难免让人误会。
　　“可能过几年就是了？”宰安摸着下巴说。
　　矫珺一脸嫌弃：“可是看起来实在长得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啊？顾博士一看就很睿智啊。”
　　“你不要以貌取人好不好。”乔苑无奈叹气。
　　“没办法啊，毕竟我们未来的命运有一大半掌握在他的手上啊。我不得不担心。”矫珺理所当然地摊手。他们能够穿越来到末世前都是靠荣彦之留下来的时空机设计图，可只能倒退不能前进，这是一场一次性的单向旅程。如果想回到原来的时间空间，就只能等荣彦之完善设计图才有可能了。
　　涅凰计划从一开始便是由一场又一场豪赌堆叠而成，每个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在战斗。放肆的笑容和斗嘴之下深埋着的是一颗颗惶恐不安却无可奈何的心，所有的玩笑和吵闹都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苦中作乐罢了。赢，便继续未来；输，则永存过去。
　　然而外表完全看不出内里的恐慌，几人笑闹一番很快散去。以哭的方式笑，在死亡的伴随下努力活。
　　荣彦之把黑箱子小心放到桌子上，顾蓁伸手请他坐下，他便双手压在其上绷直了脊梁坐好。
　　顾蓁也不着急，微微偏头看着荣彦之，少年两手交搓，抠唆着箱面，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抬头恰迎上对方盯着自己若有所思的目光。
　　“你要什么条件才肯把丧尸抗体血清交出来？”荣彦之梗着脖子，好像能表现的更有气势一样。
　　顾蓁皱皱眉，回神。前后思忖一会儿，不解地反问：“你要血清做什么？”
　　荣彦之不耐烦的样子架起胳膊：“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你就说给不给吧。”
　　顾蓁靠向椅背，脸色高深莫测起来：“可以给你，但是你拿什么来换呢？”眼睛却意有所指地虚点了一下对方面前的黑箱子。
　　荣彦之一听有戏，立刻急切起来：“我，我只有这个，但是我很快可以做出更好的东西，只要你能把血清给我。”边说着边手忙脚乱把箱子打开，露出里面小型火箭样式的金属桶装物体。
　　顾蓁看到东西眼睛一亮，注视着荣彦之的目光带上钦佩。没想到，时间丈量仪在这时候就已经被荣彦之制作出来了。
　　后来他就是通过这个东西，一点点修整，最终制作出能够改变历史，打破时空禁制的穿梭仪。
　　见顾蓁迟迟不回应，荣彦之急忙补充：“这是我做的时间丈量仪，虽然现在还不能做到穿越时空，但是我可以让你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回到那段时间。不过，不能参与进去就是了。但是我很快就能做出时空穿梭机。我用这个和以后的穿梭机跟你换血清，可以吗？”少年的眼眸逐渐濡湿，满是切切恳求之情。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让这样一个明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荣家大少爷非要用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换取她的抗体血清呢？
　　不是用权势欺压，也并不借助于民众舆论胁迫，更没有强取豪夺，而是堂堂正正，用自己最珍贵的心血光明正大地求交换。
　　尽管荣泽是个不怎么合格的上位者，却难得教导出了一个还算正直的儿子，也算是上辈子积德了。
　　可惜......
　　“对不起，我很想和你换，可是，血清我还没研制出来。”顾蓁终于不再逗弄这个孩子，只是有些爱莫能助。
　　荣彦之初时不相信，在顾臻清澈直白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气愤过后只余失望。
　　少年缓缓把头埋进臂弯里，顾蓁手足无措起来。
　　没有血清，即便他能够穿越时空，回到过去，也救不了姆妈。
　　没有血清，他始终是大家的累赘，身体不好，只有脑子又怎么样，关键时刻还不是只会拖累最亲近的人。
　　没有血清......
　　为什么没有血清呢？
　　“你怎么这么没用！都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研究出来，你是最好的生物基因研究员不是吗？”荣彦之猛地抬起头，两手猎猎撞上桌面，发出沉重的闷响。脑海里满是阿妈为了救他被咬的样子，以及变成活死人后失去理智扑过来的画面，还有最终被荣倩依爆头的画面。他后悔自己的无能，现在也迁怒顾蓁的“失职”。
　　门外的左让立刻跑进来，挡在桌前，将顾蓁护在身后，凌厉着眼神回赠给荣彦之。
　　少年被吓到，抖了抖嘴唇要哭不哭的样子，强镇定着，倒是从悲痛中平复下来。
　　顾蓁也被荣彦之不按常理出牌的爆发惊诧到，耳朵里反复回荡着荣彦之不甘心恨其不争又夹杂着悲伤的声音，对啊，她是最好的生物基因研究员，却连自己的妹妹都救不了。又因为无能研究不出血清，左让都差点......
　　视线一点点上移，看向这个总是挡在自己面前为她扫清一切阻隔，只为让她能够安心实验的男人。
　　“血清是还没研究出来，但并不代表永远都研究不出来。你的时空穿梭仪不是也没完全实现，无论要做什么，都还不到时间不是吗？”左让冷静地抽丝剥茧，对荣彦之说道。
　　少年渐渐平复，因左让的话恢复了理智。
　　是啊，只是暂时没成功而已，没有什么是绝对不可能，只要做，总有一天，血清能够实现，他也将穿梭仪制作出来，姆妈就能活过来了。
　　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火气旺盛，立刻又生龙活虎了，一下子站起来，握紧双拳：“好，那就说定了，到时候我将穿梭仪给你，你要给我血清！”然后又如来时一般风风火火地跑走了。
　　左让回头才发现顾蓁怔怔看着自己，轻声安抚：“他就是个孩子，你别放在心上，你一定能成功的。”以为顾蓁因荣彦之而自责，看似冷漠自我的女孩儿，实际最是外冷内热，尤其怕别人因自己的无能而失望。
　　顾蓁回神急忙摇摇头，回了个微笑：“我知道，我一定会成功的。”眼中满是自信和坚定。不论曾经她为何会失败，这一次，她必须成功。
　　荣彦之倒是提醒了她，如果荣彦之将时空穿梭仪制作出来，或许她就能回到过去，把顾灼挽救回来也说不定。
　　想到这，顾蓁仿佛更加急切起来，立时就要回实验室。毕竟想要换取穿梭仪，首先要有抗体在手才行。客厅众人就见顾蓁迫不及待地提着简易包裹，简单嘱咐陈珂几句便要出门。
　　左让摇头失笑，趁顾蓁在玄关换鞋时过去扶住她的肩拉她起身。
　　“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顾蓁提了提肩上的背带，右手盖在左让搭在她左肩头的大掌上，眼睛直直盯着对方同样炯亮温情的双眸。
　　“着急，很着急。”她不能等到下一次左让再出现危险才追悔莫及。就算因此也许会加快两人分别的进程。
　　左让似乎被对方眼中的势在必得镇住，再说不出阻拦的话语。
　　客厅几人伸长脖子直到左让双手插兜走回，又一个个对着面前的锅碗瓢盆假装很忙的样子，直到左让离开客厅。
　　袁毅刚在头上系好包巾，御温服外套了件宽大的袍子跑出来，见整个客厅静能听针落，一脸莫名，问季娴：“走吧，不是说炒瓜子？现在外面温度正高，我们快出去吧。”
　　左让听了回望过袁毅一眼，关门进卧室，没发表任何意见。
　　荣彦之半路遇上前来接驾的荣倩依，不等荣大小姐诘问，视若无睹从荣倩依身边略过，直往荣家跑，一副再慢点就来不及的样子。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都要用尽百分百的气力去完成。
　　为了所爱的人，为了回报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