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Chapter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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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2
“爸爸，你真的要费德里科去蒙特里久尼吗？”
晚餐的餐桌上，费德里科正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扒拉着空盘子里的酱汁。阿莱西亚不免一阵心虚，为自己的一时口快而对兄长感到愧疚。
不明其中曲折的艾吉奥也问道，“费德里科要去蒙特里久尼吗？只有他一个人去吗？”
“是的，你们的叔叔同意了他成为骑兵队的一员，”乔瓦尼完全不见长子的颓废模样，他先是回答了长女的问题，接着看向已初显顽劣之态的次子，“艾吉奥，如果你像他一样，那等你和他一般大的时候，你也要去骑兵队里去。”
十岁的男孩儿没有理解了父亲话中的含义，反而骄傲地说，“我一定会比他更厉害的！”
乔瓦尼扶额叹息。
费德里科已经是有名的混世魔王，倘若艾吉奥也和他一样乃至比他更游手好闲，整日与人打架斗殴，靠着女人来发泄自己多余的精力——那他还是和马里奥商量好，提前在军队里给他留一个最苦最累的位置好了。
“爸爸，军队是什么样的啊？”艾吉奥自出生以来并没有去过蒙特里久尼，他对未知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和探究心，“马里奥叔叔会每天带领他们去战斗吗？是不是每个士兵都会有好看的头盔？”
他一连串地问了一大堆问题，问到最后甚至兴奋地举着刀叉比划。乔瓦尼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回答。玛利亚看到丈夫的窘态，拿出了女主人的威严来为他解围，“艾吉奥，你是在吃晚餐，而不是打仗；你拿着的是吃饭的刀叉，而不是战争的兵器。把你的胳膊放下去，也把餐具放回它们应在的地方。”
“哦。”艾吉奥乖乖地应了一声，“可是妈妈，我真的很想知道，他们是不是打架都很厉害，能够一拳撂倒对手的那种？”
乔瓦尼看着活泼好动的儿子也颇感无奈，“如果你这么想要知道，不如你和费德里科一起去？”
“这倒是个好主意，艾吉奥，你替我去怎么样？”费德里科一直沉默到了现在，在此之前阿莱西亚试图安慰他但收效甚微，“爸爸，让艾吉奥和我一起去吧，我们会成为叔叔手下最可怕的兄弟杀手。”
他企图拉一个兄弟下马的打算立刻就遭到了父亲的驳回。
“我已经联系了我们的朋友乔瓦尼·托纳布尼，艾吉奥会成为他的学徒。”乔瓦尼断然拒绝了这无理的建议，“我会吸取当初教育你的教训，让艾吉奥不至于成为像你一样的无赖。”
费德里科再度瘫倒在桌子上。
“那爸爸，能让我和费德里科一起去一趟吗？”这次是阿莱西亚主动提出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马里奥叔叔了，我很想念他。我会很快回来的，绝对不会耽误时间。”
艾吉奥立刻说道，“那我也要去，爸爸，我也很久没见过马里奥叔叔了。”
马里奥·奥迪托雷是蒙特里久尼的统治者，很少会离开那里，尤其是近年来佛罗伦萨对那里几次进军，这让他几乎很难腾出时间来与家人团聚。乔瓦尼自搬到佛罗伦萨后，也很少回过蒙特里久尼，拖家带口地去更是不可能。因此艾吉奥长到十岁，见过马里奥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向对女儿有求必应的乔瓦尼难得迟疑了一会儿，阿莱西亚看他的态度就知道仅仅是这样一句恳求是不够的，她嘟起嘴巴看向自己的父亲，蹙起眉头后更显其中风韵的眼睛在烛火的照耀下如波光粼粼的水面，似乎只要乔瓦尼一句话就能荡起涟漪。
“要她去也无妨，乔瓦尼，阿莱西亚总是和费德里科混在一起，她需要点时间去和哥哥道别。”这番模样在打动父亲前率先打动了母亲，玛利亚看着自己最为年长的子女们，他们已经以她意识不到的速度长大了，她一方面期待着他们最终长成的模样，一方面又珍惜着子女们依偎在父母羽翼下的短暂时光，“你也很久没见过马里奥了，我们可以一家人都去看望我们的亲人，然后把费德里科丢留在那里。别忘了，彼得鲁乔还没有见过他的叔叔呢。”
彼得鲁乔是家里最小的男孩。比起两位活泼好动的兄长，他的性格更像安静的姐姐。
乔瓦尼最终被说动了。
◇◆◇
他们一家决定一周后出发去蒙特里久尼。
选择这个时间也是无可奈何。卢卡·比安奇，乔瓦尼的管家，同时也是他的老朋友，他的病一周后就差不多要康复，等到卢卡恢复了健康，他们一家人就能如往常一般出行，奥迪托雷的宅邸就可以托付给尽职尽责的卢卡先生。
费德里科悲伤地计算着自己剩余的好日子，掐着指头过每一天。阿莱西亚一想到是自己的玩笑引来了兄长的悲运，就不免心疼起兄长来。
他们计划在临行前的那一晚准备了一场丰盛的晚餐。卢卡·比安奇觉得身体已经恢复了健康，也很早就来帮忙。他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身材不可避免地发福。他有着一张宽厚敦实的面容，眼角下弯，眉毛也垂了下来，总会让人觉得他亲和有余，自他留了一个八字胡后反倒多了几分威严。他与乔瓦尼是多年的好朋友，早在乔瓦尼还和费德里科一般年纪时，他们就曾一起谈天说地。后来乔瓦尼带着他的家庭搬迁到了佛罗伦萨，他们依旧通过书信维系感情，直到卢卡因为多年的旧伤而不得不从刺客事业的前线退居幕后，乔瓦尼便邀请了他来为自己工作。
奥迪托雷宅邸的工作并不繁重，卢卡大多数时候都是清闲的。对于这样一份养老的工作，卢卡非常感激乔瓦尼。
临行的前一天下午，上完了绘画课的阿莱西亚拉着费德里科做她的模特。他没有被要求摆出特定的姿势，而是尽可能随意地站在那里。阿莱西亚没打算要好动的兄长长久地维持一个姿势不动——那对他而言太难了，她只是想练习人物速写。
乔瓦尼与卢卡坐在一起说起了银行的事务。他们透过书房的落地窗正好能够看到庭院里的兄妹。哥哥只站了一两分钟就凑到了妹妹的画板前，还用手指着画上的某个地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难怪玛利亚会说阿莱西亚舍不得费德里科，她看起来非常依赖自己的哥哥，明明身边有那么多的人可供她练习，她却偏偏只选择了费德里科。
“我看，今天的工作就到此结束吧，乔瓦尼。”看到了老友的目光已经滞留在庭院中好一会儿了，卢卡打趣道，“你的心已经放不下任何和工作有关的事了，去当阿莱西亚的模特吧，她会很乐意为自己的父亲画一幅肖像的。”
面对老友的调侃，乔瓦尼只扬起了自豪的笑容，“她会选择自己想画的人的，如果她需要，我很乐意在她面前坐上一天。”
卢卡不打算放过他，“可别说你在嫉妒自己的儿子。”
“别在打趣我了。我只是一看到他们就对不可避免地觉得，我们家族的未来充满希望。”
“这是当然的，亲爱的朋友，他们的生活会延续如今的美好，而他们的未来必然充满希望。”
◇◆◇
夏兰不紧不慢地完成着死神的工作。
期间他没有放弃对那名白衣的男人的调查，但接下来的一周他都没有再出现过。夏兰推测他应该是受雇于人的佣兵或刺客，只是在那晚有任务，然后碰巧被他碰上了。他对男人手腕上的装置很感兴趣，那必然是构思极为精巧的装置，才能做到只弯曲手指便将刀刃弹出来，伸直手指刀刃就会自动缩回去。如果那个男人出现在了名单上，他说不定还有机会在回收男人灵魂的时候玩玩那个装置。
身为死神，他一点也不为自己期待人类的死感到愧疚。
真是可惜，没有在那晚得知他的名字和住处，这下即使对他充满好奇也无处可寻。
没有工作的时候，夏兰就会在佛罗伦萨城里闲晃。他曾去了和艾丽莎见面的那个街区，却发现那里早已面目全非，记忆中的街道与面前的完全对不上号，这让他惆怅了好一阵。
他们分别时的还处于未完成状态的圣母百花教堂如今也早已完工许久了，也不知道是哪位建筑家设计出了一个如此美丽的八角形圆顶，没有机会见见也真是可惜。他不免回忆起当时仅有基座，并未建立起穹顶的教堂来。那时死神们蜷缩其中，企图在教堂中蒙主的庇护不受魔鬼伤害的模样还被他当作难得的笑料珍藏着。
所有可供回忆的地点都与当初不同，可事实上他们相处了只有不到一天，严格来说连半天都不到。他们一起创造的回忆仅仅是从一条如今不再存在的街道到维吉奥桥间这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
夏兰本不觉得自己曾将那个女孩儿记得如此深刻——自上次离开佛罗伦萨后，他只怀念了她不到一天就投入了自己的工作中去。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太合适，但夏兰觉得自己是个活在当下的人，过去的人与事都因“过去”这个形容而变得不值一提。
所以他爽快地不再提起生前的名字，以毫不掩饰的异端模样进行着死神的工作。他不能理解死神对神明的敬仰，正如艾丽莎曾说过的那样，既然敢于犯下自杀的罪行，那心中必然有过哪怕一瞬的对主的质疑。若是按照天主教的教义，大家都是犯了自杀之罪的死人，都不是一生虔诚到底的圣徒，那又何须在死后还维持着自己那可笑的信仰呢？
夏兰生前不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他不止一次地质疑天主教的教义，于是他被人称作“异端”。死后他更是肆无忌惮地表示着对信仰的不屑，他的“异端”之名则传得更为广远。
其实按照天主教的说法，他或许应该被归为异教徒那一类才对。
无论生前还是死后都尽可能让自己活得洒脱的夏兰用了一个星期才意识到，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庸人自扰的境地。
原本埋在记忆深处的女孩一回到故乡就活跃起来了。她自作主张地占据了他的脑海，用她的微笑和带着嘲讽声音攻占了他的领地，而他无力反抗。
他第一次觉得，闲暇的时光是如此难熬，工作竟是如此值得期待。
那么下一次的工作地点是，
——姓氏为奥迪托雷的一家人的宅邸。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Chapter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