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的荣光》三荞

52、复仇终章

　　天色暗淡，夜幕降临。
　　没有丝毫胃口的元容也劝服不了顾安笙，简单的喂了他一盒温牛奶，敷衍过去晚餐，两人等待最后的结果。
　　顾安笙的属下们都没有参与，私人直升飞机和十亿现金全部交给了警方布置，他所能做的已经全部做到，剩下的只能依靠身经百战的刑警们。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带着元容去了招待室，两人就在招待室里看着钟表上的时间一分一秒秒的走过。
　　深夜十一点。
　　张永宁被捕了。
　　周司语被紧急送往医院，张永宁被关押，警方立刻展开了密集的刑讯。凌晨，永信集团的高层全部落网，历时两年的特大犯罪案件落下帷幕。
　　在这里，牵涉出一桩几年前的旧案。
　　张永宁混黑出身，整了个壳子似的医药集团，用来洗钱，转型的时候顾老爷子找上门花钱买了人做了一桩案子。
　　他们制造了一场车祸，撞死了顾安笙的父母，他们的本意是撞死顾安笙，但是有父母庇佑的顾安笙没死，顾宁一夫妇死了。
　　顾老爷子无法，以顾安笙未成年，他是顾安笙直系亲属为理由抢了监护人的身份，囚禁了顾安笙，要求顾安笙放弃顾宁一夫妇遗嘱的继承权。
　　顾安笙中招，险些成为没有行为能力的废人。
　　但是，显然他熬过来了，走到了今天。当然永信集团犯下的案子不止这一桩，将要面临的官司也不止这一桩，但是，显然这是最可怕的一桩。
　　洛宁站在招待室前深呼吸，只觉得自己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这起案子显然是今日一切的原罪——
　　他用力的推开了门。
　　顾安笙的轮椅椅背放了下来，像是一张躺椅，他躺在椅子上，元容就像是一只猫一样蜷在他怀里，身上围着白色的毛毯，脸枕在他的颈窝，睡的酣然又甜美。
　　开门的声音惊动了顾安笙，他睁开眼睛看向门口，黑色的瞳孔里冷静又清醒，没有半分的惺忪，他看着洛宁，漆黑的瞳子里都是不可见的莫测同慵懒。
　　洛宁觉得自己的神经都快崩断了。
　　顾安笙看着洛宁，伸手在自己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柔的摸了摸窝在自己身上元容的头发。
　　她的头发长而且柔顺，有一大片散在身前，他用手轻轻的理了理，给她拨到了身后，露出半张细白泛红的脸蛋儿。
　　元容被他惊动，更深的蜷缩起来，整张脸都埋在了他颈窝里，一只手模模糊糊的伸出来，拍了拍他的手臂。
　　顾安笙便忍不住笑了，他的唇边勾起浅浅的弧度，粉白的唇因为微微的抿起而透出一抹莹润的红。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元容对着他小动作信手拈来，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却还不忘照顾着他。
　　洛宁看着那笑，更是有些头皮发麻。
　　他轻轻的走过来，拉开椅子坐在了顾安笙的对面，有些无措的沉默着。
　　顾安笙便又闭上了眼睛，只是他眼睛才闭上，那边元容便睁开眼睛了，她略微的转了头，抬起手来打了哈欠，想起来自己在顾安笙身上，便连忙抬起头看他。
　　顾安笙就睁开眼睛，一脸无奈的看着她。
　　元容红了脸：“吵醒你了？”
　　顾安笙摇了摇头，示意她看身后：“睡醒了吗，饿不饿？”
　　元容皱眉，看了下时间，凌晨三点。这个时间还在熬夜，对顾安笙的身体来说，有点儿负荷太重了。
　　他毕竟曾经重伤又重病，身体的底子就熬空了，如今好不容易养回来些，不能见天儿的耗着。
　　她也不说自己饿不饿，只是轻轻的从他身上下来：“我去买点儿宵夜来，你想吃什么？”
　　至于洛宁，被她选择性的忽略了。
　　顾安笙身上有点儿麻了，不过他没有说，只是忍着那酸麻坐了起来：“买点儿粥吧，清淡些就好。”
　　他不说，元容也看的出来，她抿了抿唇，有点儿后悔睡在他身上，帮顾安笙把椅背调整好，给他揉了揉腿上的穴位。
　　顾安笙笑着摸了他的脑袋一下，低声哄她：“快去买吃的，让易青陪着你。”
　　元容乖巧的点点头，给他再掖了掖毛毯，转身离开了。
　　顾安笙这才抚了抚平整的袖口，看向洛宁：“洛警官，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配合的吗？”
　　自从走进警局，顾安笙堪称最为合作的被勒索者，尽管张永宁绑架的并非元容，而是那个被无辜牵累的周司语，但是顾安笙依旧十分配合，如果没有他反复同张永宁周旋，相信事情不会如此顺利的解决。
　　除了情绪失控揍了顾老爷子一顿之外，那也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在报警之前的事情，顾安笙甚至连罚金都不需要支付。
　　可是，洛宁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
　　“顾先生，其实我有一件事情很好奇，不知道您能不能为我解惑？”洛宁做了一个停顿，他甚至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但是，顾安笙没有说话。
　　他只能继续问了：“顾老先生一直在大骂你设计他，可是我至今都没有发现你到底做了什么。”
　　在医院里，被警方监控的顾老爷子得知儿子已经被捕，情绪失控之下声嘶力竭的骂着顾安笙，风度全无的样子让医生给了他两针镇定。
　　但顾老爷子的咒骂，让洛宁有些在意。
　　顾安笙抿了抿唇，微笑：“我当然什么都没有做。”
　　他用的陈述句，洛宁却已然明白了。
　　顾安笙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挑衅了一下顾老爷子而已。
　　他回国之后只回过一次顾家老宅，见了顾老爷子一面，还差点儿被顾老爷子再次软禁了，但是就是那一次，他让顾老爷子明白了一件事。
　　他要回来复仇。
　　——
　　洛宁忍不住，再次抽了一口冷气。
　　“你是故意的，”他笃定了：“你故意挑衅顾老爷子，老爷子害怕你复仇，只能先下手为强，再次同永信集团联系上，先想办法替换了给你的治疗抑郁症的药物，没想到你没有中招，反而让警方注意到了他，随后就是车祸，反而暴露了永信集团，你引进美国和日本的特效药，打压永信集团，一步步逼得顾老爷子和张永宁狗急跳墙……”
　　顾安笙歪了歪头：“我做了什么？”
　　洛宁再次噎住了。
　　没错，顾安笙什么都没有做，他只不过挑衅了顾老爷子，然后打压了顾氏和永信集团的市场，商场上光明正大的商业竞争。
　　然后，顾老爷子和张永宁，就像是被抓住了尾巴的疯狗一样，拼了命的要咬死顾安笙，反而被警方全部抓住，扔进了监狱。
　　大半辈子的努力都折了进去。
　　“永信犯罪集团被查封，官方吃不下这么大的公司，永信一半的市场份额还有股份可以交给顾氏消化，作为受害者，我想政府大概愿意给我降低两分价钱。”顾安笙柔和的一笑，将手腕上的衬衣袖子解开了：“至于老顾氏，到底还是正正经经的做生意的，没有因为顾老爷子就沾惹了什么肮脏事物，警方调查后是不是可以交还给我？”
　　这是最狠的报复，最在意的，最重要的，全都送给了最恨的，最忌惮的人。
　　洛宁忍不住了：“顾安笙，做人留一线，为了一点儿钱财把亲人都送进了监狱，你就真的开心了吗，东元还不够吗，值得你心心念念老顾氏这个快倒闭的小公司？”
　　“当然在意，没有人会嫌钱多，十亿现金和一架直升飞机换来半个永信，我想本金不算低了。”顾安笙安安稳稳的，把袖子卷了起来。
　　洛宁拍着桌子站了起来：“顾安笙，用人命去填这个窟窿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元宵可是元容她送给你的，你没有想过他会不会没命吗，周司语也是替了元容受这一番磋磨，还有韩青林，他可是你老师的儿子！”
　　“那又如何？”顾安笙忽然尖锐了声音直直的问道了洛宁的脸上：“是我让顾晋把舍曲林换成了□□，是我让顾晋联系了张永宁，是我让他策划车祸杀了我，还是我让张永宁走私毒品的？！”
　　“做人留一线，他有没有想过留一线给我父亲，那还是他的亲生儿子！”
　　洛宁被顾安笙问到了脸上一时间震惊的狼狈站在那里忘记了说话，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热了起来。
　　顾安笙却皱起眉头闭上了眼睛，熬夜伤身，他精神不济，一开始被顾老爷子刺激的，一番折腾又跟着警局连着两天救周司语，这会儿熬了半夜，实在有些受不住了。
　　头晕，顾安笙揉了揉额角，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让上头的血都倒回去：“洛警官，我也不过是个商人而已，商人重利，就算是为了我在这里亲自配合你们救人，也不该如此质问我吧。”
　　洛宁脸上讪讪，垂着头没有说话。
　　房门被突兀的推开了：“洛警官大概忘了，你也是受害者。”
　　元容提着热粥走了进来，并未看洛宁一眼，将粥放在顾安笙面前，打开餐盒，拿了勺子给他，声音轻柔：“喝点粥，你该休息一会儿了。”
　　顾安笙垂下头去，拿着勺子默不作声的喝粥。
　　洛宁沉默了一下，微笑着道歉：“抱歉，我有点儿情绪激动了，只是……”
　　“你不是情绪激动，”元容冷言冷语的打断了他：“你只是不信任阿笙而已，你不相信他什么都没做。”
　　洛宁有点儿羞愧的垂下头去，顾安笙抬手握了握她的手腕，平静的开口：“你说的不错，我打压永信，逼他们狗急跳墙，只是我没想到会牵连到其他人。”
　　他的声音稍微的哑了一瞬：“我知道我父母死的蹊跷，但是我没有证据。顾晋尾巴扫的很干净，想要他自露马脚，我只能用激将法。”
　　所以，刺激顾老爷子，迫使他重新联系上永信集团，制造一系列事故，走到今天，顾老爷子已经不是为了钱，他只是害怕，害怕顾安笙揭开当年的事情而已。
　　顾安笙不可能受他挟制，又摆明了是来复仇的，两人之间已是不死不休，头脑被冲昏了的顾老爷子拼了命的要弄死他。
　　只能说，幸好顾安笙足够的谨慎，老天爷又站在了他这一边，不然——
　　这是最疯狂的复仇，又是最聪明的复仇，他用自己当诱饵，立于危墙之下套死了别人。
　　洛宁沉默，元容也在一边沉默。
　　顾安笙拿着勺子继续喝粥，偌大的招待室里，只剩下了顾安笙慢条斯理喝粥的细微声音。
　　………….
　　深夜终将过去，黎明到来。
　　警方的行动终于迅疾了一次，没有顾安笙需要做的事情了，他带着元容回了公寓，元宵欢快的迎了上来，吐着舌头直喘气，被元容揉了揉脑袋，又扑到了顾安笙的腿上。
　　元容没管这俩，直接去了浴室放洗澡水。
　　顾安笙看着沉默的元容，自己扶着轮椅站起来，往浴室里走去了，被顾老爷子刺激的，顾安笙的治疗出现了质的飞跃，从走路歪歪扭扭踉踉跄跄到平稳自如，看不出太大异常，只经历了一场单方面的殴打而已。
　　可惜，脱力和肌肉拉伤让他虽然掌控了平衡，却还是腿脚不便。
　　“阿容——”
　　元容转身拿了精油往水里滴了两滴，没有理他。
　　顾安笙理亏的时候，对元容的态度就更加小心翼翼了，看她不理自己，也没有走，乖乖的站在门口垂下头去，像是个被抛弃了的大型犬。
　　元容叹了一口气，还是舍不得。
　　她将他拽进浴室里，给他脱了衣服，也不管他似乎有些害羞不敢面对她，直接脱光光了推进浴缸：“我让卞宁过来给你检查，快点儿洗——”
　　她被抓住了手腕。
　　顾安笙有点儿无措：“你……别生气，”
　　他的嘴被元容捂住了。
　　“嘘，”元容坐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腕把玩他的手指，思考着自己应该怎么措词，过了一会儿才答：“被绑架的会是我，针对你的报复却误伤了你身边的人。”
　　顾安笙手指细微的一抖。
　　“这没什么，”元容揉了揉他的手指，轻声道：“阿笙，首先我没有真的被绑走，其次，被绑走我也会想办法脱身，还有你救我，毕竟我不是周司语。”
　　“可是，你呢？”
　　“你如果真的误食□□，真的被车撞到，或者真的被绑走，你想过自己会如何吗？”
　　“你想过，你会死掉，引起的经济动荡会让世界瞩目，这个时候，害死你的人难逃责任，以往做过的所有事情都会被扒个干净，自然免不了下场惨烈。”
　　顾安笙垂着头。
　　没错，这是他预计的结果，只是没有想到这一系列的算计和行动中，总是偏差的那一点救了他的命，连带着拿到了最好的结局。
　　“你从来没想过，你死了我怎么办，你甚至觉得死了也不错。”
　　元容的声音带了哽咽，细细的颤抖着。
　　“我该怎么办，你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