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雨中蝶（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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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州湾附近。桂临时的居所。
室内陈列的东西极少，仅桌上放着只公文包，边上摊了些手稿而已。房间里很干净，墙壁雪白、被褥雪白，窗帘雪白，床铺上的人安静地沉睡着，脸色苍白。他的一只手伸在被褥外面，青白的手腕上扎着输血的针头。鲜红的血顺着橡皮管一点一滴地落下来，转瞬就消失不见了。
银时坐在床头，沉默地看着昏睡的桂。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慢慢地伸出一只手窝进了被子里，轻轻握住了桂那只没插吊针的手。
“你啊。”
他的声音轻的好似叹息。
银时默默地把视线从桂身上移开，飘向边上不大的窗口。乌云散去了一些，窗外透进室内的光明亮了一点，有种温柔的炫目感。他凝视着窗外的那一片亮光，仿佛是想要随光而逝一样，慢慢地闭上了眼。
他再一次地听见了浪涛声。这一次的声响与之前听到的不一样——以往仅是海潮拍打沙滩的轻响，今次却成为了海啸奔涌而来的怒吼。银时试图抓住些许浪涛奔涌而过时一闪而逝的感觉，海潮的声音却骤然弱了下去，变成了窗外落雨的沙沙声。
“在想什么？”
他隐约听见了谁的问话——是闭着眼不小心睡着做梦了吗？
他觉得是，所以他没有回答。
“你在想什么，银时？”
——什么睡着做梦啊，哪有人在梦里被问问题重复强调问两遍的啊？！
银时蓦地睁开了眼，抬头便对上了桂小太郎温和却茫然的视线。他哽了一下，脸刷的一下红了个透，下意识地想要把手抽回来，却被桂反手死死地扣住。桂这一下用力很大，银时疼得忍不住“嘶”了一声，但他没再试着挣脱，就这样把手交给了他，由他这样扣着。
“我不会突然消失的，我就在这里。放心吧，假发。”银时用空余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桂，低声道，“你做噩梦了么？”
桂没有马上回答，他看向银时的眼神一会清明一会茫然。好半天他才有点反应，慢慢地松开了抓住银时的手。
“……太好了。”
银时觉得他得说点什么，最不济叫他别多想，躺下休息才是现在的头等大事，可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桂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震悚了起来。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动作之大险些扯掉了扎在手上的吊瓶，“谈判——我们和四国天人的谈判怎么样了？！”
银时第一反应是跳起来保护那个被桂拽的差点砸下来的吊瓶，桂也马上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下一秒钟银时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蹿上了病床，两手护住吊瓶，神情诡异地和桂小太郎大眼瞪小眼。
“高杉替你去谈判了，现在估计还在谈着。”银时说，“别担心了，那家伙在的话，肯定是一步不让的。”
“先坐下好么？”桂愣愣地看着他，“保持这个姿势说话……你不累吗？”
银时稳住了吊瓶，调整了一下姿势，一松手整个人瘫回了原先坐的床头上，“一惊一乍的阿银我要被你吓死了……”
桂用一只手扶着床沿慢慢地坐了起来。他抱着手，歪头看了一眼银时，眼神里颇有点哭笑不得的意思在。银时有觉得桂这个哭笑不得的小眼神很有意思，不过下一秒他就意识到自己没资格这么评判人家，因为现在他看桂小太郎用的八成也是这么个哭笑不得的眼神。
“没什么想问的吗？”银时想了想，问。
“有。而且有很多。”桂顿了顿，有些迷茫，“只是不知道该从何问起罢了。”
银时挠挠头，“那很麻烦啊……要不我先问你？”
“好啊。”桂点点头，“你问。”
银时盯着桂小太郎眉间浅浅的蹙起，心里有点难过。但他没表现出来，只是在稍微犹豫了后问道，“话说回来，几天没见，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桂闻言愣了愣，随即了然。他低头微微笑了一下，抬起头后则完全是一脸认真的神色，“话说回来，我记得高杉还在政治监禁期来着，他是怎么接下我的烂摊子的？”
“感谢你那两个长州籍的后辈吧，挺不错的。伊藤当机立断力保高杉顶替，井上直接跑医院把我俩抢出来了。高杉那家伙反正是答应了，换了身衣服跟着伊藤就上了，没迟到。”银时说，“话说回来，假发你好歹还算个武士，怎么一点防备都没有就被人放倒了？别让我嘲笑你啊。”
桂闭了闭眼，“话说回来，高杉是还在谈对么？在开始之前，他有说什么吗？”
“有。他现在是还在谈，看样子最少也要跟天人谈到晚上八九点吧。他说让你尽管放心，带着鬼兵队满宇宙流浪的时候他见过其他星球上的殖民地，知道那里是副什么光景，别的不敢保证，长州的土地是一寸都不可能让出来划成天人的租界的。”银时说，“话说回来，早上你跑天人军舰上跟人协商的时候，怎么不记得带把伞？”
“话说回来，你又是怎么回事？我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多出这么多伤了？”桂看着银时，问道。
“啊，这个啊。”银时抽了抽鼻子，说，“井上小哥来接我和高杉的时候跑的急了点，不小心翻车了，我运气不太好，直接被甩了出去，给磕了一身啊。话说回来，你准备什么时候回答一下阿银我的问题？”
“你是被甩到刺猬身上了么，磕出那么多刀伤。你在说谎，银时。”桂平静道。
“我还以为你终于准备回答我了，结果开口先揭穿我在撒谎，太过分了吧，假发。”银时一愣，没否定，反而笑了，“你是想听真话么？”
“这不是废话吗。”桂偏了偏头，也微微笑了。他看着银时，眼神温和。
“居然这么好奇的吗？太意外了。”银时眨眨眼，“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前提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说。”
银时犹豫了一下，然后冲桂小太郎露出了一个贱兮兮的笑容，“你呢，只要保证不会担心阿银我，我就说。”
桂怔住了。他仍旧是在笑着的，只是神情有些无奈，“你这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银时。你要叫我怎么去控制一份心不由己的感情呢？”
随后他轻轻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拽住银时的手腕，摩挲片刻后再慢慢向上，一点一点握住，最后十指相扣：
“我没法答应你别的什么，只能把这个先还你。我这样的交换，够不够你告诉我真话？”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雨中蝶（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