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的温暖》平凡与流浪

4、你是风景

　　平凡回过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那个说话的男人，眉眼带笑，洁白的衬衫，服帖的穿在身上，双腿笔直的站着，高高瘦瘦的，却并不显得柔弱，就像是童话里的一身荣华的王子，闲适中透着高贵。发丝慵懒的散在额头，浓密的眉毛微微向上，眼睛里仿佛流淌着一片深海，让人不断沉溺，生死不弃。然而就是这样的眼睛，让他刚硬的面庞上，多了几分温和。嘴唇很薄，微微勾起，又多了一份恰到好处的疏离。一只手放在裤兜，另一只手斜斜地朝着平凡的方向伸出机票，无意间露出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仿佛是天生的艺术家。平凡想，他该是个薄情的人吧，却不自觉，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温暖。不知名的，温暖。
　　平凡就这样微微歪着头，直愣愣的盯着对面的男子，忘了做出反应。
　　男子看见平凡的憨态，一点要催的意思也没有，只是片刻后，勾起了唇角，“噗嗤”一声轻笑出声，仿佛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伸出机票的手抽回放在了嘴边，轻轻的咳了一声，再次开口，更加温柔:“请问，您是中国人吧？是要去S市吗？”。
　　听到男子磁性而又温柔的声音，平凡这才从震惊中抽神而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无意间露出了小女孩的娇态。不料没一会，似乎又有些懊恼自己在陌生人面前有些肆意了，双手无措的纠结在一起，眉头紧紧地锁着，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可是，终究是经历了很多事得人，不等男子做出反应，平凡便顿了顿，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双手安静地垂落身体两侧，尽量做出自己一直呈现的端庄娴静的样子，摆出恰到好处的笑容，柔柔地对男子开口道“是的，先生。不过很可惜，出了点状况。”
　　男子听到平凡柔美的嗓音，点了点头，同时不动声色的将平凡无意间流露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也明白了平凡似乎没有听到自己的第一个问句。再次开口道，“是这样的，小姐，我刚好有个朋友临时来不了了，让我帮他退票，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在给他退票的时候改成您的。”
　　平凡听着男子充满磁性的声音，正准备感谢的时候，愕然愣了愣，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嘴巴张了又张，终于嗫嚅地开口，“我，我，其实我……”
　　男子听到平凡犹豫的低喃，眉头微微一皱，从鼻孔淡淡的发出反问，“恩？”
　　平凡英勇就义般把脖子一伸，脸微微扬起到能看到男子下巴的高度，眼睛猛地闭住，给了自己很大的鼓励后，猛地提高音量，对男子说了一句,“我说，我没有钱！”
　　男子愕然一愣，接着像突然控制不住似的，大笑出声，声音在喉咙里有节奏的颤动，胸腔在白衬衫下有力的抖动起来。即使是这样开怀的笑，在男子身上依旧没有任何粗俗的意味，反而越发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平凡听见响动，睁开眼睛茫然的盯着男子，似乎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男子为什么要笑。
　　男子在平凡的“深情”的注视着，慢慢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轻声开口，虽然语气里仍流露出一种隐藏不住的笑意,带了些哄骗的意味，“就当是我今天日行一善，要帮同胞一个忙，可不可以呢，小姐。”
　　平凡尴尬地低下头，眼里闪过一丝深切的懊悔，内心深处不断涌出一股声音:萧平凡，人家压根没想给你要钱，你想多了。
　　“谢谢您啊，先生。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还给您。”平凡平复好内心的波动后，对男子露出一抹微笑，开口道。
　　“那不如互留个联系方式，我等你还钱。”男子一脸戏谑地开口，带了些许漫不经心。
　　“啊？可是，我手机也没带唉。哦，对了，我也不知道我要住到哪里唉。”平凡无辜地瞪大眼睛，直直地盯着男子，直到看着男子默默收回嘴角戏虐的笑。
　　男子一脸无奈的看了平凡许久，转过身去，对身后假装乖巧无辜的平凡扔下一句，“跟上来，去换一下票。”便抬起修长的双腿向前走去。

　　平凡迈着细碎的步伐跟在男子的身后，望着男子挺拔的身影，在阳光下笼罩出耀眼的光芒，她不禁有些茫然，神思翩然翻飞。
　　命运就是这样的奇怪，人也是这样的奇怪。有时候你绝望到想要放弃，命运却恰到好处的给你一根稻草，你欣喜的抓住，反而开始怀疑自己的方向与归途。你的心里开始没有任何坚持的东西，没有了归属感，你忘了自己还去做什么，只能直愣愣的被推着往前走，无能为力。
　　有时候想想，真的挺讽刺的。
　　男子回过头去，想看看平凡有没有赶上来。望过去的时候，不禁有些惊异。那个女孩，在丝丝缕缕的光线下，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细碎的光圈在她身后筑成了梦幻的世界，点缀着小花的裙子随着她的走动一下下旋转翩飞，她的脸上带着一种不知世事的迷茫，柔和得不像人间的孩子，仿佛这样走着走着，就会穿越无尽的人海，消失在不知名的尽头，无声无息。
　　男子的心不禁抽了抽，他不懂这是什么感觉，即使在他前二十七年的人生中，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感觉。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惶恐地出声提醒,甚至于，他并不明白这出声的意义是什么，只是试图去拉回平凡的注意力，“小心点，差点撞到人了。”
　　平凡听到声音，抬头看向了出声的方向，眼角扫过男子脸上一闪而逝的慌乱，没有说任何的话，只是乖乖的走向男子。
　　两个人办理好机票，登机，男子帮助平凡放好东西，绅士风度尽显。然后两人相依着坐好，开始各干各的事情，似乎彼此原本就是陌生人。也当然，两人原本就是陌生人。
　　平凡戴好眼罩，微微侧着身子，准备小眯一会。
　　这时，熟悉的磁性声音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感觉，“你很聪明，又一点也不聪明。”男子的语速不快不慢，似乎在点评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手上翻阅报纸的动作也没有丝毫的停顿。
　　平凡知道，他是在说机场上的那件事。自己确实不够聪明。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利用仅有的心理知识来行动，甚至劝说的言语中，加入太多的私人感情，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大忌。但是呢,那样的情况，自己没有思考的余地，又怎么会做到完美呢？
　　想着的时候，平凡翻了翻身，泛着粉嫩光泽的嘴唇微微张启,“这个世界上，聪明的人太多了，但是，有良心的，却太少了。”说完，不等男子再次发问，便歪着脖子开始睡觉。
　　男子听了，停下了手上翻动报纸的动作，轻轻笑着，眼睛微微眯起，眼角划过一道锋利的光芒，“这个女孩，真是不简单。看似无意的语言中，暗讽了自己的旁观不作为，并且又状似无意的透露出一些东西。果真，有趣。温柔的她，淡漠的她，迷茫的她，懵懂的她，哪一个，才是能触及到灵魂的她呢？”
　　想到这，男子摇了摇头，切断自己的一切猜想。懊恼自己对这个女孩太过关注了，提醒自己这并不是好事。便又拿起手边的报纸，随手翻阅起来。
　　平凡一觉睡醒的时候，飞机上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地往外走了。平凡侧身看去，身边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座位上只留下一块白纸，似乎是特意留给平凡的。纸上写着两个字，苍劲有力，浑然一种霸气——白墨。
　　平凡想了想，并没有动座位上的纸，拿好男子帮自己放下来的东西，便跟着人群走了下去。
　　出了机场，平凡放下手中的行李箱，伸开双手拥抱着虚无的空气，在心里默念：祖国，我回来了，我好想您。久别多年，不知您可安好。也许只有离开故土的人，才会深切地贪恋这些吧！
　　接着，平凡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将记忆中玉玉报的地址报给司机，便扬长而去。

　　另一边的VIP出口，赫然出现了男子的身影。男子开了手机，提示音接连不断地响起，男子正准备关掉提示音，一个电话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屏幕上。男子看着手机上熟悉的备注“吸血鬼”，无奈的抚了抚头，还是接了起来，只是手机离了耳畔很远。
　　电话那头响起怒气冲冲的女声:“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我赶到机场的时候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四处去问别人。我说不等了吧，我一个人回国行了吧，一问工作人员人家说我的票取消了，补办票发现我身份证还在你手上，我特么查了一下才发现被临时替换了，真是气死人了，说吧，到底什么理由，让你这么至心爱的妹妹于不顾。不说实话的话，就等着你电脑被黑吧！”
　　男子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感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恶寒，“出了点意外，我明天还要去一趟美国，身份证给你带过去。”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有重要的事啊，你知不知道我废了多大得劲才让我爹答应我回国的，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就是这么对待你亲妹妹的，你还是不是人呀！”娇俏的女声不依不饶。
　　“哦？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要身份证了？还是，想有什么困难呢？”男子抬起手腕看着手上看似简约却不失贵气的表，眼睛无意识地眯了起来，略带威胁。
　　“你认真的？”女孩一幅不敢相信的样子，一惊一乍的。平时这个表哥虽然温润有礼，但是对于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自己来说，深切的知道他的手段，丝毫不敢去招惹。没想到今天，被鬼附身了？竟然用这种毫无意义的威胁，办身份证只是时间的问题，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不说就算了，我赶时间。”男子放下手，准备提起箱子往前走，语气中透露出不想再交谈的意味。
　　“说说说，就是，这个，这不是最近吗，我最近手头有点紧。”女子委屈兮兮地哭诉，大有一副不占便宜的都是蠢货的急切。
　　“小兮，你这样，我还以为你在吸毒呢。”男子皱了皱眉头，一个月前刚给转过去了五十万，怎么又没了？
　　“哎呦，我这不是准备找工作呢么，需要资金支持呀。”女子心虚的辩解着。
　　“行，最后一次了。以后，自己挣自己花。”男子爽快地答了一声，便果断挂了电话。
　　女子看着挂断的电话，嘟囔了一声，“真小气。”转眼像想起什么似的，对着电话大吼，“我怎么忘了重要的事呀，那个女孩到底是什么人，我是不是被匡了呀，喂。”
　　男子收起电话，拿出一副金丝边眼镜戴上，抬脚走向机场外的黑色加长林肯前。行李箱被接待的人放到后备箱里，他径直坐到停着的黑色林肯的后座。等车发动起来，男子一边翻动着手中的文件，一边听着前面的人汇报工作，一言不发。
　　低调奢华的车，瞩目的车牌号，缓缓地在敞亮的国道上行驶。

　　也许从这一天开始，历经混乱的S市，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