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说》半盏小妖

9、小狗

　　村子里有一个7岁大的小乞丐，瘦小干瘪，个子也就只有五岁小孩那么高，瘦骨嶙峋的小身子骨顶着个大脑袋在村子里整天干些脏活累活讨口饭吃，村民们都叫他小狗，说他就像没家的癞皮狗一样，其实癞皮狗吃的都比他好。
　　小狗听村头老阿嬷讲，自己的本家姓名叫冯玉婓，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子弟，为何会流落到此，还变成这般模样老阿嬷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欲言又止，三来二去的原本不在意自己是谁的小狗也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到底如何，是否还有机会能找回自己的父母，不为当有钱人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只求能在伤心难过的时候有人抱抱他，任性耍泼的时候能有人哄哄他，于是小狗干起活来更加卖力，希望能打听到更多关于自己身世的事情。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可小狗还是一身破烂的单衣，那还是前年老阿嬷家的小孙子穿小了的夏衣扔给他的，这也是小狗唯一一件勉强能穿的衣服了，小狗只能在河里洗澡的时候顺便洗一下，都不敢太用力拧干，怕拧碎了，两年的时间，这件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小狗冻得直打牙齿，缩成一团，双手夹在胳肢窝下面挨家挨户的讨要件过冬的衣服。这村子里少说也有十几户人家，却没有一家愿意给小狗一件过冬的棉袄，哪怕是件破棉絮呢，都说家里没钱，穷，可他们身后的娃儿们都穿着新棉袄，舔着糖人。小狗没办法只能去找老阿嬷，他本来不想找老阿嬷的，她的儿子是个赌鬼，老阿嬷眼睛都花了，还要给人家做针线活赚点口粮钱，小狗经常看见老阿嬷坐在墙根儿迎着太阳穿针引线，小狗闲下来的时候都会陪着老阿嬷做针线活，给老阿嬷穿针。
　　小狗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门里面的争吵声“你是要活生生的气死我吗？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就这点儿钱了，还是我给人家做棉袄挣来的，家里不吃饭了吗？是要饿死我们祖孙俩吗？你就不能不赌？”是老阿嬷的声音。
　　“就这么点钱你还要意思说，我那死去的老爹一辈子给我攒下什么了？什么都没有，你们这么穷还生我干什么？让我来受穷种地吗？再说了，不就是点钱嘛，等我赢回来还给你就是，我还给你买首饰昂。”老阿嬷的儿子说。
　　“你个畜生，我跟你爹幸幸苦苦把你拉扯大，没让你受一丁点儿的苦，要什么给什么，给你娶了媳妇，你给人家打跑了，给你留了田地，你拿去赌博输了，你还想怎么样？我们就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不种地干什么，让你读书，你有那个脑子吗？你今天说这话不是丧良心吗？”老阿嬷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丧尽天良？我没有脑子？我爹要是个员外我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我赢钱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这么哭？就花你几个钱，你看你那个丧气样。”
　　“花我几个钱？那是过年的钱买粮的钱，是要过年的。再说，你赢过钱？你赢钱都是别人给你下的套，那是你的本事、你的运气吗？”
　　“放屁！那都是我靠本事赢的钱，我现在只是运气不好，等我时来运转了，那就大把大把的银子，拿你这点儿钱我十倍还你。”
　　“……”
　　小狗在门外踌躇半天还是走了，回到牛棚里，窝在干草堆里防寒，仅露出一个大脑袋。小狗越来越冷，越来越困，梦里他想别人家的孩子一样，穿着娘新做的大红棉袄，手里拿着街头买的糖人，在温暖的屋子了跟兄弟姐妹们绕着爹娘的腿追来追去，突然小狗摔倒了，爹立马抱起他拍拍衣服关切的问“我的小狗摔疼了没有？”，娘也来了，看见小狗的手说“小狗都脏了，来娘给你洗个澡。”温热的水从小狗的透顶浇下来，淌过脸颊暖暖的，小狗正享受的时候，不知哪里冒出的一堆小孩子对他指指点点，哈哈大笑，他的爹娘都不见了，兄弟姐妹也不知去哪了，他急切的呼唤着。小狗突然惊醒，看见几个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正对着他撒尿，几个女孩子孩子后面拍手叫好，小狗子气急败坏，猛地起身将带头的混小子给打了，那孩子的哭声引来的他的父母，见自己的孩子被打，上去就给小狗一脚，抱起自家的娃“我的娃，娘看看，打坏了没有，娘看看。”
　　“娘，他欺负我。”
　　“是他们在我身上撒尿的，是他……”小狗还没说完，就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是那混小子的爹不管三七二十一用了十成十的力打了小狗一耳光，小狗的耳朵都嗡嗡的响，嘴角也破了。
　　“好一个癞皮狗，反了你了，还敢打人了，真是没教养的东西……”
　　这一幕正好被来给小狗送地瓜的老阿嬷看到“他没教养？他没教养是因为他没爹没娘，他为啥没爹没娘，还不是为了你们这群畜生。你们家孩子有教养，天天纠结一帮小兔崽子们胡作非为，你家还是也没爹没娘吗？”
　　“老阿嬷这话你怎么说的，我敬重你是个老人，但是你说话别太过分。他爹娘当年是为了我们村人死的，但是那也不是我们杀的不是。再说了，他爹娘走了这么多年，没我们他能活到现在吗？早死了。”
　　“你放屁，没他爹娘你们也早死了，还有你媳妇怀里护着的兔崽子。”
　　“哎，我说老阿嬷你说话别过分啊，大过年的别咒我们，”那女人说“他父母当年对我们是有天大的恩，可那我不止我们一家啊，着村里的人不都是那次死里逃生的吗？我们家家户户也都不是富裕人，还给他吃给他穿，我们也亏待小狗啊。”
　　“你说话真不要脸，”老阿嬷气得直哆嗦，指着老看热闹的人说“你们这些老老少少，有一个有良心的没有，当年咱们造强盗下山，差点就屠了村了，那是小狗他们一家路过，把咱们给救了，他父母却也重伤去世了，留下三岁的小狗。你们呢，瓜分了人家的财产，再去报官说他们被强盗洗劫了。你们拿了人家的钱，却这么对待小狗，看看他，他本来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可现在呢，给你们洗夜壶，给你们田地浇粪，给你们种地，他才7岁啊，再看看他吃的是啥，狗吃的都比他好吧。没亏待他，亏你们说得出口。”
　　小狗不敢相信老阿嬷说的话，他没想到自己的父母用命救的是一群禽兽都不如的人，他抱住老阿嬷“老阿嬷，你说的不是真的对吗？你说话啊，老阿嬷，你说话呀！”
　　众人见此情形渐渐散去。
　　老阿嬷将小狗搂在怀里，“小狗，是阿嬷对不起你，是我们全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的父母啊。”小狗感觉抱着自己的上臂松了，抬头一看，老阿嬷满眼泪水一动不动，小狗颤颤巍巍的将食指放在老阿嬷的鼻子下面，感觉不到任何气流，老阿嬷就这样走了，一天之内连续动气，天气还冷，年纪也大了的老阿嬷没能跨过今年，小狗抱着老阿嬷的尸体，蜷缩再干草堆里。村子里依旧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有人在杀鸡，有人在贴对联，整个村子都是红彤彤的，大家欢声笑语，除了这个牛棚。
　　子时一过，村子里安静了下来，守岁之后大家都睡去了。小狗抱起大捆大捆的干草挨家挨户地放在了门口，垒得高高得，封死了门窗，挨个点火，顿时整个村子地狱一般，孩子的哭闹声，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怒吼声，老人的喘息声，哀号遍野，听得小狗泣不成声，他像疯狗一样叫喊，眼睛里都是凶狠。
　　小狗拖着老阿嬷色尸体，背着熊熊的火光越走越远。

作者有话说

　　每个人都只是自己眼中的“大善人”，“恶”的可怕更多的是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