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说》半盏小妖

8、木匣子

　　长生不死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如果让一个人永远只活在一天当中，那他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死了？邹龙也说不清楚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的，或许他也不记得自己经历这一天有三百年之久。
　　邹龙长得孔武有力，早些年因为家境贫寒被送到寺庙当了两年的小和尚，因为犯了戒律又被逐出了山门，会点拳脚功夫就去镖局当了镖师。邹龙运气好，那些年官府管得严，少有悍匪，运镖还算顺畅，没几年就当上了总镖头。有了钱的邹龙想娶媳妇，娶了漂亮的老婆，没两天又戴了绿帽子，举着菜刀的邹龙看看了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漂亮媳妇没舍得砍下去，踹了奸夫两脚也没胆量砍下去。
　　邹龙在山头上哭了两天，回想自己这三十来年，过得也挺憋屈，小时候家穷，养不起那么多孩子，可凭啥单单他就被送上山当和尚？寺里动凡心的师兄弟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为啥单单他被逐出了山门？还有那奸夫，漂亮的寡妇多了去了，怎么就单单勾引自家有夫之妇，还特么成亲没两天。邹龙越想越伤心，越想越生气，找了一棵歪脖子树要上吊，可死到一半儿的时候，邹龙又后悔了，想想自己还没享受过什么，就这么死了太不正当了，一定得活着，还得好好活着，让那娘们儿后悔去。邹龙使劲儿晃悠着，终于把脚搭在树干上，把自己给救了。
　　可是邹龙下山的时候还是死了，被老虎咬死了。当时邹龙见一采药妇人险入虎口，邹龙没来得及多想上去就抱住老虎的头，对妇人大喊快跑，然后他就死了。还是挺憋屈，也是邹龙命不该绝，感动了路过的神，神不仅可以使邹龙复活，还能长生不死，但有一个条件要邹龙去守护一件佛宝，如果答应了就不能反悔。邹龙一听，还有这好事，不仅可以长生不死，听上去还有一个美差呀，给神保管东西还能没好处，况且保管财务算得上是老本行啊，便应了下来。
　　神带着邹龙来到一处偏僻古刹，朱红色的大门经时间的侵蚀已经不再一天明艳，乌涂涂的反倒有种沧桑感，虽古刹岁年久，但仍可见其恢弘气势。推开厚重的楠木大门，尘土飞扬，应是多年无人，半天尘埃落定，可见门口两根梁柱各缠有一条半睡半醒的金鳞银斑的巨蟒。邹龙轻步走进殿内，那殿中供奉一佛尊，邹龙在寺庙待了也好些年了，仍不知这供的是那一位，只见这案前放了一个不起眼的木匣子，方方正正，绛紫色，上面的花纹已经辨别不清了。神说，这便是那佛宝。
　　邹龙问，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神说，一切苦厄和一起幸福。
　　邹龙又问，为什么要装进这匣子里。
　　神说，世人皆贪婪，得此念彼。
　　自此，邹龙就独自一人待在这里，还有两天不怎么理人的巨蟒。每天都会有人来这里找佛宝，有的是为了钱，有的是为了权，有的是贪婪成性的，也有的是走投无路了，可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不该来，来了的都回不去，个个葬身蛇腹，也有那身子灵巧武艺超群的，可躲过了巨蟒躲不过猛兽，那猛兽其实是一死鼠所化。神留给邹龙一只短箭，将短箭射向死鼠，死鼠可瞬间化为猛兽，这猛兽可飞天入地，相貌极其丑陋，青面獠牙，双眼赤红，浑身长着尖刺，还有粘了吧唧散发着臭烘烘味道的粘液从皮肤里顺着尖刺流出来。那些躲过巨蟒的人本就筋疲力尽了，哪里还能逃出这怪物的口，待寻宝的人气绝，猛兽立马变回死老鼠躺在地上，露出腐化的内脏，短箭也随之掉落一旁。
　　起初的日子过得也算滋润，不愁吃不愁穿，无聊就睡觉，睡醒了就打扫打扫卫生。可人就是闲不住，一百年这样的无所事事的日子也是熬心的。渐渐的邹龙的眼神已经不似刚来那时，如今的他总是唉声叹气，越来越喜欢盯着那木匣子。终于有一天，邹龙忍不住伸手了，他拿起木匣子揣在怀里，蹑手蹑脚得溜出古刹。回头看去，邹龙兴奋极了，这一百年对现在的邹龙来说简直是一种精神上的凌迟，怎么会有人喜欢这样的长生不死？邹龙抚摸着木匣，心想这里有一切幸福也有一切苦厄，不如就赌上一把，还有什么苦厄能比在这里没有尽头地听风念雨更煎熬的。
　　邹龙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满脑子都是他那一百年前如花似玉的小媳妇坐在床头等他回去的娇俏模样。这匣子打开时周围白茫一片，细心听来有虫鸣鸟叫，人流喧嚣的声音，逐渐邹龙能看见绿草，闻到花香，周围是人山人海的市集，一回身是那娇俏的小媳妇在喊他快点儿。邹龙拍着脑门正高兴呢，一仰头却被一道白光灼了眼，等邹龙睁开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死鼠旁，旁边是供奉佛尊的几案，前面有两条盘柱巨蟒，手里握着短箭，原来是梦，邹龙不禁有些失望。
　　邹龙看着那木匣正出神之际，有人闯入大殿，躲过巨蟒直奔木匣而来，邹龙未等看清来人，条件反射一般将短箭射向那死鼠，死鼠瞬间化为猛兽，将那人咬死。邹龙上前本想将那人喂了巨蟒，却被吓破了胆，那人分明是自己的这张脸，手臂上还有当年押镖时留下的刀疤。邹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脑子一片空白，回过神来的邹龙想都没想抱起木匣子就跑。
　　邹龙跑到一树下，坐在地上，还不等气喘匀就迫不及待地打开匣子，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他大概都没有深思过。打开匣子的一刹那，邹龙能听见周围有虫鸣鸟叫，人流喧嚣的声音，逐渐邹龙看见了青草，闻到了花香，周围是人山人海的市集，一回身是自己那娇俏的小媳妇在喊他快点儿，邹龙高兴地晕了头，一仰头却被一道白光灼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