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追光》贝贝拉

84、第八十二章

　　不知道明台和程锦云正议论自己，程妙芳出了门，就往南城去了，南城是北平的贫民区，曲折的巷弄，破败的房屋，住着贩夫走卒，三教九流，妙芳在南城边边上找了个大通铺住下来，味道不太好闻，可只要五角一晚，还能睡上烧暖了的炕，算是极合算的了。
　　她又从店老板那里买了个只要一角一个的三合面饼子，就着免费的热水吃了半个，用帕子藏了半个，便打了冷水洗了脸，做足了逃荒孤女的做派，便钻进被窝。
　　她每次出门都带着“想要做点什么”的心，至于到底“做什么”，具体“怎么做”，都很随心所欲，所以这次虽然想去铁狮子胡同逛一逛，可要怎么逛，逛到什么程度，她还没处下手，需要好好想一想。
　　额……好吧，睡大通铺也是很不容易，躺进去没一会儿，就觉得浑身发痒，挠的时候，竟然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小东西——天哪，跳蚤！
　　程妙芳哭笑不得，十分郁闷，夜色深了，住店的女客也一个个都爬上炕睡了，她只能一边应付那些来自天南地北，口音各异的大妈大婶们有意无意的询问，一边尽量不动声色地捏住那些嚣张的玩意儿，指甲盖用力一碾，吧唧一下轻轻脆响，然后，下一只。
　　记得看周公传记的时候，写到他在长征时得过肝脓肿，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后来他曾和妻子邓大姐说，会得此病，多半是无法讲卫生的缘故，那时条件艰苦，日夜行军，毛线背心脱下来在火堆上一抖，便可听见跳蚤落火，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响声……
　　看来自己虽然来到这个时代，日子倒是一直过得极为不错，孤儿院虽然清贫，却很干净，后面也没受过这种苦，最苦的那段，在东北跟着抗日小队活动的时候，因为天冷，没怎么见识过这个，现在总算体会到一点底层的普罗大众过得到底是什么生活了。
　　一晚折腾，都在捉虫碾虫中度过，几乎没睡。
　　第二天一早，妙芳就早早起床，说要去找工作，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出了客栈，跑到一处没人的角落躲进空间——她要把这些小虫子憋死在异次元！
　　几个小时后，妙芳一脸轻松地出现在原地，虽然身上还有许多被咬的红包，衣服里还有许多虫子的尸体，不过没关系，这种干掉了跳蚤的幸福感竟然和成功干掉一个鬼子的幸福感相差无几……嗯哼，现在可以全心全意地去想办法干掉鬼子了。
　　第二天就是大年二九，街上多少有了一点要过年的气氛，生意萧条的各家铺子咬牙上了点新货，菜市里肉铺多堆了几扇肉，沿街也有稀疏几个小摊，贩些门神，红纸，对联，锅碗瓢盆，篮筐簸箩，街上的行人虽然畏畏缩缩，又平安过了一年，苦脸多少有丝笑意，气氛瞧着也热闹了些许。
　　程妙芳拎着个篮子沿街叫卖，她打扮得十分不起眼，篮子里那几个梨又小又瘪，一路无人问津，她趁机远远地，在铁狮子胡同附近绕了一圈。日军的守卫太严密了，在那么多重的守护下，要悄无声息的闯进去实在是有点难。
　　还得智取，不宜强攻。

　　凌晨时分，一辆运送供应司令部食品的军需卡车开到了东四十条附近，车灯照见不宽的路上横七竖八地落了好几包沙土，把路挡住了。
　　这种形制的沙包，开车的俩鬼子看得十分眼熟，一般都是日军在道路上设卡设伏用的——妙芳确实也是从其它的卡哨弄来的。
　　“一定是宪兵队那些家伙！”
　　“八嘎。”
　　在心里负责巡逻守卡的那群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可有什么办法呢，俩人只能嘟嘟囔囔地自己下车去把沙包搬开。
　　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扒住了卡车底盘。
　　后面一路顺利，车子开进司令部的后门，在后勤厨房的小楼门口停了下来，程妙芳赶紧松手，从车底滚了出来，缩进楼梯角下，赶紧闪身进了空间。
　　例行的交接和搬运之后，厨房开始热闹起来，按照往常，早餐时间很快就要到了。接下来的一整个白天，厨房都会是人来人往，程妙芳能做的，只有等待。
　　熬过整整二十个小时，夜深人静的时候，程妙芳终于可以从空间里出来了，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就在二十米外，就有士兵在站岗，背对着厨房的方向，靠在走马廊的柱子上打着瞌睡。
　　妙芳掏出一根发夹，在门上的锁孔捅了捅，就把门打开了，几秒钟以后，厨房门口一如一分钟前，没有人，门也依旧关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厨房里倒是干干净净，她又进了一旁的食物储藏室，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大米，蔬菜，架子上有肉、蛋、罐头，不同的缸里分别是传统的日式腌菜和纳豆，桶里是牛奶。
　　转了一圈，妙芳最后只给牛奶加了料。
　　这里下点毒，那个放点药，确实可以多放倒几个，可万一日本人发现了，把剩余的食物都给中国老百姓吃怎么办，只在牛奶里加料，相对更隐蔽，而且能有配额喝到牛奶的，应该都是高级军官。
　　接着，就是想办法混进司令部大楼。
　　虽然这里原来是康熙朝夺嫡九子之一的胤禟的贝子府，后又归乾隆朝有名的糊涂王爷和亲王弘昼所有，到了清末，政府又将和亲王府和周围府邸一并拆除，建了三组灰色西洋式砖木结构的楼群，作为贵胄学堂以及朝廷的陆军部和海军部。
　　妙芳且爬且躲，十分小心，也十分艰难，才走到一半路程，巡逻的小队过来了，更要命的是，他们手上牵了两条军犬，似乎是闻到了妙芳身上的陌生味道，突然狂吠不已。
　　妙芳赶紧又一次躲进空间。
　　发现异常，巡逻的士兵如临大敌，牵着狼狗细细搜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才各自散开，继续巡逻。
　　妙芳继续往主楼前进，这种情况遇到了两次，好容易才到主楼底下，她爬近东北个树丛掩映的角落，踩着外墙的西洋风浮雕，翻身上了二楼外廊。
　　她终于松了口气，下面是游戏时间。
　　昏暗的走廊里，妙芳小心翼翼地用电筒照过去，司令办公室，参谋长办公室……
　　从最大的开始吧。
　　开门关门，然后打开办公桌右手的抽屉，抽出里面的文件，将一个拉栓系有绳子的手雷固定在抽屉顶板上，再小心翼翼地往抽屉斗里放进两个装满了液体□□的玻璃瓶子，将抽屉关上一半，将绳子栓在抽屉板的锁孔上，又将抽屉轻手轻脚地阖上。
　　只要有人开了抽屉，引爆了手雷，□□自然也会跟着爆炸。
　　妙芳松了口气，抹抹头上的汗，□□一有震动就会爆炸的，现在的操作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玩死。
　　参谋长办公室也如法炮制。
　　除夕是中国人的除夕，不是日本人的新年，自明治维新后，日本将原本承袭中国传统的农历新年改为庆祝西方的格里历新年，自1873年来，日本人已经过了近70个公历新年——所以，今天他们应该一如往常，没有休假。
　　最重要的地方都布置了，妙芳想不好要不要四处开花，到处布置一点，看看手表，似乎还来得及。她又晃荡到别的办公室，花盆下，文件柜里，装了几个一动就炸的手雷，就去了顶楼的机要资料室。
　　接下来的时间，她就在机要资料室里，打着电筒翻看各种机密文件，觉得有用的，就塞进空间箱子里，没用的，就放到一边。
　　很快，天色渐明，外面响起了各种声音，起床哨，操练声，卫兵交接换岗，再过好一会儿，楼下发出一声巨响，整幢房子嗡嗡震动，紧接着，又发出一阵巨响，头上的天花板甚至落下了一串沙灰。
　　应该是某个办公室炸了，震动引发了另一个办公室办公桌抽屉里的□□起爆。
　　妙芳揉揉耳朵，也不知道炸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搞死几个大的，现在，要怎么逃出去呢？她站起身，拿出个打火机，四处点起火来，末了等火烧起来，才跑出机要室，一边惊慌失措地大喊，一边往楼下跑：“起火啦，机要室起火啦。”
　　整幢大楼一片混乱，妙芳一身日军制服，一路跑到门口也无人注意，可是要再往外去就不行了，发生紧急情况，执勤的日军士兵已经列队封锁了路口。
　　妙芳乘人不备，爬上一辆胡乱停在一旁的军用吉普，发车踩死油门，横冲直撞地往外冲去。
　　车子一路跑到大街，往南面飞驰而去，后面跟着一串追击的日军，子弹叮叮当当地射在车壳上，因为是除夕早上，路上的行人很少，偶尔有几个行路匆匆的，看到这番追逐战，也忙不迭地避让一旁。
　　前面的车子很快就变得千疮百孔，接着就被射中了轮胎，差点失去控制，可车子并没有停下来，还是继续飞速往前，然后很快，一头扎进东交民巷的日军驻地，碾倒了几个猝不及防的士兵，撞到营房才总算停了下来。
　　追兵紧随其后，看到这种情形，马上上前查看，却发现车子是空的——这怎么可能？他们追了一路的，难道是一辆自己冲卡乱跑的空车？不，车子冲出司令部的时候，守卫的人明明看见上面有人！
　　这时，又是一声巨响，车子爆炸，火光黑云，事情再蹊跷，这些人都没有办法再思考了。

　　一时，明诚接完电话回来，想笑又不敢笑，想叹又没法叹，担心是真担心，关上门，小声对大哥说：“你说对了，今天早上，日军华北军总司令部发生爆炸，冈村宁次司令重伤，安达二十三参谋长身亡，其余伤亡十数人。”又补了一句，“还在调查中。”
　　一如前几次猛然听到消息那样，震惊，扶额，明楼觉得头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