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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七十一章 ...

  •   汪曼春站在走廊上踌躇半晌,终于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却没想到来开门的,竟然是程妙芳,她当即大怒:“你怎么会在这里!”
      妙芳见到她,亦是一愣,闻言吊儿郎当地回答:“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一个女人待在男人房间里,你要不要脸?”汪曼春口不择言,“果然是流氓窝里出来的,臭拉三!”
      若论口舌,十个汪曼春也抵不上一个程妙芳,妙芳不慌不忙地回了一句:“我是不要脸,为了让汪大处长您有点脸,我还是把门关上吧。”说着就要伸手关门。
      汪曼春一手抵住门板:“你!”
      这时里面响起明楼有些虚弱的,夹杂着低咳的声音:“妙芳,是谁来了?”
      妙芳回头高声回答:“哦,是个比我还不要脸的。”
      汪曼春气结。
      明楼踱步出来,看到是汪曼春,愣了一愣,对妙芳说:“汪处长大驾光临,请她进来吧。”
      看到明楼疲惫而平淡的神色,听到他喜怒莫辨的声音,疏远的语气,汪曼春的心脏狂跳,她忐忑而恐惧,觉得有什么珍贵的从指缝中像沙子一样流走了,而她握得愈紧,却不能阻止,徒劳无功。
      妙芳乖巧地松开手避到一边,还笑眯眯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汪曼春反而不敢往挪步了,好像眼前就是悬崖深渊,又或者身处法庭,她将面对一场宣判,而结果,许是会让她跌下悬崖深渊。
      程妙芳反手关上门,往一旁的茶水台走去:“来者是客,我来煮咖啡呀。”语气轻松而雀跃。
      仿佛是真的在某个岁月静好的周末,小夫妻正要招待来客。
      “你消停些,”明楼无奈的语气中包含着宠溺,比刚才的声音有感情多了,“没有慧根,别浪费了阿诚特意找来的好豆子。”
      程妙芳回头做了个鬼脸:“偏不。”
      汪曼春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涌出眼眶,这样和煦的师哥,这样温柔的表情,这样甜蜜的语气,本是属于她的,本应该是属于她的,现在,师哥却对另一个女人这样笑,这样说话。
      悲伤,愤怒,绝望,和仿佛自取其辱的窘迫。
      “汪处长,坐。”明楼坐下,架起双腿,一臂倚在扶手上,一手指向一侧的单人沙发,“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完全是冷漠的公事公办的态度。
      汪曼春咬了咬唇,讪讪地落座。
      眼睛的余光,还可以瞥见茶水台后的程妙芳像一只蝴蝶般翩然忙碌,用酒精炉烧上一小壶水,摇着手柄磨咖啡豆,然后把粉倒入滤网,看沸腾的水通过金属细管涌出来,落到置了滤网的漏斗里,然后看着咖啡滴落到下面承接的杯子里。
      这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汪曼春没有说话。
      而明楼也由着她沉默,自己的目光一直落在不远处忙得不亦乐乎的妙芳身上。
      漂亮的骨瓷杯,精致闪亮的小汤匙,再倒好热牛奶,放好方糖罐,一切就齐活了。小心翼翼地端上,程妙芳笑得十分灿烂:“汪处长,喝咖啡呀。”仿佛两人过去无数次的剑拔弩张针锋相对都是一场梦,她们之间本就是这样平和亲昵。
      她又把手中的MUG(马克杯)递给明楼,才在一旁坐下。
      明楼虽是一脸嫌弃,却依然接过了。
      汪曼春看得分明,那根本就是往牛奶中倒了几滴咖啡而已,而且那水桶大的杯,是给牛喝的吧,忍不住出口讽刺:“师哥一向爱喝纯咖啡。”
      “自那日淋了雨,明楼他受了凉,就一直发着低烧,都好几天了,若不是有客,他可是一滴咖啡都碰不着!”妙芳不以为杵,反而朝明楼嗔着回答。
      仿佛屁股下坐的不是柔软的沙发,而是针毡一般,汪曼春的脸涨得通红。
      明楼岔开话题,笑着对妙芳说:“你的功课做完了?十张大字,少一张,沈大成的海棠糕可就一个都没有了。”
      程妙芳嘟嘟嘴,不情不愿地往里进去了。
      从门打开的那一刻起,一幕幕,都让汪曼春的心不断变凉,不断下坠,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希冀,她就怕所剩无几的勇气殆尽,客厅只剩下她和师哥两个人之后,马上就僵着笑脸开口:“师哥……我来是想告诉你,明台没事了,上面说再关几天,好好教育,就可以出来了。”
      明楼闻言一愣,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了,谢谢你特地来告诉我,汪处……”
      “师哥!”汪曼春打断他的话,声音哽咽,“师哥,是我错了,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她从未这样卑微过,“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呀。”
      一阵低沉断续的咳嗽之后,明楼的语气很落寞:“曼春,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我不该给你希望……”阻止汪曼春焦急的想要开口,继续说,“我早该清醒地认识到,明汪两家的仇恨是永远无法消弭的,我不该贪恋这份感情,害了你,害了自己,也害了明台。”
      “不!不是的!”眼泪潸然而下,汪曼春哀求,“是我的错,我不报复明镜了,我也不弄明台了,真的!我保证!”她慌张抓住明楼的手,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我去道歉,我去认错!他们打我骂我,我也认了!以后我会对她们好,师哥,好不好?!”
      “曼春……”明楼无奈地看着这个分明说着爱,却又给了自己无限伤害的女人,深深叹了口气,“你回去吧。”
      轻而坚定地挣开那双手。
      利用感情,他曾愧疚难安,可现在,他再无亏欠。
      “师哥……”

      “把你的小师妹送走了?”
      看到明楼走进来,妙芳放下手中的书,促狭一笑,写大字什么,都是托词,就是让人回避的借口而已。
      没有撕破脸皮,撒泼哭闹,哀哀相求,一切结束在沉默和无言中,不,早在十多年前的那个大雨之夜,就什么都结束了。
      明楼没有回嘴,而是上前几步,把人抱在怀里。
      虽然早已不爱,可心中依旧怅然感慨。
      他半晌才收敛起失落,笑着说:“你这个女主人,今天表现得落落大方啊。”看到这样的妙芳,汪曼春能不丢盔卸甲,断了最后一点念想么。
      “怪我待客太热情咯?”妙芳呲回去。
      这还真不能怪她,她也不是故意显摆给汪曼春看来故意气人的,一边明楼有家不能归,又发着烧,另一边她扮演“毒蝎”的时候右肩挨了一枪,两人一个病一个伤,正好凑一起,算是互相照顾了,展现出的亲密,也没做作一分,确实是平日俩人之间相处的模式。
      闻言明楼忍不住揉乱她的头发,又俯下头,隔着衣服,嘴唇轻轻拂过她肩头的伤口,他就知道,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就连闹小脾气,都那么可爱。
      妙芳突然想起来,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恩,像是不烧了。”满意地点点头,又忍不住打趣一句,“师哥师妹什么的,果然是灵丹妙药啊。”
      明楼却攫住她的唇,深深吻下去,半晌分开,两人都微微而急促地喘着气,他在她耳边说:“你才是我的盘尼西林。”
      青霉素?什么比喻!盘尼西林在这个世道里再神再金贵,也不能抹杀它其实就是几十年后几毛一瓶一颗的青霉素的事实啊,妙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明楼却又一次吻下去,气氛旖旎,热意上头,手也不规矩起来。
      “你还病着呢。”妙芳嗔道。
      明楼把手伸进衣衫里,细细摩挲,哑着声低语:“我们俩一个病一个伤,不是正好。”
      “到时候病情加重了,可别怪我这个狐狸精榨干你的精气!”闻言妙芳倒也不矜持,伸手就去解他的扣子。
      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了,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生怕一着不慎,输了大局又丢了明台的性命,两人都太累了,也许正需要这场释放和慰藉。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明楼喘息,“我等着。”

      妙芳把明楼的头搂在怀里,手指捋过他纷乱的头发。
      明楼就那么静静地侧躺着,把头倚在妙芳胸前。
      “没打发蜡,手感不错。”
      “镇日呆在房间里,又不用见客,又不用摆架子,做什么梳得油光发亮。”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苍蝇落你那头发上都得打滑呢。”
      “你就取笑我吧,也不知道心疼心疼我。”明楼的话里竟带了几分撒娇。
      妙芳伸手去拧他的脸颊:“不心疼你?不心疼你还替你去挡大姐的火气?你知道那天我说了多少好话,下了多少保证才让她勉强安了心吗?”
      “幸好现在明台没事了,我也松了一口气,不然就是捱十次百次家法,大姐也不会原谅我的。”明楼喟叹,“这一次总算两全了,可世上的事,便是耗尽精神去筹谋,也没有十之一二都能圆满呢。”
      这话本是随意说的,妙芳听了却触到了心底,久久无语,俄而轻叹口气。
      “怎么不说话?”明楼抬头,看到妙芳怅然的表情,轻声哄道,“看我,说什么呢,别想了,至少今晚,什么都别想了,我们就轻松一晚,好吧?”
      妙芳却突然说:“我给你唱首歌吧。”
      “好啊,从未听你唱歌,”明楼被勾起了兴致,“倒是难得开金口。”又问,“要鼓掌欢迎吗?”
      “别贫了!”妙芳嗔了一句,才幽幽说道,“这首歌很久了,我很难很累的时候,总会唱给自己听,所以一直都记得。”
      她顿了一下,才轻轻开口,浅浅低唱。

      “当你走进这欢乐场,
      背上所有的梦与想
      各色的脸上各色的妆
      没人记得你的模样”

      时光荏苒,那个年代的许多事已经远去,就像一个色彩斑斓的梦,梦醒时分,许多细节,都已消磨,许多感情,已经淡忘,可是这首歌,从她成为“后羿”之后重新忆起,发现竟如此应景,她一遍一遍地唱,难过的时候,失落的时候,辛苦的时候,软弱的时候,一遍一遍地唱给自己听。
      每一次唱,幕幕往事都会闪过眼前,每一次唱,或者会哭,或者会笑,每一次唱,有慨叹,也有怅惘。

      “三巡酒过你在角落
      固执的唱着苦涩的歌
      听他在喧嚣里被淹没
      你拿起酒杯对自己说

      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
      唤醒我的向往 温柔了寒窗
      于是可以不回头地逆风飞翔
      不怕心头有雨眼底有霜”

      妙芳抱紧这个她爱的,倚靠的,心疼的,并肩而立,共抗风雨,互舐伤口的男人。

      “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
      守着我的善良催着我成长
      所以南北的路从此不再漫长
      灵魂不再无处安放”

      世道太乱,人心易变,在这个时代里要时刻保持本心,逆流而上,太难太难,这首歌,是自嘲,是自省,也是自励。
      “这首歌,听起来奇奇怪怪,就像是说话一般,偏偏又很入耳,”明楼把脸蒙在妙芳臂弯里,声音闷闷的,“歌词直白,却又很戳心,奇了,这首歌我怎么从没有听过?”
      妙芳不答,兀自唱着,唱给明楼,也唱给自己。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
      支撑我的身体厚重了肩膀
      虽然从不相信所谓山高水长
      人生苦短何必念念不忘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
      宽恕我的平凡驱散了迷惘
      好吧天亮之后总是潦草离场
      清醒的人最荒唐”

      声音清冷而温柔,悲悯而无奈。
      明楼默默把头埋得更深了些,把眼角温热的泪无声地洇在妙芳的衣角。

      “好吧天亮之后总是潦草离场
      清醒的人最荒唐”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清醒的人最荒唐。

  •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忘了,还是要说明一下的,《消愁》毛不易原创歌曲,《消愁》毛不易原创歌曲,《消愁》毛不易原创歌曲,很应景所以引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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