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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章 ...

  •   春节过了没几天,法国的大学就开学了。
      杜镛发了信来,言说上海沦陷,各方势力洗牌,青帮也正处于激荡之中,张肃林一支乘乱夺·权,形势不稳,而自己将动身前往重庆,既然妙芳再次受伤,建议暂居法国好好养伤,待形势稍微明朗再行回国。
      妙芳的回国计划就这么搁浅了下来,便在明楼的房子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套小公寓,算是暂住。
      这段日子,是妙芳在这个世界以来最轻松无虑的时光。
      身体好了一些之后,她有时晃荡在大街小巷,贪婪地想要把这19世纪的异国风情尽收眼底藏进心里,也会在市场里买菜,像巴黎那些摩登的女士那样,或者惬意于塞纳河畔咖啡馆的一杯午后咖啡。
      当然,也有很多和明家三兄弟相处的时候,先头行动不便,明诚和明台就送些菜来,后来渐渐好了,能走得远些,也到附近逛逛,反倒是三兄弟常来蹭饭,最先是明楼,恰一次明诚和明台都有课,他吃了一次妙芳的手艺,便成了常客,其次是明诚,有时跟着大哥来,明台爱玩课又多,倒是来的最少的。
      “我做饭也不好算特别好吃,可见你们平日里寡淡到了什么地步,上次尚能入口的年夜饭算是超水平发挥吗?”一次吃着吃着,妙芳揶揄明楼,“别亏了自己呀,请个保姆——你们就算为了两党大业,也不用如此小心吧。”
      两党大业,这词用得妙。
      明楼哂然:“心有七窍,其余几窍通些,庖厨这一窍不通也没什么。”
      妙芳甚至还在家里招待了一次戴高一家,虽然手艺一般,也尽力做了一桌中国美食,安娜和她的两个哥哥很喜欢中餐的味道,而戴高吃得十分优雅,最后矜持地说:“我要承认,法餐以外,还是有值得一试的菜系。”想想又补了一句,“摆盘可以改进。”
      俨然是法国大男人的自尊心。
      明家三兄弟都是当晚的陪客,闻言明台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悄悄朝妙芳做了个鬼脸。
      明楼和戴高谈得十分投机,戴高是个骄傲铁血的军人,虽然对经济并不在行,却十分感兴趣,而明楼,一个中国人能当上巴黎大学的经济学副教授,当然不只是纸上谈兵的书生,他不仅在巴黎证券市场里混得风生水起,也形成了自己的想法和理论。
      妙芳当然是有意安排她们俩见面的,她知道戴高以后会成为一国元首,而明楼身份重重,即使在未来的潜伏生涯中没有牺牲,留在国内也未必能有善终,多一条退路总是好的。
      因为喜欢这个人物,因为所以想要为他多做一点什么,就算是圆了曾经看剧时的遗憾和不甘——她无意,或者也许是有意地,更也许是强迫自己,忽略心中的那份悸动。
      尽管她和明楼默契日增。
      妙芳偶尔会去不远的巴黎大学旁听,她原先的专业是建筑规划,对经济一窍不通,不过这不妨碍她看着台上文质彬彬侃侃而谈的明大教授暗暗偷笑,两人对上眼的时候,故意做一个鬼脸捣乱,或者私下里读一读青春洋溢的女学生们递来的情书作为取笑。
      明楼在闲暇时,会带着妙芳逛逛巴黎的公园和广场,还有大小博物馆,他们还会兴趣盎然地寻找那些有意思的旧书店或者杂货铺,就像沙中淘金一样,为寻找到某样有意思的心仪物件欢呼雀跃。
      在妙芳的潜移默化下,明楼变得促狭起来,下了长兄的架子,常常结伴作弄两个弟弟,比如极费心思地把阿诚的其中几管油画颜料换了,刚涂上去的时候是正常的,过了一晚,色彩就会因为氧化变得古怪,阿诚便不得不将颜料铲掉重来,至于明台,作为一个有些任性的学生,最怕的便是点名和挂科,两人便合伙骗刚逃了课的他第二日有计入期末成绩的小考,明台吓得复习到半夜,如此再三,他气得发誓再也不信,结果第二日便真的遇上了小考。
      这幸福生活如身在天堂一般,只是这样的生活,并不能长久。
      开年以来,华北陆续失守,日军长驱直入,直逼华中,一场大战役即将爆发,胜,则日军之势受阻,战事转入胶着,败,那么自此之后,倭寇入我国门如无人之境。
      战!战!战!
      她不能再偏居一隅,苟且偷安。

      这次的法国之行几乎有小半年,远超妙芳最初的打算,来时雪雨霏霏,要走时已是初夏。
      明楼来时,妙芳的小公寓里异常的干净整洁。
      “就你一个?”妙芳像往常那样,随意地问。
      虽然是不速之客,却也是常来常往,没甚稀奇。
      “阿诚晚上有课,明台去同学家玩了。”明楼脱下西装外套,放在椅背上,伸手松了松自己的领带。
      衬衫领带什么的,禁欲系美男啊。
      “啊,可惜了,”妙芳收回自己的目光,“今晚要做红烧肉的。”
      “明台要懊恼了。”明楼莞尔一笑。
      上海味的红烧肉浓油赤酱,又略带甜味,这时代的人可不讲究不吃肥肉什么的,明台尤其爱吃。
      吃完饭,两人和往常一样,各坐沙发一隅,静静看书,偶尔讨论几句,到了挺晚的时候,明楼便起身告辞。
      “跳一曲再走吧?”妙芳打开唱片机,音乐悠扬,她回身嫣然一笑。
      明楼闻言,绅士地伸手做邀请状:“美丽的女士,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这是一首慢三,两人牵手扶腰,亲密地靠在一起,轻轻摇曳。
      明楼的舞技很好,客厅窄小,他一转一带,便如流水般从支棱的桌角椅边擦了过去。
      这是明楼第一次认真打量妙芳的脸庞。
      去除精美的妆饰,素面朝天的程妙芳只称得上清秀而已,他一直知道,她比不上曼春艳丽精致,可是这一刻,他竟完全想不起曼春的样子,满满都是眼前的一颦一笑。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妙芳嗔道,“怎么,还是觉得我那干侄女比较好看?”
      明楼一愣,才将“干侄女”和“汪曼春”联系到一起,哭笑不得之后说:“我从不在一个女人面前评论另一个女人,这是礼貌。”
      妙芳揶揄地说:“而且女人最藏不住秘密,有可能一转身就把你说的话都卖了,是吧?果然是做特工的,够谨慎,有前途。”
      看着眼前因为占了上风像小狐狸一般得意洋洋的女子,明楼被堵得无话可说。
      “不,你更美。”
      突然觉得她最美最可爱之处不在容貌,而是坚毅倔强的个性和厚重深沉的情感。
      妙芳一愣,然后笑得促狭:“待回了上海,这话要转述给我那干侄女听。”
      明楼笑得温文:“没事,说吧。”
      这几个月,两人已经习惯了彼此的斗嘴打趣和玩笑。
      “我要走了。”妙芳抬头,看向明楼的眼睛。
      明楼一愣,脚步一顿,他早已有所察觉,前几日妙芳就在订票和收拾东西,只是没想到她会在离别的前一晚才说,太过突然,不过他还是忍住心中的异样,若无其事地说:“哦,是吗?”
      “谢谢你们几个月来的照顾,”她笑着说,“我过得很开心。”
      上海有上海的魅力,巴黎有巴黎的美,见过了灯火辉煌鳞次栉比车水马龙的水泥森林,这个时代的大都市更有韵味,妙芳一直觉得自己已经把上海当成了家乡,如今又觉得,巴黎也能让自己心安。
      或者,无关城市,而是为人。
      沉默半晌,明楼问:“什么时候走?这次,要去哪里?”
      “明早,”妙芳语气犀利而坚定,“华中告急,当扼守武汉。”
      “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会再见。”明楼叹了口气。
      妙芳嬉笑着说:“也许这就是最后一面……”待你回国履命,也许我已与万万无名忠魂一起血染长江,徒留壮歌。
      明楼用力搂住她的腰,往前一收,两人胸膛紧靠,四目相对。
      “不许胡说!”他恶狠狠地说,“你要活着!好好活着!这时局世道,死还不容易吗?活着才难!”
      妙芳在这双眼里看到了担忧,伤心,震怒和无比的认真,他是真的担心,不由笑了:“知道了,我尽力。”看明楼又要发怒,她连忙改口,“好了好了,一定,我一定!”
      看着眼前的男人满意地点点头,妙芳心里一动,踮脚亲了上去。
      原本只是蜻蜓点水的偷袭,没想到明楼突然搂紧了她低头深吻,唇齿厮磨,攻城掠地,许久两人才松开彼此,气喘吁吁。
      明楼闻言一愣,瞪了她一眼,心却又痛又酸又软,他亲亲她的脸颊,一把将她抱起,向卧室走去。

      什么无暇雪肤,都是放屁,妙芳的手脚有老茧,身上有伤痕。
      她从不是养在深闺,囿于后宅,摘花弄草,只会争风吃醋的小女子——当然,她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也从未想过,她有一天会选择身披战火,行走在生死边缘,为国家大义而奋不顾身。
      “有些是练武时留下的,有些是‘后羿’的军功章,”她感觉到他的手指在自己身上游移,在左肩上停住,便说,“这是35年,在东北和革命军一支小队一起活动时受的伤。”
      明楼静静地看着她。
      “在抚顺附近,小日本派了上百人来包抄我们,他们都死了,这一战,让我脱胎换骨,改变了我的一切,原来战争,是这么残酷,这么冰冷,这么血腥,我一气之下,去沈阳闹了一通,却发现更有做独行侠的潜质,后来就开始用‘后羿’这个名号。”妙芳笑得缥缈而又悲伤,“这次来法国,本来就是为了取这伤口里的子弹。”
      明楼轻轻地吻了吻这个丑陋的痕迹。
      “这是上次在哈尔滨炸完实验室想撤退的时候……”
      “这是淞沪会战时我们想去吴淞港炸日本军舰的时候……”
      ……
      美其名曰勋章,其实都是深刻入骨的伤痕,销蚀健康的体魄,消磨美丽的灵魂。
      这些行动,有的冠了“后羿”之名,震惊全国,也有许多日军隐而不宣,国人无从知晓,而有的,注定会成为无人知道的无头公案。
      明楼有些惊讶:“你都与我说?”
      “我信你。”
      “你后悔吗?”
      悬崖边上,每一战都是孤身一人,生死攸关。
      “不,我不悔。”声音虽轻,却很坚定。

      两个人相拥相靠,喁喁而语。
      “感觉你挺熟练的呀……”妙芳忽而说道,“难道和我那干侄女儿试过了?”
      “干侄女”这三字实在是暧昧促狭,明楼气结:“混说什么呢!”
      “若不是被开过苞……”话音刚落,妙芳就感觉到腰间的手臂一紧,让自己快喘不过气来,她挣扎着继续讲,“便是看了不少有意思的书……”她一翻身,趴上明楼胸膛,眸光流转,手指轻点,“堂堂明大教授,到底是和汪家小姐有过一腿呢,还是看过市井禁·书呢?”
      明楼一恼,反身压上,吮住红莓。
      战火又起。
      他们曾在夕阳中漫步在塞纳河畔,他们曾在明媚阳光下的公园草地野餐,他们也会在静夜里为书上的一段话一个故事争论,到最后忘了初衷,渐渐离题万里。
      天亮之后,就是离别。
      没有挽留,亦不能挽留。
      不要问是战友,是知己,还是情人,不要想有思念,有重逢,还有相守,朝阳升起,又要前行。

  • 作者有话要说:  开船了开船了
    昨天为止,17章17条评论,勉强收支平衡吧,不过我题材虽冷,谁让我自己喜欢呢
    文章中有BUG有漏洞,欢迎大家指正讨论(金手指除外)
    写于锁章后的修改
    其实我家的船戏是为情节服务的,又不是为了开船而开船,已经写得这么隐晦了,文章都已经完结一年了还被锁,也是十分无语了。其实一直不想修的,不修大家又看不了,感觉现在真有点一棒子打死的味道了。
    原本只是蜻蜓点水的偷袭,没想到明楼突然搂紧了她低头深吻,唇齿厮磨,攻城掠地,许久两人才松开彼此,气喘吁吁。
    妙芳眼神迷蒙,伸手去解明楼衬衫的扣子,一颗,一颗。
    明楼回过神来,抓住她的手。
    “怕什么,又不会怀孕。”妙芳自嘲地说。
    明楼闻言一愣,瞪了她一眼,心却又痛又酸又软,他亲亲她的脸颊,一把将她抱起,向卧室走去。
    ——以上,有脖子以下的吗?!如果说解扣子算的话,我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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