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獨行俠

7、拜祭與誤會

　　皇宫，御花园
　　御花园内没有争豔斗丽的花朵，只有墨绿的丛木，凋石，流水，假山，相映衬。
　　烟甫进园中，见石亭内一位气宇轩昂，高六尺，目若狼星，体态健硕，轮廓分明的五官，一身古铜肤色的男人，这是女人最爱的男人类型，与菩莲恰巧是一刚一柔。
　　他向烟挥手道：「妹，你终于来了。哥很想你，快来给你亲爱的哥哥一个拥抱。」如若止带着灿烂的笑容，伸出双手。
　　烟挑眉说道：「哥，我真的想你想得快疯。」
　　她一手捉紧止的左手，向外一扭，止痛得大叫：「谋杀亲兄，好痛……放手……」
　　「知道会痛，还特地设法让我入宫是给我机会打你洩愤吗？」烟不忘在其腿上补一脚。
　　这一踢不知踢断多少脚骨，需知止这亲妹的力气非常人能比，再者气在心头，力量自然上升好几倍。
　　见不对劲的止，一个转身逃走，再留在御花园中，恐怕会家变。他甫转身就撞入一人怀中，仔细一看，原来是轩，他马上绕到轩身后，毕竟女人生气比帝王发怒更可怕。
　　烟恰巧大喊：「如若止给我滚回来……」她立即住口，回復平淡道：「小人参见皇上。」
　　轩命人赐座，桌上摆满月国的美食，清蒸石班、白灼鲜虾、三色肉粒，白玉壶中盛着月国名酒-桂花酿。
　　席间漫延着一股沉重的气氛，轩自饮自酌，烟戴面纱，不方便进食，只四处张望这御花园，时而呆呆地凝望轩。
　　若止好不自在，于是开口打破僵局：「烟，这些饭菜全是你最爱的，何不解开面纱，一同饮美食」
　　烟狠狠瞪了若止一眼，真不知上世作甚麽孽，今世有这不靠谱的兄长。
　　轩一直听闻烟，喜怒不形于色，洛山一见更觉他淡如水，轻如丝，情绪这东西像不存在于他身上 ，恰如无慾无求的道人，但今日在远处见二人互相打闹，总觉这掌门比他想像中更有人情味。
　　又见烟瞪若止，不禁笑说：「看来你们感情相当好，朕真的猜不出掌门会与如大人互相打闹，就像小孩玩耍般欢乐。」
　　「皇上，如果你与烟一同打闹，我相信她会更欢乐……」如若止的脚再被踢，痛得他立马注口。
　　「让皇上见笑，小人与如大人之间的缘，说不明，理不清。你说对不对」烟说毕不忘紧盯若止问。
　　「对……你说的都是对。」若止屈服道。
　　说到底，男人最怕三种女人：母亲，老婆，姐妹。
　　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轩只觉他们十分可爱，也不自觉融入二人的欢闹气氛中。
　　烟见若止放弃找麻烦，开始与二人谈论正事，「皇上找小人来，是不是想了解小人针对如统的对策」
　　如统乃前承相如凤之子，若止的弟，烟的兄。经营如家的玉石生意，背后营运私盐生意，于月城内共有四个私盐货仓，存有价值过千万两黄金的私盐，相同于月国整整三年的税收。
　　轩点头回应，烟从袖中取出一封封红蜡的邀请函，上以金色颜料写有宴会的地点和时间。
　　「皇上，请参与九歌于天灯节时举办的宴会，小人的计策在当日自有分晓。」烟将邀请函递给轩，轩面色略有不悦道：「连朕也不能知掌门的计谋吗？」
　　「请皇上恕罪。」
　　烟不愿透露，轩也无意相迫，他命若止带烟四处游览，自己则去见那班在朝堂上吵闹的先皇旧臣。

　　烟在小时候已经游览过整个皇宫，对宫内的景致不感兴趣，唯一兴趣的是轩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建的白玉宫和杏林，但在这之前，她有一个地方必需要去一睹风彩。
　　若止和烟走到宫中最深处，一处比深宫更幽冷的地方。
　　地上长满野草，只有石碑附近的范围是平地，白色小花绕碑种植。
　　石碑刻上「太子妃如若情之墓」，碑上没有一点灰尘和破损，看来有人悉心打理。
　　「拜祭自己的感觉好奇怪，我还以为这碑早已拆卸，怎料会尚在，而且有人来拜祭，总算死得不冤。」烟轻抚碑上的「情」字，这是她作为如若情生活的墓碑。

　　八岁那年，她与若止跟随母亲从洛山回到月城，第一次相认自己的亲生父亲，没有丝毫温暖感动，只觉他的眼神可怕，不易亲近，还有一个凶狠的二哥，当时只心道自己不知中了什麽狗屎运。
　　过几个月，兄妹二人就被送去当太子的书僮，这一去又是另一个五年。
　　她就在这御花园中遇见仅十岁的轩，那时的他已有成熟的气场，举手投足都有皇者的影子，虽然年纪尚轻，但她仍看得出他将来定是位美男胚子。
　　每天在他身边磨墨递纸，她自小便是话匣子，轩却沉默寡言，闷得她快发疯，于是偷偷熘出太子府，跟宫中的皇子打架，跟宫女出宫採购，跟太监们在御善房出出入入。
　　三皇子慕容悦见她经常在皇宫内到处游荡，就带她回府，陪她玩民间的游戏，听她说以前在洛山的故事。
　　有一次，他们在御花园中玩捉迷藏，烟偷偷躲在草丛中，突然一人从后抱着她，她原以为是三皇子，岂料是慕容轩。
　　「不准离开我，跟我回府。」轩的声音即严厉又温柔。
　　那一刻，烟的小心脏悄悄荡漾，脸颊通红，任由轩牵着她的小手，直至回到府中，她才害羞地收回。
　　自那天起，她就再没有出过太子府，每天跟着轩的身后，仰望他的背影。而轩则每天跟她说宫中的趣闻，当她背书背得累时，借大腿给她躺着。
　　一隻小白兔睡在大灰狼的盘子上，等待被吃的一天。

　　若止摸摸烟的头说：「来来来，哥的肩膀借你哭。」
　　烟反一下白眼，一记手刃打在若止的肩膀，他痛得大叫，但又不捨还手。
　　「假如我跟你说，皇上他每天都会来这里，你相信吗？」
　　烟笑着摇摇头，若止叹一口气，她总是不愿相信轩依然爱她。
　　若止见惜日那个活泼好动的妹妹变成眼前这个淡然绝爱的人，心不禁抽痛，认为自己没有尽到哥哥的责任，守护她。
　　五年前，她死了，是他亲手送她离开，眼见她伤透心，自己却无能为力。
　　五年后，她回来了，他发誓定要令她享受应有的爱。
　　「不说皇上，我们来说说们的亲生兄弟和父亲。你这次真的要跟他们较真，不心痛吗？」若止明知故问。
　　这次烟再笑，但却是冷笑，反问：「母亲死的时候，他们有痛心过吗？」
　　看来是时候将一切的恩恩怨怨还给如家不论是狼毒还是母亲的仇。
　　小贵子奉皇上之命到白玉宫善后，路经前太子妃的墓地，在远处却见烟掌门和如大人相视而笑，交谈甚欢，姿势亲昵。
　　他心想，「难道如大人也心怡烟掌门？如大人跟皇上抢男人，实在是大不敬。」
　　他怒气冲冲冲到二人面前，道：「你们二人真是不知羞耻。烟掌门，我本认为你锺情皇上一人，才捨得将皇上交给你，你竟然水性杨花。」
　　烟一脸不解，她何时何地何年何月何日锺情于轩？就算是锺情于他，也不是以如若烟的身份锺情于他，因为在别人眼中，如若烟是男人。
　　小贵子说得兴起，手指如若止道：「如大人，你已为人夫，竟然跟皇上抢男人，你真的是无耻。」
　　「小贵子，我看你是有所误会了。我跟烟不是……」如若止说到一半就被打断，小贵子不屑地跑走了，叫也叫不停。
　　若止一脸无奈，说：「小贵子不会是认为我有龙阳之好，跟你……」他以鄙视的眼神扫视烟，「就算真的如此，也不会跟你这个丑女，不，是丑男……」
　　烟一副倾国倾城的美貌竟被称为丑男，看来只有亲哥才能叫出。
　　「哥，他刚才说跟皇上抢男人，难道五年不见，皇上真的有这癖好吗？」
　　「妹，在你心目中，皇上会是有这癖好的人吗？」
　　烟默默点头，道：「相信他有这爱好，比接受他深爱皇后更好。」
　　她说这话时不带一丝伤感和情绪起伏，若止看得心痛。
　　月国一直流传一个帝后情深的传说，五年前，太子妃病逝，太子登位后立当时的右相之女，韩杏为后。二人琴瑟和谐，每有宴会都可见皇上手牵皇后，皇后紧紧跟随其后。可惜天意弄人，皇后一年后病逝，皇上伤心欲绝，并命人建杏林，全因皇后名字中有一「杏」字；又造白玉宫，只因皇后的出生地盛产白玉。世人道这是一美谈，但烟知道后，心碎一地，那微微起伏的思念也被她强行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