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郎君》醉眼看尔

3、第二章：竹马

　　第二章：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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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娘吃完饭，收拾停当后，抬起脚上了阁楼。

　　阁楼上，小玛嫩用小手托着下巴从窗子里向外望，一轮糍粑似的白月亮异常明亮，小小的屋子被一袭月光铺满，清冷的月光薄薄的披在女儿身上，照在女儿乌黑的缎子似头发上，泛着乌青色的光，本就雪白的皮肤被这月光一照，也透着些青来，女儿咬着红润润的小嘴若有所思。阿娘望着女儿心里一紧，这么美的小姑娘真是自己生下来的吗？阿娘真担心哪天小玛嫩会随着月光消失掉。

　　“玛嫩，还没睡着呢？”阿娘坐在玛嫩身旁，用手轻抚着女儿的乌黑的秀发。

　　“阿娘，我睡不着。”
　　“傻丫头，不许再想什么蛇郎君的，你阿爹不喜欢你说这些疯话，以后越长越大了，姑娘家要懂得害羞一些，也该藏着点话儿。”

　　“嗯，阿娘，以后蛇郎君就是玛嫩的秘密了，即是秘密，玛嫩就再不轻易说了。不再惹阿爹不高兴了。”小玛嫩把小脑袋往阿娘怀里拱着，撒着娇说着。

　　“阿娘，给玛嫩唱个歌吧？”

　　在阿娘的歌声里，小玛嫩睡着了。

　　小玛嫩睡着了，蛇郎君来了。

　　梦里玛嫩光着脚丫不停的奔跑着，虽然脚底的小草有点扎脚心，还是像踩在柔软的毯子上，微风轻轻吻着脸宠，把笑声抛在身后，旁边还有一个比玛嫩高出一个头的小哥哥跟着玛嫩一起跑着、笑着。玛嫩看不清小哥哥的脸，他们跑到茶园不远处那片湖泊，周围的人都管那湖叫泪湖。阿娘讲的 《蛇郎娶妻》的故事里说，这湖里一半是洪水，一半凌阿雅和蛇郎的眼泪汇成的。

　　“扑通！”

　　玛嫩和小哥哥一起扎入湖中，小哥哥牵着玛嫩的小手，他们像两条鱼一样不停的游来游去。水草和小鱼也在身旁悠哉游哉地游着，他们和向着湖底更深处不停游去，越游越黑、黑的深不见底。玛嫩什么都看不清了，心里着慌，呼吸越来越急促，口鼻里全是水似的，像溺水的感觉，玛嫩伸出手不停的抓着，想要抓住小哥哥的手。

　　“小哥哥，小哥哥，你在哪里，我看不到你了。”睡梦里玛嫩伸出小手不停的抓着。

　　“玛嫩，醒醒，玛嫩，醒醒！玛嫩，你发恶梦了吗？”阿娘心疼的抓紧玛嫩的小手，把它们放入怀中，不停的想要叫醒睡梦中的小玛嫩。

　　“小哥哥，抓住我呀。”阿雅猛得坐起身来，睁开眼睛望见阿娘搂着自己，用关切的眼神望向自己。

　　“你这孩子发的什么恶梦？瞧这一头的汗，跟才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阿娘抬起手来，用袖口给小玛嫩擦着汗。

　　“阿娘，我刚才梦到和一个小哥哥去泪湖了，我们一起跳进湖里游泳呢。”

　　“死丫头，你倒快活，瞧你发梦吓着阿娘了。”阿娘用擦汗的手顺势轻轻拍了拍玛嫩的头。

　　“玛嫩害阿娘担心了。”玛嫩低下头歉意的说：

　　“阿娘，你怎么还没睡呢？刚才一直守着我吗？”

　　“嗯，你刚才听阿娘唱歌，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阿娘，我不怕了，你也早些和阿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做饭呢。”

　　“好的，玛嫩别再胡思乱想了。赶紧接着睡吧。”阿娘在玛嫩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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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玛嫩时常做着类似的梦，每次梦里她都会和小哥哥往泪湖的更深处游去。玛嫩也越来越不害怕了黑了，也不会再在梦里伸出小手来乱抓了。只是为什么一直看不清小哥哥的脸呢？他们到底要游到哪里去呢？

　　玛嫩变得越来越喜欢睡觉了，她喜欢睡着的时候。睡着的时候总会有个小哥哥陪着她一起玩耍。

　　“玛嫩，你一定要好好学习潜水，等你长大了，我们要一起游到我住的地方哩。”小哥哥用好听的声音说。

　　“你的家在泪湖？我们还要游多久才到你家呢？”玛嫩问。

　　在湖底里的玛嫩快乐极了，大哥哥会带着她和水母躲猫猫；哄的蚌张开嘴巴取一枚珍珠；帮助乌龟妈妈找到合适的产卵地儿......湖底的世界真是多姿多彩。

　　除了呆在湖底外，他们还会满山遍野的摘些果子，或是捉一条鱼、逮一只兔子，在茶园的一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山洞里吹凉风、吃野果、烤鱼、烤兔肉吃。互相望着对方被烟火薰黑的脏脸蛋儿笑个不停。

　　……

　　玛嫩依稀记得那个山洞，是三叔公告诫大家不要靠近的山洞，那个蛇郎君会去的山洞！

　　如果不是惦记着阿娘、阿爹、阿哥，玛嫩真想永远住在梦里不要醒来。

　　玛嫩再也不曾在梦里哭过，每次都是带着微笑醒来！

　　－3－

　　春去秋来，白驹过隙。转眼已过两年，小玛嫩已经九岁了。

　　“哼！别以为族长是你爷爷，我们就怕你。你个病秧子，我们才不要跟你玩呢。不要再跟着我们了。”

　　河边，几个小男孩围着一个清秀的小男孩，其中一个男孩高出他们一个头，用手推了推对面一个清秀瘦弱的男孩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几个小孩大声的笑着齐喊：“病秧子，病秧子。”

　　小伙伴们一起哄，那大个子男孩更来劲了，挑着眉头继续说道：

　　“我阿娘说了你是个短命鬼，寨子里的张瞎子算准你活不过20岁的，让我离你远一点儿，别沾了晦气。”

　　清秀的小男孩嘴巴一憋，泪花花一直在眼里打着转转。偏强忍着满腹委屈，倔强的不让泪流出来。

　　“哼！我才不稀罕和你们一起玩呢，你个大傻子，先生教的《三字经》背了几年也不会，和你玩我都会变傻了呢。”清秀小男孩故作不屑的说。许是那一伙儿小男孩们突然想起大个子被先生用戒尺打手心的画面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你，你……”大个子羞愤的满脸通红。跳上前去，伸出手推了一把清秀男孩。清秀男孩一个踉跄，没站稳摔进河里去了。

　　掉进河里的清秀男孩伸出一只手喊着：

　　“我，我，我不会游泳，救……我……”大个子和小男孩们一看傻了眼，张大嘴楞在那里，不知怎么办才好。

　　“扑通！”一声，河里溅起水花。

　　打完猪草的玛嫩扔下背篓，跳进河里。河水虽然才没过大人脖子，但对于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来说已经很深了。

　　玛嫩心急跳下水去，不曾想一沾到水玛嫩就跟个小泥鳅似的，借着水力轻轻的托起清秀男孩往河边游去……

　　湿漉漉的玛嫩不愿太早回家被阿娘盘问，在山间坐了一会儿才回得家，一身衣服已经差不多干透了，只发梢还有些湿气。

　　“玛嫩阿娘，你们家小玛嫩就是我家秀山的救命恩人哪。”秀山阿娘拉着玛嫩阿娘的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着。

　　“什么？玛嫩怎么了？”玛嫩阿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秀山阿娘把玛嫩下水救人的事情添油加醋的细说一遍。

　　“我家玛嫩啥时候学会游泳了？她阿爹不是嫌女孩子泡在水里不好看，从来没有教过她吗？”玛嫩阿娘心里一阵疑虑，嘴上却说着客套话安抚着秀山阿娘。

　　“秀山没事儿就好，没事就好！”

　　送走秀山阿娘后，玛嫩阿娘还是盘问了刚偷偷溜进家里的玛嫩。

　　“玛嫩，你过来，阿娘问你，你什么时候和谁学的游水呢？怎么还有胆子救人了呢？”
　　玛嫩转了转黑黝黝的眼珠子，笑着说：“阿娘，这是我的秘密，反正说了，你和阿爹也不喜欢听。你就别再问了。”说完又跑开了。

　　“你个死丫头，这是要和阿娘藏话了吗”玛嫩阿娘拿她没法子。

　　－4－

　　清秀男孩叫秀山，是族长的孙子。现在也是玛嫩的好朋友，玛嫩也是他唯一的朋友。

　　女儿家不能去私塾，秀山每天下学就把先生教的学问再教给玛嫩。秀山比以前更用功了，因为下学了他要给小玛嫩当先生哩。

　　“玛嫩阿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对门家的二婶子来了，把一双油滑滑、白嫩嫩的胖手搭在玛嫩阿娘的纤细又有些干燥的手上说道。

　　“他二婶子，有什么话你就利利索索的说呀，别吊着我胃口。”玛嫩阿娘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二婶子的白胖手。

　　“玛嫩越来越大了，出落的也越发水灵了，倒是可以说个好人家了，我这里有一门好姻缘呢，那家的后生呀，家里有房一套，青砖大瓦的；有田百倾，旱涝保收的；牛和犁，马和车，一口大井立门前，金银首饰戴满身，白面精米牛羊肉，这以后呀，可以把你家玛嫩养得白白胖胖的。关键是这后生和玛嫩还能说到一处去，他爷爷还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几百号人都得看他脸色行事，听他号命行事........”二婶子的几滴唾沫迸到玛嫩阿娘的头发上。

　　“行了，他二婶子，你别再说了。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我家玛嫩还小，说这些太早了”不等二婶子说眉飞色舞的说完，玛嫩阿娘把眉头一皱说道：

　　“他二婶子，如果你真念着我们两家对门，成天家抬头不见低头不见的，这话往后就别再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张瞎子说过些啥话。你这不是把我们家玛嫩往火坑里推吗？”

　　“那张瞎子的话也能信的？！真能信吗？”二婶子喃喃说道，又像是自问。终不敢再提这茬话，悻悻的走了。

　　两个小小的人儿坐在吊脚楼上说着话。

　　“玛嫩，今天先生讲了《山海经》里的一则故事，我念给你听：‘鲜山多金玉，无草木，鲜水出焉，而北流注于伊水。其中多鸣蛇，其状如蛇而四翼，其音如磬，见则其邑大旱’”。

　　“秀山，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有个地方呀有一种蛇叫鸣蛇，这鸣蛇不光能在地上游，还有一双翅膀呢，能在天上飞，叫声也很大很大。可它是灾蛇，只要一见到鸣蛇，那年就会发生大旱的。”秀山故作神秘的说道。

　　“看来，还是我们这里的蛇郎君好呀，他可以保我们风调雨顺呢。”玛嫩骄傲的昂起头来说着。

　　“玛嫩，从前你说的长大了要嫁蛇郎君的话是玩笑话对吧？”秀山突然皱起眉来，像是有无限苦恼的问。

　　“怎么能是玩笑话呢？秀山，我说的是真心话哩，现在不再说了，是因为阿爹、阿娘不喜欢我说。但我从来没有变过主意哩。”玛嫩站起身来望着茶园的方向，无限憧憬，秀山仰起头来看玛嫩，仿佛她又长高了些许，心中无限惆怅！

　　“那我情愿我们一直都不要长大才好哩。”秀山垂下头来，沮丧到了极点。用小到没第二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嘟囔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