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世纪3》右右

13、第40章

　　明天就是婚礼了，所有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只剩一些婚庆公司的人在饭店会场做最后的调整。

　　晚上9点，孙季雨早就被推上床睡去了，崔晓蕊收拾完屋子，坐在沙发上发呆。

　　自从决定婚期以来，为了给季雨安全的安胎环境，孙叔叔和妈妈已搬到外面去住，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这段时间为了婚礼忙碌的人们在家里进进出出，平日里还觉得有点吵，不过等到婚礼一过，可能就又会觉得寂寞了。

　　王叔叔为新人准备了两套房子，一套别墅在市郊，另一套板式套间在故宫后身，是非常安静的一个小区。王叔叔的意思是，以后他们愿意住哪里都行；但是季雨说，其实王叔叔最想他们住在他身边。毕竟王叔叔早已年过半百，如果王卓也离开，身边就半个人都没有了。

　　季雨和她说，她打算和王卓住在王叔叔那里，以尽孝道。王卓也说，他会在结婚后进入家里的公司实习，为以后正式进入公司做打算，毕竟有家累的男人是有义务养家的。这样一来，住在王叔叔身边就比较方便。

　　只是，季雨这么一走，这里就会更加空荡荡的。200多平米的房子里，只有她和季风两个人住，这太凄凉了。而且季风马上要进入公司，三天两头不在家，她一个人守着这么大的屋子，可能会疯掉吧。

　　“蕊蕊，来一下好吗？”孙季风打开房门，对她招手。

　　她赶紧过去，随他进入房间，掩上房门。季雨最近浅眠，他们早已把谈话地点改在各自的房间。“名单做完了？”

　　“做完了。”孙季风把书桌上的表格和名单拢起来，按照字母排序收在夹子里。他是伴郎，同时负责给迎宾队伍发放经过核对的来客名单，并按照远近亲疏安排座位。

　　崔晓蕊坐在他的床上，半倚靠着旁边的书柜，就着台灯的光亮看他。季风的动作总是不疾不徐的，颀长的身躯舒展起来，光用看的便很是赏心悦目。婚礼细节繁冗反复，作为主要执行者的他却将一切都高效化处理，这让她有点惊讶，因为季风给人的感觉一直是用脑型的。

　　他很聪明，自制力也比一般人来得厉害，往常一起念书的时候，她和季雨都打闹起来了，他还能在旁边专心看书。根据季风以往获得大大小小的奖励来看，他应该是专长钻研的；所以这次当他行动起来，带动周边齿轮高速运转，获得了超越预期的能效，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或许公司的叔叔们正是看到了他的这点智能与执行力并长的素质，才要如此着重栽培他。

　　半眯着眼，她看季风收拾好一切，走过来，坐到她身旁。“累了吗？”

　　肩膀被他揽过去，崔晓蕊也就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本来不累，想到明天就开始累了。”盛大的婚礼，神啊。

　　孙季风笑起来，环过她的肩膀，宠爱地捏捏她的鼻尖。“一生一次，你就当提前预习吧。”

　　想起自己还是伴娘，崔晓蕊苦着脸，睁开眼睛望着他。“我的脸最近跟黄瓜皮一样，明天人家一定会说季雨伴娘选得好，完全衬托了新娘的美丽。”

　　孙季风搂着她，为那张哀怨的小脸笑意更甚。蕊蕊最近常熬夜，白天也忙得像陀螺一样，休息不好，脸上便冒出了两颗痘。他觉得很可爱，但显然她自己不这么认为。

　　“季风，我很高兴能娱乐你。”崔晓蕊拒绝再强颜欢笑，愤恨地举起拳头，敲打他的胳膊。“放开啦，从今天开始我和你不是一头的了，哼。”

　　孙季风索性双手圈起她，笑着把下巴放在她的头顶，不让她再挣扎。“蕊蕊宝贝，乖，别闹了。”

　　她从没听他说过这么亲密的话，缩在他的怀抱里，听着他胸膛的震动，心也怦怦跳，闹个大红脸。

　　她不敢抬头看他，不敢直视那双带电的双眼。季风一定不知道，他自己本身就是个强力磁场，长久地待在他身旁，她必须时刻都要警惕不要被他吸引过去。心中默念着周佾磊大傻瓜，她才渐渐消退了紧绷的情绪。唉，要不是贪恋孙季风身为哥哥所释放的温暖与安全感，她不会任由他愈加频繁地搂抱。

　　“季风，你刚刚说找我有什么事？”

　　孙季风松开她，转而拉过她的手，对温软的触感爱不释手。“季雨结婚后你有什么打算？”

　　她呆呆地：“伺候月子。”

　　他摇摇头。“王叔叔会请人专门照顾她，你没有经验，帮不上什么忙的。”

　　“哦，那……”她挠头，想不出其他答案。“下学期就只剩下写论文；然后季雨就要生了，我想陪陪她。”

　　“蕊蕊，你去学车，好吗？”

　　“为啥？”

　　孙季风放开她的手，抬眼正视她。“我就要去公司了，需要你的帮助，你愿意吗？”

　　一接触那双深邃的眼睛，她直觉躲开。“我……我能帮什么忙，我的专业又不对口……”

　　轻轻扳过她的下巴，看她坚持垂着眼，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你不愿意？”

　　他的面庞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吹在她脸上，烫出一片红晕。挠挠被他吹得痒痒的脸，她结结巴巴地开口：“不是，我是……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帮上你……”

　　半晌，孙季风直起身子，站了起来。“我知道了。”

　　身旁的空气突然充满凉意，崔晓蕊看着慢慢走到书柜前的背影，心头一阵紧缩。季风生气了，因为她语气里的不情愿。

　　她……不是不愿意帮忙的，只是想抓住最后一点时间，多去学校，和周佾磊在一起……

　　转过身站在书柜前，孙季风双手插在兜里，隔着整个房间，温和地笑。“你说得对，专业不同。其实我也无非是想找个人陪，一个人去公司，多少可能会有不适应吧。”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话尾的余韵淡淡飘散在空气中，化作一片膜，将两人隔断开来。

　　崔晓蕊看着他，泪水倏然充盈在眼眶里，心中充满无力。

　　她该知道的，当每个人都要求她回应他们对她的爱的时候，无法等分的感情会将她的心撕扯得如此疼痛。

　　“季风，我只剩下这最后一年了。”泪珠从眼眶滚落，滴在裙子上，洇湿了布料。她压抑着亟欲宣泄的泪意，尽力维持声音平稳。“我不知道和周佾磊能到什么时候，我能把握的，就只有这最后一年了。”

　　突然之间，哀戚的啜泣在静谧的房间中乍然响起。她双手掩面，无可自抑地任由情绪发泄，泪水不断从指缝中流下，令人心碎的呜咽愈加强烈。她没办法再假装，她的爱情太坎坷，太多无法躲闪的阻拦横亘在其中，她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毅力将这段感情坚持下去。

　　季雨的爱情太顺利，她羡慕着，却不敢奢望自己也能得到好运的垂青。她没有错，却要承受亲自遮掩自己感情的酷刑，日日担惊受怕，唯恐旁人探得了她的秘密。她累了，这样的折磨渐渐超出了她能承受的范围；现在每一天的流逝都是在压榨她仅剩的坚持，日复一日，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在抑郁到来之前支撑多久，她累了，想休息了。

　　孙季风漠然地看着她沉浸在哀痛中，一声声的抽噎绕进心头，留下的，是被针刺过的血肉模糊。太久没有经历激烈的情感，他竟忘了，原来心在受伤的时候，也是会疼的。

　　如果感情可以用公式套用，他们也不会这样相互折磨。爱情，恨意，妒嫉，猜忌，悲伤，快意，这些情感除了让生活更加艰辛，也只会令生命充满痛苦。他不该爱上她的，当他知道自己已经晚了一步的时候。

　　然而啊，如果感情可以收放自如，他们便不用悔恨，她也无需再流泪了。

　　事到如今，他们越陷越深，他也再无法回到当初设想的轻快。如果干脆一些，很早以前，他就可以破坏掉他们不完满的感情。拖沓至今日这种局面，他该负责任的。如果当时狠下心破坏他们，便可以消解两个家庭的矛盾，也可以让她不再背着超负荷的沉重负担一路哀伤。伤心是必然，但年轻的情感，纵使至真至诚，又怎耐时间的消磨？

　　他错了，只因疼她，怕她难过。

　　淡淡叹气，他松开口袋中紧握的拳头，踱到床前，落坐在之前的位置。“蕊蕊，”他拉起她的身子，放入自己怀中，“蕊蕊，别哭。”

　　她环住他的颈项，将满是湿气的脸埋入他的肩膀，仍是止不住的抽噎。“季风，季风……”

　　他慢慢拍着她的背，轻轻摇晃着，安抚着为情伤神的女人。

　　夜深了，台灯的光亮柔和投射在房间里，经由书柜玻璃门的反射，再与墙面上的光线重叠。明天就是婚礼，会有很多人在凌晨时分登门，为他们准备，去参加一场盛大的，完美的婚礼。

　　“蕊蕊，”良久，他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带着依旧的温雅。“来公司吧。”

　　她从他的肩膀上起身，泪眼朦胧地任他拂去泪湿的头发。“你说什么？”

　　孙季风正视他，轻轻抹去滑下她面庞的泪珠。“来公司，和我在一起，我会帮你。”

　　季雨的婚礼，周佾磊果然没有来。

　　新娘休息室里，孙季雨和崔晓蕊正在为最后的出场做准备，身着正装的孙季风捧着很大一束百合进门来。

　　“谁送我这么大一束花？”孙季雨开心地接过百合，拉过崔晓蕊。“季风，给我们来一张‘最后的婚前合影’。”她们今天都穿得漂亮得不得了，还化了很美的妆，戴了夸张的假睫毛，不留影一张太可惜了。

　　孙季风依言给她们照了张美美的合影，拿出花丛中的卡片。“是周佾磊的快递。”

　　孙季雨愣了一下。“蕊蕊，他要是坐在同学那桌里，没人会发现的。”不来参加婚礼，看不到美丽的伴娘，他不会后悔吗？

　　崔晓蕊笑笑，拿起头纱给她戴上。“走吧，该出去了。”

　　孙季雨却顿住脚步。“蕊蕊？”这段日子，她是犹自开心过了头，忘了妹妹和周佾磊的事情仍旧棘手……她今早莫名的肿眼泡，是不是昨晚又想起了伤心事？

　　被她架住双手，崔晓蕊无奈地笑对：“他来了我没办法安心当你的伴娘，不来反而好。不用担心，我最近需要仔细想想我们的问题，而且，”她转向孙季风，“我已经决定和季风一起去公司了。”

　　“啥，你去公司？”孙季雨茫茫地看向兄弟。“公司缺秘书吗？工作很辛苦的，你怎么忍心让蕊蕊去劳作！”太没良心了，以为她不知道在那边工作的管理人员根本没有休息日这一说吗？

　　况且，蕊蕊要是去了公司，谁来陪她！

　　孙季风一眼就看出她的私心，屈起手指弹她脑门。“就你想得多。”

　　“哎哟，有人欺负孕妇！”跳着脚躲到崔晓蕊后面，孙季雨搂住她的腰，摇来晃去。

　　“季雨——”崔晓蕊望天，无奈地跟着她摇晃。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孕妇啊，这么多动，孩子不会受不了吗？

　　孙季风好脾气地拆开两人，一手拉一个，将两人带到门外。“一会儿敬酒的时候你比划一下就可以，我和蕊蕊在旁边支应你。”

　　“知道啦。”孙季雨无聊地摸摸头纱，她还没豪迈到带球醉酒的地步。

　　刚一出门，季雨就被王卓的姑姑们给围了起来，闪光灯的声音四散响起。排队等着和新娘照相的人很多，她今天算是最红的角。

　　孙季风和崔晓蕊退到角落，看着众人的笑靥，亲身感受喜气洋洋充实着整个气场。莫怪古人有“冲喜”这么一说，这么多人的祝福堆砌起来，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季雨会幸福的。”她远远看着，微笑飘忽。

　　孙季风拉住她的手，拇指印在她的掌心，凝视她的双眼。“不止她，你也会得到幸福。”

　　婚礼进行曲的声音突然响起，前方众人哄然，赶紧簇拥着新人往宴会大厅走去。一路逶迤的队伍盈满喜悦，喧嚣着，一张张灿烂的笑颜说尽了这桩喜事的美妙。

　　崔晓蕊看着人群远去，怔然低喃。“我……会有幸福？”

　　远方司仪的声音响起，轻易改过了那句低语。

　　孙季风垂首，看到了她的恍惚。顿住步伐，他转身站在她面前，抬起她的下颌，坚定无比。“我会让你拥有幸福。”

　　她抬头望着他，半晌，展开轻轻的微笑，埋入他的怀中。“好。”

　　就算是无法达成的想望也好，她愿意设想着，最后的最后，他们终究会幸福的。

　　《青3》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