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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跟我妈埋一起 ...
“郑秀秀给你们多少钱?”
“她让你们上了我,还是弄死我?”重结披头散发的坐在一个废弃仓库里冰冷的水泥地上,用来蒙头的黄色麻袋被甩在一旁,四周站了四五个小混混,看起来年龄都不大。
“哈哈,听说好像是让哥几个儿先轮了,然后,再把你胳膊上这层皮扒了吧!”尖利的声音在一边响起。
因为重结从一开始就出人意料的没有疯狂的反抗,混混们也只认为“大小姐”是被吓傻了,便轻蔑的未把这个值钱的“肉票”捆绑起来。重结的确如他们所愿不跑也不叫,盘坐在地上只是伸手拉了拉掉下肩头的衣服,挡住了胳膊上极其清楚的人脸纹身——那是她的母亲。
这仿佛有着生命脉络的纹身曾给重结最无助的时候带来过生的希望,同时也给郑秀秀留下难以抹去的梦魇。
“嘿呦!这小婊儿有点胆子哈,MB!冲你这小模样,哥多疼疼你!来,妹妹你好好瞅瞅哥几个,相中谁了跟哥哥说,一会儿让他先来!还是,妹子好辣口,喜欢一起上啊?哥哥们都没问题!哈哈哈......放心,今天尝过滋味儿保准让你一年不想“吊”!”
说话的黄头发混混这时走过来,蹲在重结面前,伸手撸开了重结额前遮住了半张脸的长发,顿时露出了藏在底下那双清冷的眸。重结的头发很长,刚才又在混乱中打了结,此时男人的手插进头发里,用力一拽,瞬间涌上的疼痛,让重结遭遇意外后第一次拧起了两道细长的眉,看着那只再度伸过来的手,她淡淡的开了口“再碰我你就得死了。”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
原本要伸向重结衣领的手,瞬间反向抽在了脸颊上,一抹火辣辣的红迅速渲染了半张脸蛋。“是婊子你就得记住,只要是给你脸,你就得立马捧着啊!给脸不要脸,妹儿你就要遭罪啊!上面这张小嘴不会说话是不?好办呐,哥给你塞上个好东西,哈哈,让你马上管我叫爸爸!”
说着黄毛开始动手解皮带,重结看着他微微扯了扯嘴角,舌头在嘴里顶了顶被扇的火烧火燎的半边脸颊,眼神直勾勾的射向后方的黑暗处,扬声道“郑秀秀是我后妈,你可能也知道我老子死了!但你不知道么?他分给我的遗产也TM不少!放了我,市中心一套房子现在就是你的。”
此时重结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被扒去,粉妆玉砌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只剩一件浓黑的BRA作为遮挡,一道被托出的深深沟壑随着主人的呼吸上下起伏着。黄毛男人激动的咽了咽口水,他碰到的肌肤触感滑腻似酥,如凝脂般美妙......黄毛感觉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着流向了身体的某处,盯着这女人身上的那片纹身,在雪白身子的映衬下,简直叫人越看越觉得入迷——那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就好似活了一般,迷人的眼睛里散发着光彩,柔的像要溢出水来,这纹在肩头上的女人,仿佛是寄托在重结身上的另一个灵魂。
当“高级、妖艳、柔美、冷漠、禁忌”等等词汇全部奇异的凝聚在了重结身上时,当下便产生出一种惹人疯狂蹂躏的欲望。
“今天你们要么整死我,要么,我就算剩一口气,哪怕倾家荡产,他妈去做“鸡”!信不信?一定能搞死你们。”毫无波澜的语调,重结在身上最后一件遮挡也即将要离开身体的时候,默默闭上了眼睛。
“等一下!”一声厉喝。
想象中的冰冷感并没有袭来,重结弯了弯嘴角,她知道这一劫算是走过了。抬眸看向那个慢慢走出阴影发号施令的男人——他应该是这一群混子当中年龄最大的,四十岁左右,个子不高,薄唇、鹰眼,身形极瘦,穿着一身黑衣,嘴角边似乎是曾被利器豁开,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嘴边延伸到脸颊,更加显得狰狞、阴冷。
男人走过来,在重结面前站定,黑亮皮鞋的尖端抵住了重结掉了一只鞋子的脚心,他低下头,脚趾在鞋子里动了动,有那么一刻,仿佛与抵住的那只莹白小脚之间并未有阻隔一般,他感觉到了柔软与温度。“幺妹儿脑壳挺灵泛,被那骚牯棒
【方言:喻指作风下流、□□的男人】弄的光董董的也不怕噻!”
重结听得那人说着一口自认为“亲切”的方言,脸上还带着一种明显不属于自己的尴尬和气,她抽动了一下嘴角,没吭声。
男人又问“你有什么要求?”
重结说“放了我。”
男人说:“然后呢?”
重结:“没有然后,放了我,房子立刻归你。”
疤脸男人点了点头,将两只手从裤兜里抽出,连带着拿出一盒红皮香烟,他放在手心里墩了墩,抽出一支含进嘴里,想了想,似是选择了一下,又抽出一支递给了重结。
重结抬手毫不犹豫的接过来,熟练的夹在指间,却在下一秒躲过了跟着递进的火苗。
“让他来。”重结用夹着烟的那两根手指,轻轻点了一下——那是黄毛站着的位置。
疤脸男人了然的笑了,“咔嚓 ”一声摁下火机,低头把嘴里的烟点着了,又一扬手把自己的火机抛给黄毛,偏头对他使了个眼色,便退到一旁开始吞云吐雾。
黄毛完全是下意识接过了那只带着些分量的火机,脸上的肌肉抽搐着,额头上的汗急簇簇的往脖子里掉,他一时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身下火烧的感觉甚至还没丝毫减退,如果这时让他马上把眼下的女人给弄哭,那他一定不假思索提“枪”就上!可现在却是让他把自己刚刚亲手扒下来的衣服,再孙子一样的给侍候着穿回去......这真是比让他搂着美女睡,却一个月不能射还憋屈!
重结随意换了一下姿势,衣服就那样肆无忌惮的敞着,她也不去管,手中夹着那根别人送给她的细细白白的烟,冷漠的等待——多像一只优雅骄傲的孔雀。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疤脸男人手里的烟已经燃了半截,烟灰被弹落在水泥地上,一副“死纠纠”的样子。
“你个龟儿哈麻批,让老子等你几哈?!”
疤脸男人的骂声顿时把黄毛吓得一个激灵,立刻麻利儿上前半跪半坐,屈膝恭恭敬敬的捂着熊熊火苗往烟头上凑......重结痛痛快快的吸了一口,呼出的白雾,全部尽数喷在了黄毛的脸上。
黄毛谄媚的嘿嘿两声,完成了任务,当下梗着脖子就想起身,这个“魅”一样的女人,看来还是躲远一点为好。
可重结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这个打了自己两巴掌的男人,只见她飞快的伸出手,一下拽住了刚刚转过身去的黄毛,在男人愣住的功夫,迅速的张开手指缠绕住了那只黑手,又安抚似的用食指在他掌心里勾了勾,眼尾扬起,话语轻轻柔柔的出口“你说,我看上你了,怎么办呢?”
话一出口,瞬间激起了黄毛一身鸡皮疙瘩,边上混混们的目光也都聚集过来,谁都没想到重结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诧异之后,立马有人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起哄道“我CAO!竟然有美女看上你这生鸡子!你小子家里祖坟冒青烟了吧!还不赶快上!等什么呢?!是不是骚吊不行了?不行了哥们可以替你啊!哈哈哈......”
黄毛到底是个新人,被重结和同伴的两句话刺激的是一愣一愣的,头脑一热,根本来不及细想,就打算上前继续扒去重结刚才被脱了一半的衣服。
“啊!”
“啊啊啊啊啊!”连续的哀嚎声霎时响彻回荡在空旷的仓库。
人人都是眼瞅着重结妩媚异常的含着那根烟,迷离的眸子牢牢凝望住那个被她点名看中的男人,可就在黄毛的手靠近她胸前的时候,重结的两只手却突然发力,黄毛毫无防备,一个趔趄就被拽倒在地。只见重结一翻身灵活的骑在了黄毛的身上,脚下狠命踩住一双挣扎的手腕。重结眯了眯眼睛,美丽的脸庞泛出了夺目的光芒,她优雅的用两根手指夹出嘴中叼着的烟,一吸一吐间,那烟头被重重摁在了黄毛的嘴唇上。
“可惜,我是个虐待狂。”伴随着皮肉烧焦的味道,在大家惊骇的目光中,重结幽幽的吐出了这句话。
下一刻,有人迅速跑过来揪住重结的头发,一把将她提了起来“带他去医院”是那个刀疤脸。
男人一边使力抓着重结的头发,一边挥着手,让手下带着满地捂嘴嚎叫的黄毛去医院,他一脸阴沉的看向重结“是不是给你脸了?”
“哈,呵呵,我这人就是TM蹬鼻子上脸!一个傻B还想动我,没把他手砍下来就算他烧高香了!”重结躬着身子,长发被疤脸男人抓在手里,抬不起头。
疤脸男人被气的有些想笑,手上一使力,提起重结弯曲的身子,往下瞄了一眼,给她拽了拽身上遮不住春光的bra“个小娘们!算你走运,老子既然答应放过你,就不跟你计较!大龙,去加上,让她再给黄毛赔五十万医药费!”
重结揉了揉被扯的生疼的头皮,捡起衣服披上,登上恨天高的高跟鞋,对于这突然多出来的五十万,她反倒没有任何表示,四下扫了一圈,看到那个叫大龙的正趴在一个破桌子上,头也不抬的拿笔刷刷写着字。
几分钟之后,疤脸男人示意重结过去签字。
重结一只手捏着不剩一颗扣子的衣襟,脚下踩着高跟鞋“噔噔噔“毫无风姿的走了过去,抓起笔两下划上自己的名字,而后随手一扔,那只油笔便顺着力道“叽哩咕噜”滚到了地上。余光瞄见桌上放着一把剪刀,她一伸手拿了过开,大龙几乎是下意识的往边上一躲“你要干什么!”
重结看都没看他,干净利落的把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全部拨弄到一边,拢一拢又转了两下,一头长发瞬间被拧成了一股麻花,重结掐着剪刀的右手对准了自己耳朵下方的位置......
大龙在一边看直了眼,那是一把很锋利的剪刀,可由于女人的头发实在是丰厚,只见她一下一下“咔嚓,咔嚓”,那把剪刀大大张开又重重合拢......这是一个快速又漫长的过程,一头长到腰际的黑发,一分钟时间内就被那女人自己剪的长长短短参差不齐,她在干什么?疯了?
走出仓库的时候,重结拿着那股刚刚剪下的长发,递到了疤脸男人手里“你不是爱揪头发吗?喏,送给你呀!”重结笑容渐深“哦,对了,那上面我又给你添了五百万,把那梭叶子{方言:指妓女}的儿女给我喂点纯的,事成之后,我住的房子,送给你。”
...... ......
晚上,小非回来的时候,果不其然的对着重结好一顿唠叨,一边拿小剪子修理着被重结糟蹋的不成样子的发型,一边说着学校里面的趣事“姐,你不知道,那个小天自从上次见了你一面后,就发誓说非你不娶了!”
“......我这个老女人,还能又那么大魅力么?”重结抚摸着刚刚被小非修理平整的指甲。
在仓库的时候,长长精致的指甲是被重结生生掐断的,十根手指无一幸免,因为指甲断裂的太深,甚至有几根指间的缝隙里,这时还微微往外渗着血......头枕在小非的腿上,重结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刚刚那根烟里掺了大剂量的“果子”。【小品种的毒品,如□□一类】
“你是不知道自己的魅力有多大。”小非的手轻柔的游走在重结的身体上,似安抚,似挑逗。
“我累了。”重结握住小非的手,稍一使力,引着它来到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那只干净修长的手便停在那里不动了。
...... ......
说来也是一个缘,重结在外面混这么多年你见过她把谁带回过家里来?唯独小非是个例外。重结是在一家男公关店里认识小非的,她有一段时间经常出入那些地方,花大把的钱只为买一时舒心罢了,听着那些看上去更为失意的人绞尽脑汁的取悦自己,她就觉得在这个“操蛋的人生”中得到了哪怕一点点坚持的理由......可重结却从没和他们发生过关系,是的,她堕落,却不随便。
小非就是两年前出现的,彼时他还有一个艺名叫“秀秀”,刚刚19岁,是个新人,有着可悲的故事。可是会出现在那种地方的人,谁的身世又敢说不可怜?只是想不到,心硬的跟石头一样的重结,单单被小非触动了。
说来也奇怪,就在一个同往常一样不能寐的深夜里,很多不寻常的情愫却在心里悄悄产生了。那间包厢里只有两个人——“客人”,和刚刚被客人指到的一名“新人”。也许是这个“客人”一种生人勿进的冷漠气场,也许是自己还没学会怎样跟一个陌生人立刻变得熟稔,小非并没有紧贴着重结,而是跟她隔了大概有两个人的距离坐下了。他快速又虚伪的带着笑容讲了一个新学的笑话,而那位“美丽的客人”却只是无动于衷的端着酒杯出神,小非便没再说过一句话,哪怕是一声叹息,他就窝在那里,一动不动。
熟悉的安静让重结一度不知道自己是身在何处,感觉着外面廊中的嘈杂,重结哼了一声,想着自己应该是点到了一个不怕被投诉的“新人”。
晨光微露的时候,重结仰头把瓶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无声的起身,看了一眼边上的人,肯定的认为他是睡着了。
“你要走了?”突然递过来的话,只会让听到的人觉得自己是醉的出现了幻觉,可当重结一回头——那双眼睛,让她瞬间在混沌中看见了清醒,那眸中毫无睡意,闪烁着流光,可怜又倔犟。
“跟我走吧,我会...做早餐。”淡淡的开口,重结就凭着一句话,让小非死心塌地的陪着自己多年。
两个人,一栋房,似家人陪伴,又似情人呵护。
后来小非有没有再回到那个店里上班,重结没问过,只是每个月都会往小非的卡里打进一笔钱,虽然那孩子好像也从未用过,可重结依旧固执的按时往里面一次次存着不小的数额,她想着将来若是能给小非娶上个好老婆,自己也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 .......
我们都是平凡孤寂的人,生在这个烦嚣芜杂的世上,过着无尽悲凉的日子.....
“人活着都是要个盼头的。”
重结近几年为了这个“盼头”可是没少的“疯”。
你见她各地旅行、冒险,寻求自在刺激。你见她到处朋友、撒钱,追寻真挚深情.....可到头来都是徒劳无益,她依旧予然一身,一无所有。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当别的孩子嘴里都在念着“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的时候,小重结就已经把这首乐婉的《卜算子·答施》背的滚瓜烂熟了。
“重结”是重远在妻子生下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便撒手人寰后,亲手为女儿提下的名字,可笑的是,后来重结也没少因为名字讽刺重远,要是随便叫个别的什么“凤”啊“玲”啊的,可能郑秀秀也就不会那样憎恶她。
重结呱呱坠地一个小时,便成了没妈的娃儿。小时候总有些婶婶阿姨喜欢抱着她说“可怜的乖孩儿呀,快让婶子疼疼。”
而小重结总是傻乎乎的对着那些大人们使劲的笑,嘴咧的老大,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好像那样就可以证明她其实是个幸福的孩子,真的一点也不可怜,她有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怎么能说她可怜呢?
那时候的重远对女儿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般呵护宠爱着。
但随着重远的生意越做越大、房子越换越宽敞、家中佣人越添越多,重家缺失已久的“女主人”,也终于在一个燥热的午后,绰约多姿的降临了.....
“物是心非事事非”如今重结回首看当时的自己,真是傻的可怜,天真的令人耻笑。
“小结,这是你郑阿姨,以后啊,又多了一个人跟爸爸一起爱你照顾你了!我的小宝贝高兴吗?”六岁的孩子眨巴着眼睛,仰头看着蹲在面前的爸爸,温暖的大手抚过头发。小重结偷偷的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漂亮阿姨,对着重远使劲的点了点头,心中揣着隐隐的期待。她在脑海中幻想着——以后幼儿园的小朋友一定不会再嘲笑她没有妈妈了!
和煦的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打在身上,屋内的冷气却马力十足的赶走所有了暖意。重结轻轻打了个寒颤,却不曾有人看到。
...... .....
很多年以后,当重结人生最后一次面对重远时对他说,“我还是感谢你的,谢谢你没让我叫那个女人妈!”她往肺里深深吸了一口指尖夹着的烟,迷蒙的透过蒸腾的白雾看着佝偻在对面的人“你说,那时候......只要爸爸说“这是妈妈”,那个傻姑娘会不会信?”
重远眼眶通红,欲言又止。
“呵......呵呵......你知道的,一定是相信的对吗?!”重结站起身,烟蒂被狠狠地摁灭在漆黑的桌面上,指尖轻轻颤栗着。“谢谢我的“好父亲”让我有一天,在地下见到我妈时,还有脸告诉她我是谁的女儿!”
很多话,说与不说其实已经没多大必要。但她就是故意的,她要让重远难受!因为愧疚至少还能证明“爱”
...... ......
重结十岁时有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十二岁时再次多了一个弟弟。她所谓的“小姨”,那个叫郑秀秀的女人,可算是坐稳了女主人的位置,终于可以不再掩饰对于自己的厌恶,用尽了所有手段,排挤她,占领她......她的玩具碎了、衣服脏了、狗死了、被送去亲戚家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想着她的人越来越少了.....爸爸好忙啊,忙着抱抱妹妹,忙着亲亲弟弟,忙着安扶妻子。对于自己,重远只是拍拍她的头说“小结是姐姐了,要听话,要懂事,不可以任性,知道吗?”她只是埋着头,眼泪砸在厚重的地毯里,瞬间被淹没。
十六岁的时候,叛逆的重结想着有一天她要用最“痛快”的方式,将自己痛快地“结束”在那一家人面前,让重远亲眼看着自己亲生女儿的血在自己面前一点点流干,然后被梦魇缠住,一辈子也难以心安!她觉得这是自己能做到最狠的报复!
那年十月十三日,母亲的忌日。重结拿着一张母亲的照片,把那张美丽的容颜永远的刻在了身上,奇怪的是,她那么怕疼的人,整个过程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痛苦......带着还在溢血的“图腾”,重结来到了母亲的墓碑前,她躺在那里,从日落西山又到旭日东升,一切,似乎又淡了。
因为16年以来,重结第一次梦见了自己的妈妈......看不清面容的母亲用着一种重结从未体验过的,如春水般的温暖,紧紧的抱着她。在重结已经习惯了所有刻骨的冰霜时,瞬间来到,击溃一切,刹那间如沐春风。耳畔响起母亲柔缓的呢喃“别伤心,那些人......不值得。”
梦中,有一个女孩儿紧紧的攥住母亲的衣襟,依偎在她胸前,贪婪的摄取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每一丝温暖,哽咽着说“我会好好过!”
“......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从此,重结信佛,不怨不恨,努力生活。
可惜,天不愿。
十九岁,重结留学归来的第一天,郑秀秀便“亲切”地通知她已经亲手准备了一份大礼,只等着重结亲自拆开的那天。那份礼物真大啊!大到让重结至今都不愿相信——自己的亲生父亲,竟然硬生生把她嫁给了一位从未谋面的“瘾君子”。
是为了换取那个十几亿的项目?还是郑秀秀的手段已经厉害到只手遮天?
“爸,我不想嫁。”重结最后叫了一声爸,而重远的一句“补偿你"终是把两个人的父女情彻底斩断了。
出嫁那天,重结一针针亲手在手腕间纹下了一颗血红的心,她从没谈过恋爱,只能自问:“心里,何时有过爱?”
二十岁,寒冬腊月里重结开着一辆黑色的悍马,穿着裙子去抓“小三”,油门踩到底,冷冽的风吹进来,吹散了拉拉扯扯的雾,烟灰迷住了她的眼睛。
那个重结自始至终没看清长相的“小三”亦或是“小四”“小五”,被她淡定地冲过去连扇了好几个清脆响亮的巴掌,手掌高高的扬起又毫不留情的落下,手上闪亮的戒指拉扯掉一缕浅黄色的长发。
一时间,耳边响起女人刺耳的哭嚷。
懵在一旁的“丈夫”,被喊声震到回了神,咒骂着发狠一推----重结便一个人在医院里躺了两个月。
此后倒是称了心意,互不相干。
索性背起画板,开始四处去流浪,她画太阳西升,她画河水逆流......画很美,就像人一样——清冷、孤傲,只是,它们都没有生命。
不要管,走走停停路过多少美丽的风景、不去想,犹犹豫豫徘徊过几次洋洋洒洒的大街小巷,带着那颗空洞的心,重结依旧活的精致又沧桑。
二十八岁生日之前,重远打来电话让她回一趟“家”,他说“爸等不到你的生日了。”
十年,重结从未回到过那个“养育”过她的“家”。
恩恩怨怨那么多年过去,她懵懂着,跌跌撞撞的见到了那么多黑与白,再次回到这里,更多的只是陌生和怅惘。
郑秀秀站在沙发前,尴尬的理了理疏的一丝不苟的发鬓,对她扯了扯嘴角“回来了,你爸在书房等你。”
重结扫一眼她脸上明显遮不住的皱纹,昂了昂头没说话,抬脚,擦身。
郑秀秀突的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腕,顿了顿,踌躇着开口“我恳求你高抬贵手,放过你爸吧!”
“什么?再说一遍。”重结是真的没听清
“小结,你看在我照顾了你那么些年的份上,可怜可怜我!算我求你了!我不想活着时是个配角,死了还要一个人埋在土里!”郑秀秀越说越激动,尖利的指甲陷进皮肉。
重结用力拽掉了那只仿佛钳子一样掐住她的手“照顾?郑秀秀,你得精神病了?照顾?!呵,换成折磨更贴切一点吧!听好了,我最后说一遍,你不要再碰到我一下,很恶心。”
郑秀秀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盯着重结的背影,自从这个贱人十六岁时把她那个妈纹在了身上,又大摇大摆的回来给重远看时,她就恨不得把重结抽筋扒皮永远不要再出现才好!
那些年闹到什么程度彼此心照不宣,如今谁也没必要在再装,或许眼前人早就用着最怨毒的招术在默默诅咒对方。
..... .....
被佣人带到书房,重结走进去便看到重远坐在尤其宽大的椅子里,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身形佝偻正在写着什么。
重远听到动静抬起头,眼神瞟向女儿手腕间通红的印记上,一时怔住。
“有什么事?长话短说,我很忙。”
“先坐下吧。” 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重远伸手摘下眼镜,揉了揉额角,看着坐在对面一声不吭的女儿,花一样的年纪,眉清目秀像极了她的母亲,只是怎么一眨眼,亲骨肉间就变成陌生人一般?还记得女儿小时候第一次开口叫爸爸时自己的欣喜、还记得她走不动路张开手要爸爸抱时的娇憨......曾经那个爱笑开朗的女儿,何时那眼眸里,只剩了冷寂和深沉?
重远深深哀叹“你看看你的样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我什么样?我所有的样子都是拜谁所赐?嗯?我伟大的爸爸?!”重结有些烦躁的拢了拢头发,抓起桌边的打火机,燃起一支烟。
“你恨我!凭什么恨我?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出国留学,供你包养小白脸!你哪次挥霍烧的钱不是你老子给你的?!”
时钟哒哒的敲着,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重结苦笑一声“你以为我稀罕你那两个钱?知道么,曾经我竟然羡慕过一个拾荒者的孩子......在那一间小小破烂的屋子里,当我看见父女两个人分享着一碗热面一张薄饼的时候,明明刚刚吃过饭,可我的胃,我的五脏六腑却顷刻间饥肠辘辘,就像一个饿了二十多年的人!你知道他们家头顶那盏黄色的小灯在盛夏,在人人流汗的傍晚,照的我有多冷!你能知道吗?”
“我只是想要一个家!无论多小的家.......”这句话重结终是未说出口。
重远有些哽咽 “好了!别说了!不要再说了......如果恨我能让你心里舒服一些的话,那就恨吧!如今我得了这病,就当是我的报应!我认。”
“以后我不在了,你照顾好自己。再找一个老实的、对你好的,踏踏实实过日子。过些年生个一儿半女,有了自己的家,什么就都有了!看着你过的好了,爸在地下也算是个安慰。还有你妈,多想想她,你如今这样是揉她的心呐!”
重结冷哼一声,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倏忽吹来的风把它吹出来散在桌子上,整洁的桌面霎时凌乱。“我可能永远都听不到你说——对不起,那比要了你的命都难。算了!不说了。你今天把我叫来干什么呢?想要最后扮演一次好爸爸?告诉我你打算分给我多少遗产吗?很多?还是少?”看着重远的眼睛“很遗憾,我一分都不想要!不要用你的钱再在我这里横行霸道,来成全你的忏悔了!从你把我嫁给那个“鬼”开始,我就发誓,你死的那天,我不会再为你披麻戴孝!”重结有些激动,努力克制了一下,又说道“不过你放心,你的骨血我会还……还有,答应郑秀秀的要求吧!那样挺好的。我求你别去打扰我妈,不要再伤害她了!”
“我爱的一直都只是你的妈妈!”
...... ......
“喂”
“幺妹儿?”
“谁?”
“我,你张哥。”
是那个疤脸男人 ,重结说:“哦,事情怎么样了?”
男人说: “妥了,一人“一筒”“仔”【注;□□代名词】,嘿嘿!那房子?”
重结说:“房子?你来晚了,房子我已经卖了。”
男人问“卖了?那钱呢?”
重结说“钱?呵,花了,不过剩下的应该还够给你家改造一个厕所,要么?”
电话那端一时静默“妹子,你放屁呢?想玩赖!?妈B能玩我的人,还在你妈肚子里呆着呢!说话之前自己先掂量掂量。草!两天时间,凑不够两千万,呵呵,哥让你生不如死!”
“你可以跟鬼要。”重结掐断电话,房子她确实是卖了,只是钱她都留给小非了......
窗外雷声虺虺不停,天空变成了灰白的默片,雨点沉沉的砸在玻璃上,看来一场大雨将至....
屋内花香馥郁。断续燃着的烟,搭在雅致的酒杯上,悠悠地吐出白色的氤氲。
重结窝在躺椅里,闭着眼睛,摇摇晃晃。
“她泪自弹,声续断,似杜鹃,啼别院,巴峡哀猿,动人心弦,好不惨然”依旧是那出最爱的戏回荡在耳畔。
恍惚间,那天重远喊出的话好像还在耳边回荡。她忆起,自己对重远说的最后一句话“以后我跟我妈埋一起。”
重结说到做到没有去参加重远一个月后的葬礼,任凭多少人来指责谩骂,她都充耳不闻。唯独出乎意料的是——那个人终究固执的选择了跟他的“结发”合葬。
只是重结后来还是不争气的自己一个人蹲在重远和母亲的墓碑旁烧纸钱。她没有哭,或者说已经不会哭了,眼泪早在多年以前就流干了。此刻......只觉得解脱。
至此,今生的缘,算是全尽了。
她生来便没有母亲。也从未感受过竭诚地真情。佛说“心要自在,要,利、衰、毁、誉、称、讥、苦、乐不动于心”重结信佛,可到底是无佛缘.....这一生茕茕孑立,踽踽独行 ,只告诉自己恩怨休怀,可清风却未见袭来。总想用爱追索生命的意义,用恨来验证存在。
然而,爱恨两难,最后还是都不得全,终被桀骜所累。
零零散散的记忆,汇聚成一场梦,梦里她又回到了小时候,重远紧紧护在她的身后,耐心的教她骑着小小的自行车“小结,要好好骑,等爸老了,爸就指望你载着爸了!”重结如同婴孩儿般蜷缩在椅子里,嘴边喃喃着“我累,我好累……”就那样沉沉的睡去了。
来生,重结想,她要成为一只风筝。
线的另一头,永远都会有一个人,带着她,看浩渺闪耀的星空、听风和叶子的歌声、感触云卷云舒的柔软。
一起飞穿过四季、阅尽夕阳。
薄暮到黎明
大雨洗净了一切肮脏,太阳安静的爬了上来,天空中出现了两道彩虹。
...... ......
“哐,哐,哐”敲门声响起
“姐,你在?”
小非听到屋里传出咿咿呀呀的动静,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人来开门。
他翻出钥匙,轻轻的开了门,嘴里嘟囔着“这都几点了,还没醒?”话音未落 “啪嗒”一声,一袋热气腾腾的早餐落了地,他看到重结腕上那颗血红的心,不再完整了,她躺在那里,安静的如同往常一样,好像只是不小心睡着了,新剪的短发衬得她那样年轻,真丝睡袍柔软的贴在身上,包裹出凹凸有致的身材......
“姐,别怕,路上慢点走,要是阎王爷给你安了什么罪行呀,让他都留给我!留给我.....”小非轻轻走上前,抱起重结,把她的头搭在自己的肩上,转身又坐回了椅子里,摇晃着哼出一首又一首扑朔的歌谣.......
第一章做了一下很大修改,就想用心写出心里的故事......希望大家支持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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