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尽千帆皆不是》荠麦弥望

4、喜欢

　　她好像瘦了。
　　快五年没见，她早已挽起了长发，看起来是个温柔的姑娘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底竟有些沧桑。
　　呵？她那股自视过高，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信劲儿哪儿去了。以前真是讨厌极了她那副模样。现在这副沉稳又小心翼翼 样子，怎么心里这么不是滋味？
　　林辰这个名字，我高一入校的时候就听说了。虽然不同班，但是顶着全校第二名考进安亭的名号，想不知道都难。此后的一年，虽不曾有过接触，内心隐隐有股胜负欲提醒我，不可以松懈，这第一可不能让她夺了去。
　　08年9月1日，炎热的天气，烦躁的开学典礼。我第一次有机会仔细打量林辰。
　　校长重复的说着年年一致的寄语，欢迎着新入学的高一学弟学妹。林辰作为高二的学生代表，安安静静的站着。利落的短发，刘海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晒得红扑扑的脸，标准好学生的形象。安安静静？后来我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我们“很不幸”地在分班后做了同班同学。文文静静的女生不是应该选文科吗，怎么也进了物化班？
　　她是班里甚至学校里一个神奇的存在。这个年纪的孩子，晚间自修下课后，寝室里的男生免不了要讨论关于异性的话题。我从不加入讨论，也丝毫不关心女生们的私生活。当他们说起林辰时，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时MP3中的歌词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安亭坐落乡野，门禁森严。周边除了一条的士都不会主动经过的公路，就是荒芜的农田。这种堪称惨淡的环境，杜绝了一切干扰学生学习的因素，也是我选择安亭的主要原因。
　　这样的地理位置，也决定了大部分成绩优异家庭实力雄厚的学生，会被地处中心位置的市中吸引，而不会来安亭。跟市中相比，不管是位置还是教学质量，安亭只能算排名第二的高中。我来自然有我的理由，林辰这种娇娇女不知道为什么也进了安亭。据说，她的分数足够进市中。
　　林辰的爸爸似乎在上海做生意，家里条件很好。所以她总是带一些奇奇怪怪的进口零食分给前后桌的同学吃，一副张扬的做派，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钱。语文和英语极好，所以即便是数学很烂，她依旧是稳妥的全校第二名。她还喜欢搞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全班女生有一半的校服上都请她画了卡通小人。她好像还有强迫症，文具书本摆放总是一个诡异的直角……
　　尽管我不承认，其实寝室里每一场关于她的夜谈我都没有睡着。这个事实，毕业后我才意识到。
　　也许是避讳所谓的“早恋”，校园中异性同学的交往总显得小心翼翼，谨慎收敛。高二高三的两年里，林辰跟我的交流寥寥无几。我也没有料到她会喜欢我。
　　10年6月最紧张的3天之后，我们迎来了人生最放肆的一个假期。那时分数还没出，同学间就这样没心没肺的玩闹着，冷淡的男女同学关系似乎也一下子缓和下来，热闹地相约吃饭唱歌。
　　林辰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在饭桌上，当着同学的面，义正言辞说出喜欢我三个字。少年的自尊心和羞耻心，一下子让我红了脸。说不上来是害羞还是恼怒。她怎么可以这么没羞没躁、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句话？她这样高调张扬的女生我怎么会喜欢呢？
　　于是，我红着脸，哑着嗓子对她说：“你醒醒吧，我不喜欢你。”说完，甚至挑衅地笑了。同学们起哄着议论着，那一刻我只记得维护自己可笑的自尊，看不见她眼里刻意隐藏的悲伤。
　　林辰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她对于我的拒绝，接受的很平静。既没有慌乱，也没有躲闪。直直的看进我的眼睛，直达眼底，仿佛要将我看透一般。那个眼神，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聚会结束，她神色平常地推着自行车离开。周身似是有一道屏障一样，隔绝了同学们的窃窃私语，也就是那一刻将我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如果我知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一定不会气急败坏地说出那样的话。
　　当时，看到她离开的背影，我满脑子像是LED灯一样循环着一句话：我也喜欢你。
　　这个喜欢，我明白的太晚。
　　接受林叔叔的拜托去接林辰，其实我的内心很矛盾。可是在地下车库见到她的那一刻，一切的矛盾都不那么重要了。她裹紧大衣把脸埋在围巾像我走来的时候，很不真实。头发长了不少，眉眼低垂时难得的温柔。
　　握手的时候，冰得我心里一颤。怎么会这么冷？再看看她的惨白的脸色，咬紧的唇，我有些生气。为什么不多穿一点呢？
　　在家里也是，就这样光脚走来走去。美国人民没有教会她怎么好好照顾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