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尽千帆皆不是》荠麦弥望

2、回家

　　这是个不错的小区。坐落在号称“小陆家嘴”的虹桥商务区周边，茵茵绿树环绕，潺潺小河流淌，闹中取静的一块地方。
　　住进别墅区于我而言是一种神奇的体验。我一直认为是方硕和这类自带贵气的人才会住的地方。而我，适合烟火气环绕的普通居民楼。想不到有一天机缘巧合竟做了邻居。
　　虽说是回自己的家，但家门儿还是方硕和带我认的，想来也是尴尬。
　　“还得劳驾你领我认家门儿，真是不好意思。”我打趣道。
　　“谁让你几年都没回来”方硕和说着话，面无表情地递给我一把钥匙，想来应该是爸爸叫他转交给我的吧。我赶忙接过，“谢谢……”另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头，尴尬笑着。
　　这几年，我一直都没回来。不想回，不敢回。
　　2011年8月4日，第一次踏上美国的国土。这一天，我终生难忘。第一次觉得，因为这样遥远的距离，我跟方硕和此生再无可能。
　　从芝加哥转机到Iowa City的小飞机上，当空姐说希望有人自愿坐到机尾去平衡飞机重量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飞机失事的惨烈模样，手心攥着的纸巾下飞机已经湿透 ……
　　因为出国前联系了中国学生会的学长来接机，到达酒店的过程很是顺利。只是在check in 的时候，学长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还是尽快搬到downtown去住吧。”后来我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我拉上窗帘，混天黑的睡了整整两天，醒来吃了一包国内带过来的泡面。时差倒过来之后终于有气力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其实23号才是开学日，提前这么多天到校是我故意对自己的考验。我站在酒店阳台的阳台上，抬头看着星空，心中想着方硕和。他在做什么？他有没有想过我？楼下泳池边几个满身纹身的“社会人士”似乎看到了我，比着中指，神色猥琐听不清说些什么。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我赶紧退回屋内紧缩阳台的门，拉上窗帘。鼻子酸酸地坐在床边，心里似乎蒙了一层雾，沉重得透不过气。
　　后来有人告诉我，这个酒店位置极其偏僻，只有寥寥几个过路客入住，时有住客被持械抢劫甚至伤害的案件发生。当时无知的我，不了解其中利害，但心中隐约明白此地不宜久留。于是一番辗转，最终搬到downtown一间酒店。来来往往的“正常人”让我安心不少。
　　收拾好行李给爸爸发了第一条信息：安置妥当。爸爸回：知道了。
　　呵……此时，距离我从上海出发，已经过去四天。对于这四天杳无音讯，家里竟是这般冷静。
　　“已经到家。”仿佛是四年前刚到美国那样，我给爸爸发了一条微信。
　　叮~
　　“知道了，好好休息。”爸爸的短信很快回复过来。
　　我左手接过方硕和手中的行李箱，用刚才的钥匙打开门。客厅有些昏暗，我眯了眯干涩的眼睛，才看清装修布局。的确是老林的口味。
　　挑高四米的大吊顶，浮夸的水晶吊灯，实木的圆形大餐桌，以及红棕色宫廷风窗帘……嗯……很暴发户的气质。
　　或许是刚才回忆起刚到美国的惨状，一种物是人非的疲惫感袭上心头。加上刚才在停车场吹风，此刻我的头缓缓疼了起来。而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我惨白着脸转头对门外的方硕和说：“谢谢你送我回来。等我休息好了，改天再好好谢你。”
　　“嗯。你好好休息。”方硕和替我带上门的瞬间，我似乎看到他眼里的担忧。
　　大概……是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