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桐殊

5、破云

　　那人一身红装，眉目如画，容颜无双。
　　笑靥如花里，唤他一声“暄哥哥。”
　　眼前人非是眼中人，柳暄眼里的光黯淡下来，只觉一腔柔情霎时凉透，“梅小姐。”
　　太守之女，梅映雪。
　　一字雪，偏生两种风华。若今夜不是那风吹起了盖头，她已经是他的妻！对于她，他还是有愧的，梅柳两家虽是家族联姻，但是在他以为小雪就是梅映雪的时候，也曾经无比欢欣的期待着婚礼，可到头来……不过一场骗局。
　　“怎么，对那个贱人你就能温柔的叫她小雪，反倒对我这么个明媒正娶的妻子，竟如此生分？”
　　“梅小姐，无论前事如何，今日的事确实是我对不住你，你心中有气，我自当承受，不敢有半分怨言，但请不要累及他人。此外，你我并未完成拜堂，小姐以我妻子自居，怕是有些不妥。”
　　“你这是说我不配，那谁配？那个贱人吗？”那倾城女子的脸被恨意扭曲，“柳暄，婚礼上你弃我不顾，让我在世人面前丢尽脸面，甚至到此刻，你都在念着那个贱人！你以为我们梅家，我梅映雪是这么好欺负的人吗？”
　　“太守之威，不敢逼视。”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逃了婚都还敢来梅家老宅。”梅映雪语带讥讽，字字诛心，“别装出那副纯良无辜的样子，你来不就是为了找那个贱人吗？”
　　柳暄沉默不语。
　　梅映雪突然笑了起来，好似换了一个人，只听她柔声细语道：“暄哥哥，那盏五子灯真的很好看啊，上面娃娃那么可爱，你去街上找了很久吧？”
　　然后她在柳暄震惊的目光里蹲下来，轻轻扯着他的衣角，晃了又晃：“你看，下雪啦，我没出过门，也没吃过冰糖葫芦，你答应过陪我的，那我们现在去吃好不好？”
　　雪簌簌的下着，寒气往人心头钻。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作。
　　良久，听得一声呢喃：“为什么呢，我也是小雪啊。”
　　我也叫小雪，也有她的记忆，我现在可以出门啦，我可以跟你去看繁华街道啊，去吃冰糖葫芦，去做所有想做的而没有做到的事。
　　柳暄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包含的感情太多，意思却简单明了：不，你不是她。
　　梅映雪看懂了，所以她站起来，抹了一手的泪，脸上的柔情一点一点的撕裂，变得狰狞起来：“对，我不是她，我怎么会是那个贱人呢？不过一个妖精而已，供我几碗心头血，就敢说自己叫小雪了？”
　　柳暄身子颤了颤，似乎是对妖精一词有了反应。
　　“想不到吧，让你甘愿被逐出家门也要喜欢的人，是个妖精啊。”梅映雪咯咯笑着，语气森凉：“不过，暄哥哥，你不用怕，我已经帮你把妖精杀死啦，她再也不会来纠缠你了。”
　　“你说什么！”柳暄脸色大变，一下子扑过来，扣住了她的肩。
　　“我说什么，你不是都听清楚了吗。”虽然疼得发抖，梅映雪的语气里却是说不出的畅快。她扬手一指，视线落在那被砍倒的梅树上。“看到没，那才是真正的她。你不是要找小雪，去啊，怎么还不去！”
　　柳暄甩开梅映雪，慢慢走向院子的南边。那里，横卧着一颗梅树。几截残枝里一条绯色发带，格外显眼。
　　“看到了吧，就这么个贱人，竟然也敢觊觎我的东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幸好父亲睿智，昨夜早早就派人砍了城中所有的梅树，彻底断了她的生机。从此以后，只有我一个小雪啦。”
　　昨夜。
　　昨夜的万家灯火中，有人喜不成眠，有人盈盈得意，也有人苦苦挣扎，生死一线。
　　身后梅映雪还在聒噪不休，柳暄漠然不闻，只是缓缓蹲下身去，颤抖着，同时又坚定有力的抱紧了那生机已绝的梅树。
　　妖也好，人也罢，生也好，死也罢，我的小雪，在这里。
　　我来，带你离开。

作者有话说

　　结局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