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一度》Polamidon

2、渐进

　　本丸拉开了夜幕。
　　趁着大家都睡了，鹤丸一个人偷跑出来，躺在草地上，双手背在头后，翘着个二郎腿，嘴里还叼根草。
　　本丸的夜色很美，万千星辰犹如璀璨的宝石点缀在夜的裙摆上，绚丽而迷人。
　　一片蓝白色的星光中，一颗闪烁着金黄色光芒的星星引起了鹤丸的注意。
　　金黄色的光晕中，是亮到极致的白。
　　鹤丸歪头想了想。
　　一双淡漠而疏离的金色瞳孔浮现在鹤丸的脑海中，里面烟云渺渺，看不清真意。
　　人如秀色灵山，眼含空水氤氲。
　　地下城的一期一振。
　　鹤丸起身盘腿而坐，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手支着下巴，嘴里叼着的草来回晃动。
　　那身军装就像夜幕一样，是深蓝色的。
　　那个男人就像夜幕上的星星，拔剑战斗时闪烁着璀璨的光。
　　鹤丸无奈地拍了拍脑门，有些微的烦躁。
　　叹了口气，鹤丸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的草屑，抬头看着那颗金色的星星，默默思索片刻后，转身回屋去拿时间转换器。
　　地下城即使在夜里也被火光照得通亮，因挖掘而不时掉落的黄土砸在地上，飞扬的灰尘呛得鹤丸不停地咳嗽。
　　啧，这地方真是简陋，也不知道以那家伙的习惯怎么能在这儿待那么久。
　　夜里的地下城散发着腐朽的气息，缭绕着被历史抛弃的悲戚。
　　丰田秀吉的屋室仿若巨大墓葬群里的主墓，而端坐于门前的一期一振就像墓前的碑，记录着墓主的丰功伟绩和赫赫传奇，在历史的洪流中，倔强地抵抗着风沙的侵袭和时间岁月的蚕食。
　　鹤丸叹口气，上前两步。
　　闭目浅眠的一期倏然睁眼，右手缓缓地握在刀柄上，全神贯注地盯着鹤丸。
　　鹤丸冲一期晃了晃手中的铲子，笑道：“我没有敌意，只是替主上挖黄金。”
　　大晚上挖黄金？
　　真是个蹩脚的借口。
　　一期看着鹤丸，满眼嘲讽，手中的刀发出“刺啦”的声音。
　　鹤丸赶忙拿着铲子开始左挖挖、右铲铲，一袋一袋收着黄金，嘴里道：“我真的是来挖黄金的，你干你的事情就好，不要太关注我呦。”
　　一期扭头看着他，见鹤丸果然只是在挖黄金，便缓缓合上手中的刀，闭目养神。
　　过了不知多久，鹤丸停下动作，在一期面前三尺远的地方站定。
　　一期霎时睁眼拔刀，微抬头定定地看着满脸玩世不恭之色的鹤丸，眼神冷淡。
　　鹤丸冲一期挥挥铲子，笑得一脸灿烂，道：“我的黄金挖好了，谢谢你陪我挖黄金，那我走了，再见。”
　　转身走了几步，鹤丸又回过头来挥挥手，道：“不要太想我哦，因为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一期一振默默坐着，冷眼看着鹤丸，没有丝毫表示。
　　鹤丸摸摸鼻子，在曙光的晕染中转身走了。
　　又是新的一天。
　　一期洗净手帕，坐在斑驳的门前，静静地等待着夜晚的再次到来。
　　只有在夜晚时，才能在那铭刻在骨髓里的被火灼烧的绝望感中，感受到秀吉公的存在。
　　然而一期没有想到，鹤丸口中的“很快”原来是这个意思。
　　随着夜晚的到来，鹤丸再度站在一期的面前。
　　一期皱眉看着鹤丸，不知道这个不速之客到底想做什么。
　　鹤丸冲一期挥了挥手中的铲子，笑道：“地下城的一期你好呀，又见面了呢，我今天也是来为主上挖黄金的。”
　　说罢，鹤丸便不再理一期了，而是真的专注地挖着黄金。
　　不知过了多久，鹤丸再度站在离一期一振三尺远的地方，感谢一期一夜的陪伴，微笑着说着道别的话语，然后在破晓中离去。
　　一期一振默默地看着鹤丸离去的背影。
　　一切事情的发生与结束都和昨天一样，相似得几乎能混淆模糊了昼夜交替的界限。
　　然而，这只是开始。
　　鹤丸每夜都会到地下城来挖黄金，每次都挑离丰臣秀吉的屋室不近不远的地方挖，既不冒犯一期，又执着地呆在一期的感知范围内。
　　鹤丸的言行都很礼貌，来的时候会跟一期打招呼，走时也会道谢、告别，仿佛真的把一期当作这里的主人般看待。
　　面对这样的不速之客，一期的修养不允许他出手砍人。
　　一天又一天，一个半月过去了。
　　这夜，鹤丸没有来。
　　从夜幕降临到天色将晓，地下城都只有一期一振一个人。
　　一期静静地坐在丰臣秀吉的屋室前。
　　应当是腻了，一期一振这样想着。
　　一夜又一夜，连着三夜，鹤丸都没有来。
　　终于，地下城的夜晚又重新只属于一期一个人了，一期又可以旁若无人安心而专注地在夜晚追忆秀吉公了。
　　然而难得感到轻松的同时，一期却有些莫名其妙难以言喻的微妙情绪。
　　一期一振跪坐在地上，摸着手中刀鞘上已经磨圆的花纹，静静地看着离他三尺远之处的黄沙与尘土，从白天到黑夜，怔怔地发着呆。
　　“嘿，地下城的一期怎么在发呆呀？有什么无法解决的困惑需要全知全能的伟大鹤丸来帮你解决吗？”
　　一期慢慢抬头，三尺远的地方，鹤丸挥着铲子冲他笑，一身白衣在黑夜中依旧那般显眼。
　　全知全能？伟大？
　　连秀吉公都不敢如此自诩，此人莫不是个傻的。
　　一期看着眼前的人，不动声色地闭上眼睛，端的是大方、从容、无所谓的姿态。
　　鹤丸看着眼前举止中含义莫辨的一期，不禁想起了三天前的情形。

作者有话说

　　卡卡卡卡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