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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静静躺在敛床上的林翠红,眼睛,鼻子,嘴巴,双耳慢慢地渗出浓黑中参和着白色液体的血,一滴一滴顺过苍白的脸颊,滑落地面,仿佛下一刻她就会跳起来般。

      话言一出,人群瞬间惊慌失措,纷纷想逃跑。

      族长也待不下去了,一眼也不敢再看,但是他是族长,家族几代的荣誉逼着他要镇定,他挪到老陈身边,低声问他怎么回事。

      老陈没有理他,苍老的声音大喊着镇定,他喊了几声就气不足,他太老了。他向族长道:“快告诉他们,死者头颅受损,会流凝血是正常的。”

      在族长几番呵斥下,人群总算是冷静下来,但也走得七七八八了,剩下几个胆子还挺大的年轻人。

      老陈道:“死者头颅颅骨破碎不堪,我怀疑脑袋里面可能被搅拌得像豆腐花了。”他伸手往死者头上按按,这时族长才发现,发髻下,头皮是平的。老陈一按,头颅上就凹下,老陈在捏捏按按,又恢复原状。

      族长再也无法直视豆腐花了。

      林雄居厉声道:“我愿意将孽子按族中族规处置!”

      林夫人一听搂住花笠哭得更凶了,哭腔凄厉道:“他是我的儿,谁也不能带走他,谁敢,我就跟他拼命。”她目光直直停留在林雄居脸上,“你也不例外!”

      “你清醒点好不好。”

      “我很清醒!”她又搂紧了花笠,力度之大,让他喘不过气。

      林雄居绕过花笠,走到林夫人身边,想要强行拖开她。林夫人犯起倔,搂得越发紧越发用力,花笠难受得不行,就像拉开她的手,刚碰到林雄居的手,他像碰到瘟疫一样,瞬间抽离,而后,他发现自己失态了,就沉声对花笠道,“你娘这几天受到的刺激太大了,见着你老犯情绪失控,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对你和你娘也好。”

      花笠点点头,觉得也是,不然一个老女人总在耳边哭哭啼啼,阳寿也容易折损。

      可他看到林夫人的眼睛,是母亲看着子女的神色,混合着各种千言万语,忽然间,想起了千百年前那个夜灯下,轻唱歌谣的娘亲,不知不觉,她也许已经轮回几世了,现在可好了。

      他摇摇头,把七杂八乱的想法晃出脑海。

      “林老爷,我看不妥,现在案件疑点重重,你这样会不会有点武断,也对林公子不公平。”老陈道。

      “那就送去广愿寺,让他反省反省。”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和尚,和尚在这讲着故事,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和尚,和尚在这讲故事……

      佛寺一天,度日如年。

      花笠生前知道佛寺,那时佛寺还只是不太盛行,他记得他家拜的是道教老子,怎么时代转变,沧海桑田,佛教就大胜其道,与道教不相伯仲,多了许多不知名的神仙佛者。

      他在地府时,对外面资讯不太了解,想来阳间的修仙问教也是很稀拉平常。

      坐在寺内由一群光着脑袋,头顶上烫着一颗颗伤疤的和尚周围。刚开始时,花笠也是心存顾忌的,虽然是经地府安排,是出师有名,名正言顺,但归根结底,也是夺舍,魂体与这副身躯还不是很融合,偶尔也会抽抽风,不受控制地抽搐。花笠怕在佛经诵唱中,魂体会被赶出来。

      几天过去了,在反复诵唱声中,除了困,倒没其他不良反应,就让他慢慢放下心来。

      慢慢地也厌烦了这里,以前当鬼时,不用吃吃喝喝,现在那是必须的,几天来,素菜招待,油水也没几滴,吃得嘴里淡出了鸟。

      花笠也是无聊极了,在昏昏欲睡中,动身悄悄地爬出后门,再翻墙出去。沿着山林小路,哼着古老的,断头断尾记不全的歌谣,一边想去哪间饭馆吃啥好呢。

      接近城门了,他又是熟路轻驾般翻墙而进。

      走在繁华街道上,人声鼎沸,街道两旁挤满了小贩,或推车摆滩,或筑台而售,或在身上挂着林林总总的小物件,吆喝而卖,酒肆饭馆酒菜饭香四处飘逸,直把花笠馋得不住地咽口水。

      他认真地想了想,是吃第一楼的特色烤鸡,还是香满堂的脆皮猪。唉,有时候选择就像抉择一样,还是无从下手。

      “话说当日青衣侠勇救香香公主后,香香公主一见倾情,二见倾心,再见就想托付终身,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青衣侠浪迹天涯十余年,早已习惯无拘无束,自由浪荡的生活,纵使香香公主家父富可敌国,年轻貌美,但是也是梆不住青衣侠的心……”

      说书人将故事讲得抑扬顿挫,感情丰沛,听得花笠心神向往,于是就移步进了家小酒堂。

      花笠在阴间待久了,也忘记了阳间吃饭的规矩,点了壶小酒,要了只白切鸡,直接就上嘴啃叫,看得众人暗呼粗鲁粗鲁。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期分解。再会。”说书人啪一声,将扇子收起,端起了茶杯径直就回了后台。接着就一个画着大白脸的中年人上台,他褶子很多,在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白粉下仍是遮盖不住。

      他往台上一站,恭恭敬敬地鞠了个恭,接着说,“书承上回,再接分解,话说林家公子醒来后,妖魔缠身,凶性大发,变得暴戾嗜血。出门见到远方表妹,虽有亲缘关系但就禽兽不仁,欲行不轨之事,却遭林姑娘抵死反抗,不禁怒火中烧,瞬间面目狰狞,眼珠子暴突如球,张开个血盆大口,里头鲜血淋漓中锋利的牙齿如犬齿一样,颗颗尖锐,被他咬上一口必定骨肉尽断,林颢尧……”

      花笠越听越不对劲,听到林颢尧时就坐实了他的想法,无他,他记得林雄居叫他林颢尧,想必是原主的名字了,怪不得怎么这么像是丫鬟那宗命案的夸张版。

      他忍不住发问:“老先生,你说得那么起劲,莫非是亲眼目睹不成。”

      老先生折扇一收,瞥了他一眼,“小伙子,你是从外地来的吧”

      花笠没有做声。

      他便自顾自地接着说,“林颢尧是出了名的一方恶霸,想当年老夫还是他……”

      “王老师,赶紧说下去!别说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了!接着呢……”

      马上就有人附和着说,“对啊对啊,林颢尧怎么杀死林姑娘的!”

      地下的催促声越来越大,老先生就接着说,“林颢尧于是便伸出十尺长的黑指甲,哗啦一声,将林姑娘身旁的一棵参天古木挥手划断……”

      花笠坐在那里越听越尴尬,虽说现实与事实不符,只是顶着原主的皮囊,但老先生每说一句,地下就一片欢呼,个个咬牙切齿地诅咒林颢尧不得好死,他听着真是如坐针毡。

      于是他就往旁边的人打探下“林颢尧”的生平。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由于花笠的原主是个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声名烂到方圆十里可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五岁把蚯蚓放在同窗启蒙同学的□□里。七岁把老师气跑,在老师与妇人行房事时,扔炮仗,将不雅之事搞的人尽皆知,老师最后背井离乡,十岁上青楼,十四岁逼良为娼,城东一家卖臭豆腐的小贩的女儿看上了,逼从不成放火烧家,逼得一家走投无路,林父最后极其生气,但林母盲目爱子。最后补偿钱财就不了了之。十七岁考试作弊,被举报了,为了报复举报人,四处造谣,而且将他扒光了扔在街市上·····后来,他又死而复生后……

      他不由得感悟,发现自己对这身皮囊的主人一无所知,白无常只是简单地概括了下他的生平事迹,听着倒不是一个作奸犯科的罪人,但没想到……他好想下去拎着白娘子的耳朵,嚎叫:“这是什么鬼!”

      花笠真的很佩服林颢尧,居然可以把名声扫地得如此彻底。

      花笠正喝着茶水定定惊时,问起那位听客,“那晚怎么林家公子是怎么就病得奄奄一息了。”

      听客偏过脑袋压低嗓音道,“本来他就被断言熬不过二十一岁,可是那晚……”

      花笠的好奇八卦刚被勾起,一名小摊贩四处兜售胭脂香水经过他时,一脸惊恐地喊到:“见鬼了,林,林颢尧!”

      惹得听客纷纷转头注视,诡异地静谧一盏茶时间后,众人纷纷逃跑,比见了鬼差还要惊慌失措,说书人被堵在台上,一副吃了屎的哭丧样,不经意间与花笠在慌乱中对视一眼,可怜一把老骨头像进了黄土一样,瞬间垮下,半跪半趴着口吐白沫。

      人类的想象力在危急关头依然是冲满无限想象,一声“林颢尧又下妖力毒害老先生了!!”

      原先争先恐后地往外挤的人群,动作停了下来,在惊恐间失声尖叫的人,也安静下来。不知是谁带头下地求饶的。众人像恍然大悟般,纷纷跟着跪地求饶。

      他一把眼泪说上有老下有小,她泪眼汪汪地说情郎有意,求他高抬贵手。这个一把鼻涕地说自己皮糙油水少不好吃的,那个有战战兢兢口齿啰嗦地说给花笠整幅身家……

      花笠无可奈何,花笠百口莫辩,花笠一秃噜什么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只是想快点离开而已,没想到一挥衣袖跨出门槛,里面的哭声越发厉害,他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便道:“我不是妖怪,也不会杀你们的。”结果好像适得其反,他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花笠觉得说得越多错得越多,便干脆跑掉了。

      回去没有出来时的欢喜卓越,午饭也没吃什么,这下肚子就出声抗议了,他叹了口气摸摸肚子,忽然觉得天地间,很茫然,阎王要他上来捉煞女,但连她的影子都没见着,自己倒是一身麻烦,怎么办怎么办,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走着走着,夕阳西下,余晖在江面上波光粼粼。

      来时兴致匆匆,倒没细看,现在满腹忧肠却品出它别样的风情。

      恰好渔夫满载而归,他便跑过去问,“你好能租船给我划江河吗。”说毕,便从衣衫中掏出白花花的银淀在渔夫面前晃晃,果不其然,渔夫心动了,但还是担忧地说,“我明天还要打鱼。”

      “保证明天还你。对了有点吃的吗?”

      “有,我家就在前边,你等等我,给你带点小吃。”

      墨绿的山在两岸上层峦迭叠,在暮色中要化成一体。晚风轻抚,荡起粼粼水波,水体清澈,鱼儿漫游,花笠童心未泯,撕下一小块包子皮,扔到水里,看着鱼儿试试探探地游过来,便伸手挑起河水,泼了过去,吓得鱼儿四下逃散,游得无踪无影。

      酒虽淡,但时节正值盛夏,岸边开的野茉莉花开得热炽灿烂,一束束白色的小花点缀绿叶间,花香,幽静,小船停靠在岸边,风偶尔吹来,荡得小船微微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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